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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妇这次没接那银子,推回去道:“昨日给的二两银子已经足够啦。看你们俩小夫妻以前也是过惯殷实日子的人,出手这般阔绰。不过,你俩一定得小心,路上将钱银藏好,可以千万别在歹人面前显了财。”
玄友廉遂将手收回来:“那就多谢大娘恩情了。”
两人向老妇辞别,立即返回昨天与众人分开的山林。进了山林中,玄友廉吹了几声口哨,随即那十几名部下便从空无一人的林子里钻了出来,也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
“统领,你回来了,这一宿没出什么事吧?没被发现身份吧。”
玄友廉道:“没有。这些馒头你们拿去吃。”说着将老妇准备给他俩路上吃的馒头塞进了那人手里。
众人一看有热馒头,别提多高兴了,立即聚过来抢起了馒头,不一刻便抢光了。
李五瞧着众人抢食馒头,不动声色地退离了玄友廉几步。
众人吃完后便各自收拾起东西,准备赶路。
而李五也默默走到自己的马边上,背对众人,打散发髻,举着左手吃力地试着重新梳成男子发髻。
一人将脑袋凑到玄友廉身边低声道:“统领,你俩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这小兄弟在故意疏远你呢?”
玄友廉看了眼李五的背影道:“没有的事,你收拾你的去。”随即走到李五身后,接过了她左手上的发带。
李五觉得手上一空,转头一看,瞧是玄友廉,忙退了三步:“玄统领。”
“退什么?过来,我替你束发。”
“不用了,这点小事,小五可以自己动手,不敢劳烦玄统领。”李五低头瞄着他的手,试探地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发带,却被他趁机握住手,身子也被拽了过去。
玄友廉让她背对自己站着,一手挽起了她的头发,三两下在头顶盘出一个发束,用发带绑上,末了道:“你受伤还有生病的时候,我没少伺候你,现在想跟我疏离?晚了。”
李五:“……”
李五只得低头恭敬道:“小五没那个意思,小五多谢玄统领照拂。”
众人继续上路,中途遇到过强盗,也碰到过齐军,但都有惊无险地顺利逃过,行进了一个多月后,众人终于进入都畿道的地界。当来到边界的伏牛山脚下时,从四面八方迅速包围过来一支百人的玄衣士兵,士兵让开,走出一人在玄友廉的马前单膝跪下道:“公子,属下终于等到你了。”
李五听着熟悉的声音探出头去,微微惊了一下,正是已有两年未见过的徐敬仪。她此前还在想他会在何处,是在巴东前线,还是在洛阳城中,没想到一回到都畿都就见到他了。
两年未见,除了鬓角多添了几根白发,徐敬仪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样的健壮魁梧,一眼便能从人群中认出。而徐敬仪压根没顾得上看玄友廉身后行状狼狈的将士,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
玄友廉下马道:“简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娄崆粮仓被袭后,公子下落不明,大将军不相信公子于城中遇难,命令各地驻军搜寻公子下落,可惜皆找不到公子踪迹。我猜测公子会不会直接返回洛阳,所以带兵在伏牛山下等候,等候了半月有余了,终于将公子等到了。”
玄友廉点点头道:“辛苦你了,简良。这一路上敌我军不明,我不敢轻信任何人,于是决定直接返回洛阳。我不在的一个半月,巴东那里眼下情况如何?”
徐敬仪沉默了一下道:“情况十分不好。虽然李继勉带着一股奇兵绕后攻打沈修,攻下了大齐军占领的数座城池,打了几个小胜仗,不过主战场上,玄晋两军中了沈修和秦离翎的圈套,巴东失守,连着娄崆山粮仓还有后方诸镇都让了出去,玄晋两军不得不退守到上庸,不过因为撤退及时,伤亡并不大,倒是萧王那里——”
“萧王怎么了?”
徐敬仪顿了顿:“萧王死了。”
“死了?”玄友廉大惊,“萧发云死了?消息确定?”
“是,萧王带着两千士兵撤退时,经过鱼凫桥,被沈修埋伏得正好,全军覆没,萧王也命丧当场,首级被沈修割了送到成元水面前邀功去了。”
玄友廉表情凝重:“这个沈修,原来跟在父亲麾下,只是个执笔小吏,倒没看得出来他有这般能耐,竟让我玄晋大军吃了如此大亏!”
