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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每天睡前都要伺候他练小半个时辰的字,因他写字不讲笔法,还是她一笔一笔教他该如何横提竖捺,于是她又做他的女奴,又当他的书童。
没想到时隔十年,她买的这些书,他竟然还一直留着,还带到了宁城中。每一本书都有明显被时常翻阅的陈腐痕迹,显然李继勉一直在反复研读这些书。
这些书讲的都是治国治世的帝王学,当时她买这些书是想着等李文治再大些,给他学习的,没想到李继勉一直在读。
李五随手拿起一本《长短经》翻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他的笔记和心得,字虽然写得极小,可工整有序,笔锋沉稳、架构稳建,俨然是一手流利顺畅的颜派书法,不再是十年前横不直竖不立的模样。
再一一详读他的笔记,李五顿时心生感慨。不怪乎她在战场上被李继勉虐得毫无招架之力,不怪乎李继勉的骑兵队一直神出鬼没,让敌人闻风丧胆,且看他习读这些书籍后的笔记,便知这人心智是何等聪慧机智,不仅能由此推彼,还能举一反三,且并不拘泥书本之言,对于书中看不惯的说法,直接批驳反对。
李五看他写的笔记,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凌晨,趴在案上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小鲤在门口候着,乖巧安静,见她醒了才进来道:“姑娘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接下来的几天,李继勉一直没有出现,李五问了小鲤几次他何时回来,得到的答复皆是“不知道”,遂也不再多问,每天就在小鲤的伺候下好吃好睡,然后看李继勉的读书笔记打发时间。
一转眼便过去了六日,这天晚上李五在案前看着李继勉的笔记,又一时看忘了时间,直接趴着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耳边有书籍翻动的声音,随即感觉到手里的书似乎被抽走了,自己也被人抱了起来。
李五意识到有人进屋了,睁开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可是困意浓郁,脑子有点醒了,身体却一点都不想醒,迷迷糊糊道:“回来了?”
便听一声回答:“回来了。”
李五又觉得是有人回答她了,又觉得是自己在梦里说梦话呢,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身体被放到了床上,触上了棉软的床垫,立即依着本能往被子里钻去,可钻着钻着,却钻进了一团温暖厚实的东西里去,然后乱扭的身子就被按住了手脚再也动弹不得。
于是李五在梦里又见到了那条巨大的黑龙,这次黑龙不再是盘卧着,而是站了起来,头颅高昂、尾部上翘似要一飞冲天,而自己被它抓在巨大的爪子里,动弹不得。
黑龙的长须随风摆动,身上的鳞片在光芒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然后一声巨大的龙呤震得天地动荡,脚下的泥土崩塌,天上的浮云散开,黑龙抓着她呼啸着向九宵云空飞去。
李五蓦地瞪大眼,醒了过来。
第111章
眼前是男人挺直的鼻梁,一双深邃的眼睛反射着晨曦的光芒; 亮亮地盯着她。
李五怔了怔; 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继勉单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稍稍架高身体。他比她早醒了一刻钟; 却一点都不想起,只想安静看着身边的女子甜美熟的模样。
“昨夜。”李继勉顿了顿,“你做刚什么梦了; 脸都揪出褶子了。”
李五回想了一下梦里的情景,撇嘴道:“我梦见你带我上天了。”
“哈?”李继勉笑起来,“我带你上天?总不会你梦见我得道成仙了吧。”
李五想着梦里的那条黑龙; 实在觉得这梦不是一个好兆头; 坐起来便要下床,腰便被人抱住了,后背贴上来一个温暖的胸膛。
“时间还早,既然醒了就陪我做点别的事吧。这几日在军营中忙得都没时间回来,现在可算是得了空。”
脑袋歪了过来,嘴唇贴上她的头发、侧颈、耳后; 如春风一般轻柔地拂吻着。
李五被他这般动作弄得发痒; 细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扭动着身子躲避道:“大清早的,别闹。”
身子扭来扭却依旧逃不开李继勉的怀抱; 领口在拉扯间滑向一边,露出她一侧圆圆的肩头,李继勉便将脸颊贴到她的肩头上蹭了起来道:“好香好嫩……突然好想吃鸡锁骨。”
李五不知道他怎么能看着她的肩骨想到了鸡锁骨; 被他蹭得刚消下云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用手去推他脑袋道:“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李继勉,你听着,你如果希望我俩在一起时能开心快乐,彼此尊重是最基本的原则,跟我蛮横、霸道、不讲理是没有用的。”
李继勉听她还想继续那日帐中的话题,只觉这个女人有时候固执得真不可爱,当即露出一口利齿冲着李五的肩头咬了下去。
李五正琢磨着怎么说服李继勉呢,突然觉得肩头一痛,侧头见着他竟一口咬了下来,当即就恼了:“你真当鸡锁骨啃啊!”
