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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池的护短,那可是全曦朝都闻名的。
他护定了的人,就是他父皇从皇陵里爬出来要斩首,他也能梗着脖子抗旨。
全曦朝辈分最高的摄政王,没有这点子“我的人我要护着”的霸气可不行。
只不过,这霸气在近乡情怯时,用起来不甚顺手。
小皇帝谢郁催他回镐都的信件已经在桌子上垒得好高,语气从开始的“皇叔祖好厉害,皇叔祖你受苦了,皇叔祖你快回来享福吧”变成了最近一封中哭哭啼啼还半威胁的调子,“皇叔祖你再不回来,我坐在御座上哭,丢我们谢家的脸了!”
朝中事务繁忙,反贼作乱加上天灾的后续还有一大堆,西北那边据说也有了异动,过两日若是还没有余持重的踪迹,他的确应该尽早回镐都。
然后重复之前的日子,日日繁忙不休,除了战事,难离半步。
杨州城也会再次变成信件里被人频频提及的一处地名。
而金宝两字,也只会是那让他忍不住展颜的熟悉字迹。
心中烦躁,谢宁池看了眼手里仅余的一点鱼食,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金宝在信中无意提及过的一种应对困难抉择的好办法。
若是……
他闭上眼,默念,若是这把鱼食撒下去,池中又花斑锦鲤来啄食,他便去杨州城,去看看金宝,当年感谢她寄出的那两封信。
哗啦啦的,微微发黄的鱼食落入池中。
谢宁池心中骤然发紧,不敢睁眼,做了个手势让不远处的天丑近前来。
“池中可有花斑锦鲤在争食?”
天丑眨了下眼,看了下满池在抢鱼食的花斑锦鲤,犹豫着点头,“有。”
而且很多,多得数都数不清……
谢宁池睁眼,心里的大石骤然落地,“准备车马,半个时辰后,出发去杨州。”
天丑点头应下,转身走时正好遇见了过来禀事的天寅。
距离不远,他听到了内容。
天寅说了杨州那位暗中守城的傅六爷眼下正被杨州城百姓当成投敌的小人,背后主要动手的人是一户姓刘的商户,似乎与余持重还保持着联系。
栽赃傅六是内奸之事,可能是出于余持重的授意。
谢宁池正在思索去杨州该如何相见,只分神听了点零碎的,那点零碎里还反复出现了一个叫“傅六”的人。
没再多用点时间回忆这略微有点耳熟,却比金宝的名字还简单粗暴的名字是在说谁,干脆地就扔了两个字。
“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我……姨妈疼得想打滚,昨天还吃冰又吃辣了…………
晚点了,抱歉,么么哒~~~
第25章 暗夜角门
观察史一行人深夜入城,孙长史被人叫醒时,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他由着小妾服侍着穿好了衣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早不来玩不来,偏要半夜三更来扰人好梦,本官倒是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孙强是辽远候的庶幼子,他出生的时机算不错,早些年他姨娘得宠时,也很是过了一段风光的童年。只是后来嫁进来的填房侯夫人手段了得,不但抓住了辽远候的心,还拿捏着正室的身份,将几位庶出的孩子都养到了自己人的手下。
孙强的姨娘本就是个没见识的,儿子养得更是骄纵跋扈,后来顺理成章地就被养成了个好高骛远的性子,觉得来当个五品长史,简直就是埋没了他的风采。
偏偏他又没任何实干能力,连这个长史的位置,都是看在他爹的面子才得来的,遇见事情就成了缩头乌龟,事情结束了才出来蹦跶。
孙强收拾好出门时,谢宁池已经在马背上坐了半炷香了。
许是杨州城的空气让他心情舒畅,也可能是这夜间的凉风有提神醒脑之效,总归,他坐在马背上等人,居然觉得很是舒爽。
握着马鞭的修长手指顺着某种韵律在马鞭上愉悦地弹动。
孙强这府邸找得不错,正好临着一大片的宅子。
他家隔了一个巷子的这家,庭院里种了一棵看不出来品种的大树,巨大的树冠展开粗壮的枝条,将绿荫最大化,伴着细微的草木清香,挡住了一角小门。
而那小门下,正有人蒙着脸,偷偷摸摸地将什么东西堆在了门口。
谢宁池擅骑射,目力自然较常人要好。
虽夜色低垂,那往来之人又小心翼翼,他还是看出了,那被放在角门口的东西——是一筐或者一小篮的时蔬山珍,还有各种粗粮谷米。
在他刚来时,那门口就被堆了小半。
他等人的这一小会儿,那小半都快变成大半了,来了不下十几个人。
其中有几个似乎发现了他们这一群隐在暗夜中的人,动作稍有停滞,却还是坚持将东西放在了门口,几个胆子大的,还威胁地朝这边挥舞了下拳头。
谢宁池辈分高,身份又尊贵,对这种蚂蚁抬腿的挑衅还不放在眼里,他只是略有些疑惑,“不是说杨州城的粮食,都被余持重给抢了,城里民不聊生吗?”
那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将最珍贵的粮食拿出来,放在旁人门口?