沈修时年三十出头,其貌不扬,原本是位文弱书生,投奔了玄凉,在玄凉帐下担任了一个文书执笔。他有胸襟抱负,屡次向玄凉献策,可玄凉怎么可能听一个执笔小吏的计策,他觉得不受重用,于是便改换门庭,去了成元水那里。不知怎的很受成元水重视,一路高升,后被成元水推荐到朝庭上,没几个月就被唐鉴宗提拔为中书省侍郎,虽然是文官,但在品级上,跟玄凉的大将军之位平起平坐。
而这唐鉴宗就是被成元水酒醉后所弑的可怜皇帝李旦,“鉴”是他的谥号。这谥号还是成元水给定的,这谥号一出,举国哗然,私底下皆骂成元水刻薄记仇,毫无仁德,酒醉弑君不说,竟还侮辱亡帝为“贱”,意指李旦不知进退,辱骂他才招致杀身之祸。
徐敬仪道:“的确,我们都小瞧了沈修那厮。”
玄友廉沉思片刻道:“萧发云的五个儿子在长安时尽数被成元水所杀,眼下萧军是谁在主持?”
“公子问到关键之处了。萧发云一死,他又没有亲生儿子,眼下他的义子与元老大将之间内斗争权,萧军一团散沙毫无作战之力。”
萧发云对成元水有灭门的深仇大恨,立誓要诛尽成族满门,所以玄晋一起兵,他便发兵相助与玄晋一起攻成,可是他一死,他手下那些义子部将们就只想着争权夺利,瓜分他的地盘和军队,无论最后是谁掌了权,恐怕都未必能像萧发云那般坚决地发兵抗成了。
对于玄晋两军来说,这实在是一个糟糕至极的消息,这个消息足以打击到刚刚成型的洛阳朝庭。
徐敬仪道:“还有许多细节琐碎,眼下一时也说不详细,请公子先随我回去,我会详细向你禀明,同时也好给大将军报个平安。”
玄友廉点点头:“好,那就走吧。”
徐敬仪走到玄友廉身侧,这才有功夫扫了一眼他身后跟他一起逃回来的十几名将士,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小兵身上时,整个人都震住了。
玄友廉发觉到身侧的人停下脚步,侧头道:“简良?”
徐敬仪迅速掩饰好情绪:“在,公子请这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要想生活过下去,头上就得戴点绿。
李继勉:????
第058章
徐敬仪捧着一个布包,越过重重守卫; 跨过门槛进到屋内; 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唤道:“公子?”
“买来了?”声音从一个角落传出来; 玄友廉走出来,似是刚洗完澡,已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正拿着布巾擦着还滴着水的湿发,再没有一点半日前蓬头垢面的模样。
“照着公子的说的尺寸买的,只是……不知公子为何要买这件东西?”
“这你不用多问。对了; 与我一起逃出来的十四人眼下如何了?”
“属下已经派人妥善安置了。”
玄友廉走到他身边; 接过他手中的布包,打开瞧了一眼,很是满意:“这十四人跟着我出生入死,也算是忠心,将他们的名字记下,等回到洛阳后都提拔为百夫长。”
“是。公子奔波了一个多月; 要不在此城中先休息三天; 再起程回洛阳?”
“不; 明早就起程,我要尽快回到洛阳。对了; 你刚才送过来这一个多月的军情文书,我刚才随手翻开一份,上面说李继勉被罢了将军; 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他带兵打了几个胜仗吗?”
“公子有所不知,那李小将军虽然是打了胜仗,却是擅自出兵,未征得帅令。娄崆粮仓被袭后,他擅自调动三千骑兵偷袭大齐军营,杀了一万齐军,还砍下了齐军首领扶博白、殴温圣的首级,随即追击逃跑的禹开,那禹开就是那夜带兵偷袭娄崆粮仓的人。那李继勉实在凶悍,带着三千骑兵狂追三天三夜,直接追到了齐军腹地,最后在游卓陂将禹开斩于马下。晋王李制听到消息后大怒,李继勉还没带着三千骑兵回营,他就直接派使者去罢了他的将军之职,当场扒了他的盔甲,并将他贬为前锋营的士卒,据说回到上庸时,他身上已穿着普通士卒的兵服。”
“呵~”玄友廉轻笑一声,“这李继勉还真是有意思。”
这时屏风后传来一声重物跌倒的声音,还伴着水花扑腾的声音。
徐敬仪疑惑地望了望那屏风:“公子?”