李继勉咬了一口,食髓知味,于是又舔了舔。李五被他这番举动搞得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伸手去捂他的嘴:“小将军,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事情呢,你有在听吗?”
李继勉的声音带了一丝暗哑:“在听。”
“好,那我接着说,我们——啊”
李五发出一声惊呼,人陡然倒了下去——被李继勉按倒的。
李继勉终于克制不住压住她,吻上了那双饱满甜美的嘴唇。
小鲤将菜碟一一摆上桌,早膳准备得清淡,腌菜脆瓜配着一锅熬化了的滚烫米粥,以及几盘精致点心。小鲤边摆桌时,瞥了一眼李五,隐约觉得今日姑娘的脸似乎红得有些厉害,不仅是脸,连脖子耳后都泛着红。因为她的皮肤白皙光滑,稍一发红便格外明显,显得整个人粉嫩粉嫩的,长着细白绒毛的毛孔里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这春末夏初的天气,虽然太阳热晒,早晚还是有点凉的,不至于热红了脸吧?
李继勉整理好衣裳,神清气爽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道:“小鲤,你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小鲤摆了早膳,收拾好食盒,矮了矮身子道:“是。”退出了门。
李五等得小鲤一走,那种被人看破的窘迫感才稍稍消退一些,怒瞪一眼李继勉:“以后大早上的,你给我收敛点。”
李继勉一脸懒散,毫不在乎,走到桌边坐下,盛了一碗热粥放到李五面前,再要给自己盛时,李五抢过他的粥勺盛满一碗,推到了他面前。
两人同时给对方盛粥,礼尚往来,一派和谐。
李五遂又趁机道:“你看,我俩这样多好,你给我盛的不是一碗粥,而是对我尊重与信任,我感念你的好,于是同样回报于你,只有这样互相平等的尊重与信任,才能让一段关系和睦长久。”
李继勉听她还在生搬硬套地扯道理,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打断她道:“喝你粥吧,一碗粥而已哪有那么多废话。”
李五道:“这不是废话,这是先贤的智慧,人生的真谛,我俩——唔唔唔……”
李继勉嫌李五聒噪的厉害,直接侧头将她的嘴巴堵住,厮磨的唇齿间弥漫道热粥的米香味还有腌菜脆瓜的咸酸味,气味别致,酸爽持久。
用完早膳后,李继勉走到桌案边,拿起自己做过笔记的书道:“我的笔记这么好看吗?看到深夜都不肯上床睡觉。”
李五漱完了口,还是觉得嘴里有一股浓浓的腌菜脆瓜味,道:“离开你也有些年了,看看你的笔记,也好知道你现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李继勉道:“哦?我脑子里想些什么?”
李五道:“权力”顿了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女人。”
李继勉笑起来:“不对。”
李五挑眉。
“是权力和——”李继勉卖关子一般看着她,故意拉长语音,最后轻吐一字,“你。”
门外传来声音:“小将军,大夫已经来了,在门外候着。”
李五咳了一下,赶紧转过头,掩饰刚才听到那个“你”字后的失态,就听李继勉道:“让他进来。”
李五道:“你哪里受伤了吗?”怎么请大夫来府里了?军营中有军医,还需要特地请大夫吗?
