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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没事了,这里是哪里,知道不?”
李文治道:“是永宁县,哥哥带兵连夜赶的路,子时才入的城。姐,我好困啊。”
“那你再睡会。”
“嗯。”李文治被李五丢上床,往被子拱了拱,很快就又趴着睡着了。此时天刚刚亮,天边翻出鱼肚白,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李五因为睡了一天一夜,休息足了,反而没什么困意。
她走到主卧,将李继勉脱得到处都是的衣裳铠甲叠整齐了放好,随后开始准备盥漱之物。
不多一会,李继勉醒了,翻身伸手一捞,捞了一个空,半撑起脑袋,发现十一这小家伙不在床上躺着,他姐姐倒乖巧地跪坐在他床榻下,正拿刷子给他刷鞋底的泥呢。
他不动声色地看她忙活了一会,出声道:“今日怎么这般勤快?身体好了?还发烧不?”
李五抬头,发现床上人醒了,忙站起来:“好了,小五谢小公子昨日费心照顾。”
李继勉心道可不是费心照顾,费了老大的心了,抱着她骑了一路的马,怕她乱动摔下马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松手,又怕她吹风加重病情,身体一探出毯子立即给按回去,每过一个时辰还要遵医嘱地给她喂水,让她好发汗。真是从小到大,他李继勉就没这么有耐心地照顾过一个人。
李继勉坐起来,将腿伸下床,李五赶紧将鞋放到他脚下。
李继勉看她顺从勤快地模样,想起昨天她迷糊糊地将脑袋往他脖子上使劲蹭的情形,道:“你还记得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事吗?”
李五疑惑道:“小公子指什么事?”昨天她不是生病一直迷迷糊糊的吗,能做什么?
“算了,没事了。”
过了几日,小五弄清楚自己住的地方,原来是永宁县的督军府。洛阳被破时,永宁县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文官武官全部吓破了胆,连夜弃城逃跑了,结果玄凉压根就没打到永宁县,破了洛阳立即直奔长安。
李制半月前从蜀地来到永宁县,将空置的督军府占了,对那些百姓秋毫未犯,还顺带将城里的秩序管了管。
永宁县在洛阳西南方向,是都畿道内的繁华重镇之一,虽然眼下萧条了许多,但没遭过兵乱,所以和破破烂烂,被烧杀打劫得满是残垣断壁的长安比起来,反而热闹繁华许多。
李制占了永宁县后,每隔几天就派使者去长安讨饷。虽然李天元与李继勉长安一行,向皇上要到了军饷,可是这军饷什么时候能发下来,就不好说了。向朝庭要饷向来都是难事,不催个三五月的,到不了手。所以李制干脆不急着河东,带着重兵驻扎在这关隘之城,摆出一副你朝庭不发饷,我就不回河东的架势。
无论如何,李制这两万骁勇善战的沙陀骑兵,是成元水绝不能小觑的力量。
成元水一边派兵攻打萧发云,一边应付着李制频繁派来催要军饷的使者,焦头烂额。后来幕僚给他献了一策,既然李制留在关内不肯走,不如派他的沙陀骑兵去攻打萧发云。他不是想要军饷吗?想拿饷就必须听朝庭的命令。
成元水当即就以唐皇李旦的名义给李制下了一道诏书,让他即刻带兵去梁州攻打叛将萧发云。
李制也不是傻的,立即向长安回信,只推脱说从代州出来后,军粮军饷都已耗尽,朝庭答应的军饷迟迟不发,他想攻打萧发云替朝庭出力,也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军队没军饷,士兵饿着肚子,谁愿意上战场卖命啊,哪怕先送来一半军饷都是好的。
成元水一听他愿意出兵,又退了一步,只要一半的军饷,便同意了。可是眼下朝庭亏空,国库入不敷出,哪来的军饷,成元水想来想去,主意打到了玄凉在洛阳的驻兵头上,让玄凉将洛阳驻兵的军饷军粮先匀一部分出来,给李制沙陀军送去。
洛阳城富庶堪比盛京,玄凉兵占洛阳可算是捞足了油水,成元水早就想插一脚,可又抹不开面子,这下正好,名正言顺地将这笔巨额军饷的亏空甩到了玄凉头上。