玄友廉淡淡道:“没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
等得徐敬仪离开,李继勉托着那布包走到屏风边,隔着屏风道:“怎么了?”
屏风后,李五将身子沉在宽大的浴桶中,定了定神道:“没事,脚滑了一下。”
玄友廉笑道:“李继勉肯定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说他这番举动,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李五:“……”
玄友廉将布包打开,将里面的衣裳拿出来挂上屏风:“堂堂一个将军,被当众扒了盔甲,穿着卒服回营,你说他得丢多大的脸?衣裳挂在屏风上了,一会洗完了,自己出来换上。”
李五看着屏风上投影的身影走远,将身子往水里又沉了沉,脑子回想起在娄崆粮仓,李继勉对她说的话。
“等我回去,回去……娶你,可好?”
“你不愿以奴身从我,我便许你吾妻之名,如此你可愿意了?”
“不要乱跑,乖乖在河东等我,等我归来娶你为妻。”
李继勉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他对她真的动了感情吗?他让奎鲁将她带到身边,就是为了告诉她,他想娶她吗?
说实话,李五听到他说这些话时,震惊大于感动。
在她看来,李继勉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独属于他的奴隶,一个迟早要睡的的女人。他养了她三年,养到她芳华初绽,颜色初显,正是时候剥皮食蕊,好好地品尝一番自己亲手所种的甜美果实。
他说出娶她为妻的话,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果实美味且食,一旦乏味了,腐烂了,便可弃之,何必还要麻烦地娶为妻子?
李五脑中一边胡乱地想着,一边狠狠地搓洗着身上的泥土和血迹,再将粘在头发间的粘土一点点抠掉,这一个澡洗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越洗越觉得自己实在是脏死了,脏得不像一个女人。
美人入浴,水面上浮着的应该是一层颜色艳丽的鲜花瓣,换成她,水面浮着的却是一层厚厚的泥污。自己这张脸长得是越来越像女人了,可日子反倒过得越来越不像个女人。
洗完澡出来,李五擦干身体,伸手去拿玄友廉挂在屏风上的干净衣裳,拿到手时却怔住了。
玄友廉听着屏风后水声阵阵,不一会似是那丫头从浴桶里出来了,接着那屏风上的衣裳就被抽了进去,然后屏风后就没动静了。玄友廉又等了一会,忍不住道:“怎么还不出来?是不会穿衣裳了吗?”
李五心道想什么来什么,看着手上粉色的女子衣裙,她有些发愣,这玄友廉是什么意思?
“要是不会穿,我勉为其难,可以进去教你穿。”
李五忙道:“不用。”摸着手中滑顺的绸缎,叹口气,穿上裙子,走出屏风。
玄友廉坐在不远处的书案边,正从头到尾看着徐敬仪送来的这一个多月从前线发往洛阳的军情,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唇角扬起,居然有心情地念了一句诗:“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
李五脸一黑,提着裙角别扭地走到他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李五瞪他道:“这衣裳,你让我怎么穿出去?”
“你本就是女人,这衣裳怎么就穿不出去了?”玄友廉将手中看完的册子合上扔到一边,重新拿起一本,淡淡道,“我想看看你穿回女装是什么模样,果然,这样更适合你。”
李五:“……”
李五:“我可是晋王的兵,你让我穿成这样走在军营中?”
“放心,现在玄衣军中,没人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我身边的一个美人而已。”
李五迟疑一下道:“别忘了,那些跟我俩一起逃回来的十四人,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你瞒不住。”
“放心,他们不会泄露一个字,好了。”玄友廉笑得春风和煦,“把头发擦干,然后回床上睡觉去,明天一大早我们还要赶路回洛阳。”
李五转身看了看房内唯一的一张床:“我睡那张床?你呢?”
玄友廉拍了拍案上厚厚的书信情报:“这就是我今夜的床。”
李五:“……”
李五不再多说,转身爬上床,躺下将被子盖上,听着玄友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心想先顺着他回洛阳也行。海连顶着十一的身份,已经当了两年小皇帝了,也是时候去瞧瞧这个洛阳朝庭是何般情况。
今年李文治十岁,不行,还是太小了,不能让他卷入到这场乱局中来,还没到时候,还得等等,等等……
李五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睡醒,她睁开眼,先迷糊了一下,片刻才翻身爬起来往右边看去,就见玄友廉保持着昨夜睡前所见的姿势坐在书案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