“不是,给你请的。”
李五莫名其妙:“我又没伤没病。”
没等李继勉回答,大夫就已经推门进来,是一个矮胖圆润的老者,看着亲和慈祥,拎着一个暗红色的药箱,朝两人躬了躬身道:“大人,夫人。”
李继勉点点头:“让胡老你特地从外地赶了两日的路来到宁城,辛苦你了。”
胡老道:“不辛苦,应该的。”说着走到桌边放下药箱,上下打量了李五一眼,道:“大人的夫人果然美貌如仙,夫人请坐,先将左手伸出来。”
李五不懂李继勉叫大夫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伸出手让那胡老三指搭上了她的脉门。胡老把得非常慢,把完左手又换了右手,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会指头又力,一会指头又稍稍放松,等把完了双手,没有说病症,却又让她伸出左手重新把起脉来。
李五看着他摇头晃脑不说话的模样,看着莫名有点吓人,心道李继勉给她找大夫,该不会自己身患什么重疾却不自知?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声音:“李从义有要事禀告小将军。”
李继勉听是李从义过来了,对李五道:“你安心让胡老诊脉,我去去就来。”说着走出门,将门掩上,看了一眼看在台阶下的达木赫,直接掠过他走到院门外才停了下来。
达木赫跟着他走到了院门外。
李继勉压低声音道:“可是高陵城有消息了?”
达木赫言简意赅道:“是,玄友廉心口中箭是真,他在距高陵城还有二十里的山道里中的箭,箭是我们骑兵统一配发的箭矢。”
“确定?”
“非常确定。”
李继勉皱眉,没想到玄友廉是真的受伤而不是故意散布出的假消息,道:“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达木赫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直得像一条线:“昏迷不醒,药石不进。请来了高陵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眼下只得一息尚存。他的部将似乎打算把他送回洛阳医治。”
李继勉道:“伤他的人能查到了吗?”
达木赫摇头:“除了他身上插的那把带有我们军队标识的箭矢,没有任何线索,没法查,所有人都认定是小将军你派人埋伏了他。”
李继勉那日一念之间放走了玄友廉,没想到他的运气那么不好,快抵达高陵城时被人刺杀了。玄友廉是生是死,说实话李继勉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当成刺杀玄友玄的元凶,也不重要,这件事只要确定不是玄友廉故意装死设下的圈套,以李继勉的立场来说,都是好消息。可是——
李继勉转身看向院内那闭上的房门,里面的那人要是知道玄友廉重伤的消息会怎样?要是她也如外人一般认定是他杀了玄友廉又会怎样?
'战场之上生死由命,你与玄友廉本就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杀他再正常不过,所以我不会恨你,我……只会内疚,并且因为这份内疚可能再也无法面对你。'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达木赫道:“是。”转身离开。
李继勉推开门进来,见着胡老已经诊完脉了,正在写药方。
李五坐立不安地坐在一旁,看他处方上写下一大串一大串的药名,问道:“老先生,我倒底是得什么病了?”
胡老道:“夫人无碍。”
“无碍你开这么多药干什么?”
胡老道:“夫人莫慌,这就是些补药,吃着补身体的。”
李五半个字都不信,总觉得李继勉特地找了一个老中医给她看病,定是有事,却不肯跟她明说。
等胡老开完了药方,李继勉道:“胡老,我送你出去。”便要跟胡老一起离开。
李五见状,心情更不安了,这两人分明是要出去避着她说话,这得是生了多大的病,至于吗?立即站起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胡老,我倒底生了什么病,你直说无妨,我不是软弱女子,承受得了。”
胡老看向李继勉,李继勉冲他点了点头。
胡老这才摸摸胡须幽幽开了口道:“夫人无碍。”
李五一听还是这句敷衍的话,正要发恼,便听胡老接道:“不仅无碍,比起寻常闺阁女子来,心脉有力,肾气充盛,身体强建,正是受孕的好时机,再服下我这按照夫人体质所调的助孕汤药,勤加耕耘,想必不用三月,必结珠胎。”
李五瞬间表情僵在了脸上。
李继勉则一脸平静道:“多谢胡老了,我送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李继勉:鸡锁骨,嘎嘣脆!
第112章
李五红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李继勉与胡老走出门去; 实在没想到李继勉请胡老来是给她看这方面的问题的; 更没想到胡老居然说她的身体有易受孕。
前世的时候,她身体有亏月事不律; 逢期必痛得死去活来,一直用中药调养,未调养好身体前绝不能受孕; 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是以她独身到了二十五岁,都没想过自己与男人欢好育子之事。前世她之所以血气虚亏; 月事不律; 乃是当年她跟董氏在南蛮三年逃亡流浪受苦受难所留下的病根,那时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总是三餐不济日日挨饿,住的条件也极差,只能住在废弃的阴冷潮湿的小屋中,身体如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