玄凉听到成元水给他下的这道命令后,气得在大将军府里跺脚,直骂成元水是个奸诈刻薄忘恩负义的小人,竟命他拿玄衣军的军饷去送给李制那沙陀蛮夫!不过再怎么骂,玄凉还做不到像萧发云一般与成元水公然顶撞,只得忍气吞声地命身在洛阳城的玄友廉权权处理此事。
军阀们勾心斗角暗暗较力,平静的表面下,是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风云暗动。
然而对于李五来说,在永宁县的三个月,是她自逃亡以来过得最安稳安逸的日子,不必流浪,不必行军,每天有床睡,顿顿有肉吃,唯一的主子李继勉不刻薄不刁难,闲暇之时,教弟弟读书写字,无聊时还能出门逛街调剂心情,当真是惬意舒服极了。
转眼冬至将近,在她筹备这一年一度的冬至节令时,永宁县外,玄友廉带着一千玄衣军押送着五万缗钱、三万石米的军饷已经来到了城门下。
第043章
对李五来说,冬至这天不仅是一个传统的节气; 也是她和十一的生辰。
姐弟俩虽然相差了整整五岁; 却都是在冬至这一日出生。姐弟俩同日生辰,倒是省了不少事; 一年只要为他二人举办一次生辰宴就好,光银子就省了不少。先皇在时常开玩笑说:“朕这一双儿女生下来就乖巧省心,连生辰都赶在同一日; 就是知道朕节省,给朕省银子。”
这日李五早早起了,亲自去厨房下了两碗肉面; 还加了两个蛋。别的可以不要; 这寿面是万万不能少的。
到了下午,李五带着十一上了街。
今天是冬至,街上十分热闹,小摊小贩也比往常多的多。
两人逛了没一会,便有士兵过来戒严街道,将路上的行人全都赶到两边去; 让出主道。
李五听到路人议论; 才知道玄衣军押送着军饷来到了永宁县; 晋王李制一大早便带人迎出去了,此刻道路戒严; 怕是玄衣军要入城了。
李五想,难怪今日李继勉也起了个大早,什么都没交待就出门去了。
一般这种戒严顶多半个时辰; 自永宁县被李制占了以后,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所以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惊慌,小贩们将摊子先收到一边,行人们退到两旁的巷子或是门面店铺里,还能顺便瞧个热闹。
李五与十一退到了身后的墙角处,正好一个捏面人的师傅在这里摆摊。面人摊子小,不占地方,所以即使街道戒严,他这小摊子也没收。李五干站着也没事,掏了钱,让面人师傅照着他俩捏两个小面人。
李十一对捏面人十分感兴趣,瞪大眼睛兴奋地看那师傅用掌心搓面,用竹刀挑挑抹抹,三两下便捏出个人形来,又挑了些五颜六色的面撵上去,不一会一身鲜艳衣裳便穿好了,面糊糊在面人师傅的手底下仿佛有了生命,不一会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小十一便在面人师傅的巧手中成形。
李十一兴奋地接过,拿到李五面前晃了晃:“姐姐你看,像不像我,像不像我?”
“像。”李五应付着兴奋过度的十一,一边往街上看了一眼,便见一队身着玄色甲衣的士兵推着辎重车在沙陀骑兵的护送下正向这边驶来。看到走到最前面的玄衣军首领时,李五愣了愣,竟然是玄友廉,没想到是他护送军饷来了此地!
玄衣军与骑兵很快驶过,街道解禁,那面人师傅也将李五模样的小面人捏好。
李十一拿着两个面人开心道:“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十一,姐姐和十一会一直在一起,去年我们一起过生辰,今年我们一起过生辰,明年我们还要一起过生辰,后年也要,每一年都要,长大了也要,姐姐好不好?”
李五收回心思,拍了拍十一的脑袋,柔声道:“好。”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一个巷子口,这时一双手猛地从巷子里伸了出来,将两人拽了进去。
李五和十一同时吓了一跳,但看清那人面孔后,便不害怕了。李十一开心地直接扑上去,抱住那人的腿道:“徐叔叔,怎么是你?十一好想你啊!”
正是许久不见的徐敬仪。
李五看到徐敬仪也很激动:“徐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说着,想起什么,紧张地环顾一圈。
李制在这永宁县中遍插眼线,而许多眼线都是直接向李继勉汇报的,其中大部分眼线都认得她们姐弟俩,知道他俩是李继勉的人。
徐敬仪看到李五紧张的表情,沉声道:“五殿下不必担心,我已在暗中跟踪了你们两日,确保此处没有沙陀兵的眼线才现的身。玄友廉奉命押送军饷过来,派我带着一些人提前几日便混进此城刺探情报。今日是两位小殿下的生辰,徐某愿两位殿下平平安安,福寿绵绵。这是我送给两位殿下的生辰礼,寒酸小物,希望两位殿下不要嫌弃。”
徐敬仪从怀里掏出两只手掌大小的木头玩偶,一龙一凤,雕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虽然是不甚值钱的木雕把玩物件,但在此时此刻,对于李五姐弟俩来说,却是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而且一龙一凤,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即使落魄至此,徐敬仪还是心怀恭敬,将两人视为无比尊贵的龙凤娇子,特地在冬至这一日冒着危险与他俩见面。
“徐叔……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我跟十一的生辰,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你还记得我俩的生辰了。”李五感慨一番,顿了顿,想起一件事,问他道,“徐叔,正好有件事要问你。三个月前,玄衣军与骑兵队分开后,当天夜里可是玄友廉派人来掳走我的?”
“玄友廉派人掳走五殿下?等等,让我想一想。”徐敬仪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玄友廉确实让一批士兵乔装后派出去执行任务,出去十人,只回来了六人,但执行什么任务,我并不清楚。”
“那就是,他们掳走我没成功,反被李继勉杀了四人。”
徐敬仪惊讶道:“可是,玄友廉为何突然要掳走你?难道他发现了你的身份?”
李五摇摇头:“应该不是,他若发现了,绝不可以只掳走我一人而不将十一带走。可我也想不到其它能让他如此大费周张掳走我的理由,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徐敬仪犹豫了一下道:“五殿下,我虽然照着您的吩咐投奔了玄友廉,但是……我并不觉得这玄友廉以后能有什么大的前程,能在玄凉的一众儿子中出头。”
“怎么讲?难道他是个庸碌之人?”
“不,他很聪明,城府极深,越接近他,我越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只是……他不像一个久寿之人,恐怕活不长久。”
李五惊讶:“为何如此说?”
“我听说那玄友廉出生就带恶疾,时常发病,发病时腹疼剧烈,严重时甚至会晕厥,这件事不算秘密,玄凉身边的人都知道。这几个月跟在他身边,我已见过他发作了好几次。”
李五见过他发病的模样,知道他发起病来样子有多可怕。只是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胃症之类的旧疾,没想到那么严重,还是自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恶疾,可前世之时,没听说过这玄友廉有什么先天不足啊。
第044章
回到督军府,李五听到士兵议论; 说晋王看到朝庭真的送来了军饷; 心花怒放,晚上大摆宴席; 要款待押送军饷来的玄衣军首领。
李五听了,心道那李继勉肯定也会去参宴。这一天都不用伺候他,她正好跟十一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个生辰。
结果进了院子; 就见李继勉在院中练着拳脚功夫。
“小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不是说晋王要宴请玄衣军首领吗?”
李继勉瞥了她一眼:“你也知道玄友廉那小子来了?他会在城中住了两日,上次他掳你不成; 不知道会不会再生事端; 这两日你给我乖乖呆在督军府里,不要出门。”
“哦。”李五拉起十一便要绕过他进房间,李继勉叫住她,“站住,别一回来就呆在房间里不动,早上我出去了; 没督促你们晨练; 你俩肯定偷懒了吧; 去,先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李五与十一的脸同时一垮。
自打上次行军路上李五淋雨大病后; 李继勉觉察到这丫头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武将都有晨练和晚练的习惯,只要他操练,都会将她叫上; 让她在一旁或是扎马步,或是吊树杆,或是绕圈跑,总归是要让她那细胳膊细腿儿都动起来,增强体质。既然操练起了李五,十一自然也没有放过。在李继勉的认识里,但凡身子骨弱都是娇生惯养给惯的,这两人以前是王侯之子,走路恐怕都得让人扶着,这么下去可不行,必须把他俩这骨子娇气的毛病给完全去了,他可不想以后带着两个风吹便倒的病秧子。
李继勉心念这么随便一动,李五姐弟俩可是遭了大罪了。
两人天生龙凤,骨子里都透着金贵,真的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别说锻炼身体了,连路能少走一步一定不多跨一步。没几天两人就练趴下了,一听李继勉叫他们出操,就各种找借口想溜,可哪里溜得掉。
李继勉铁了心,无论这两人喊多累喊多苦,都必须每日锻炼身体。
虽然李五姐弟俩心中万般不愿,可这么下来三个月,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