跟着的天寅看见那棵在信中被提及过的大树,正要回答,就听见了一门之隔的急促脚步声,灯火被点亮,大门“咯吱”一声打开。
收拾得当的孙强立在门口,打算先和这位神秘不知姓名的观察史打个照面,彼此清楚一下身份,再商谈之后的事宜。
因而他并未避讳,大咧咧地抬头看去。
看清马背上严肃着脸的人,他后退两步,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吓得满脸发青,连出口的声音都在不停地打磕巴,“辰……辰……辰王……”
五年前,他还未曾被赶出侯府赴任,曾在御街上见到过凯旋归来的辰王。
当时这位皇族最高辈分的少年王爷才十九岁,却已是收复西戎,平定漠北,打得厥决人仓皇逃窜的当朝大将军。
他带着身后杀气腾腾的黑云骑第三次走过御街,在夹道的欢呼和称颂声中,眉眼间却不见少年的张扬和意气风发,而满是身经百战的肃穆与沉稳,像是一柄最高不可攀而锐利的剑,笔直地插进了镐都的心脏。
孙强在镐都听得最多的,满镐都最不能踢的那块金板,此刻居然被他晾在门口,等着他慢吞吞地穿衣,还被他毫不避讳地直视了!
在这个瞬间,孙强只想跪下来,牢牢地抱住他爹的大腿求饶。
只是他爹远在镐都,眼前有的只有肃着脸,看不清神情的辰王。
“孙长史看到本官,惊惧成这般是作甚?”
谢宁池把旁人嘴里足够用以调侃的一句话说成了“你马上就要被砍头”的铺垫,吓得孙强差点就丢脸地尿了裤子。
好在他说话虽喜欢大喘气,却也懒得和这废物点心玩笑,很快就接了下一句。
“按本官手里的证据,孙长史怕是还没有时间和胆量,和余刺史有干系。”
这话,明明白白是在讥讽孙强脑子转不过弯来,而且还胆小担不住事。
若换成他爹辽远候听见,怕是立时就要跪下来表示汗颜,承认教子有过了。
但孙强废物点心般的小脑袋瓜子还转不过来这般高深的话,只觉得辰王是承认了他的青白,忙不迭地点头,“大人您说得在理,大人您英明。”
好在是听出了谢宁池一口一个本官,知道他不想暴露身份。
谢宁池眉头轻轻一皱又分开,显然是不满他这般愚蠢不上道。
尤其是日后他回了镐都,这般愚蠢的人,怕是不会“适度”地帮他照顾好金宝,指不定还给金宝招了麻烦。
只是孙强左右也在杨州城当了四年的长史,对杨州城的户籍该是最熟悉的,他若想尽快找到金宝,就不该将他换得太早。
一夜疾驰,谢宁池虽不觉有多疲累,但也不喜和蠢货多说,干脆就说了他来此处的目的,“本官来此,是让孙长史帮着在杨州城里找一位名叫金宝的人。”
他与金宝通信,双方都默契地不会透露过多的隐私,信件都是通过鸿雁驿馆,让他们家中的仆从按时去取。
因而他所知的消息,大半都是从只言片语中推敲而来。
“他莫约二十左右,未有妻妾儿女,家中有长辈兄弟,应是家境殷实的小富之家,名下应有几家新奇的店铺,往日里最爱的便是把玩扇子……”
谢宁池骤然住了嘴,后面涉及到堇宝的日常隐私爱好,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他并不想与人多说,只询问孙强,“你可有关于这人的印象?”
辰王大半夜到他家门口,还破天荒地等他出门,问得居然不是杨州城太守叛变,众人齐心守城一事,而是报了一堆不知是何的消息,让他去找人?!
还是一个二十左右,家中无妻妾儿女的男人!
孙强立即想到了辰王年已二十四,却……还未大婚。
就算是没有门当户对的王妃,可据闻,辰王府和宫中辰王起居的寝殿中,都无随侍的通房妾室……偏偏辰王半夜三更,兴师动众地跑来打听一个男人?
孙强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念头一个比一个冒得快。
他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大不敬的念头都甩走,再一思量辰王给的那些条件。
别说,还真有一个……挺符合的。
而且住得还不远,就在他家对面。
孙强眼随意动,看了眼对面傅家的围墙,赶在开口之前,猛地一激灵反应过来,唯唯点头,“下官会留意,尽快给大人回复。”
谢宁池交代完毕,略一点头,抖了下马缰。
良驹感觉到主人的心意,动了马蹄,下一瞬就能化为一支利箭。
“大人!”
孙强两步跨下阶梯,“大人即来了,不妨见一见杨州的众商贾,此次杨州城得守,得城中商贾资助良多,他们都盼着能见大人一面……”
谢宁池解决完最紧要的事,对这些不置可否,只随意地点了下头。
暗街无人,他抖抖马缰,示意良驹撒开蹄子。
良驹一动,正要奔驰,那处被树荫遮住的角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裹着雪白裘衣的人影站在门口,低头去查看地上摆着的东西,轻笑了声。
“这些人,自个家里怕是都吃不饱……”
之后的话语被马蹄声盖住。
谢宁池有一瞬回过头去看。
但良驹跑得太快,他再回头时,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可惜了,那声音清越空灵,虽是女音,却也没掩住其中四分朗润的动人音色。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这可是六爷和皇叔祖离得最近的一次了…………
勉强算是打了个照面~~~
最多五章,两个人就会相认……
第26章 大宴宾客
一大清早,傅挽就被突然到访的娇客逼得起了床。
她走到花厅都还在打哈欠,懒洋洋地缩到椅子里,裹着厚厚的裘衣,眼睛睁似未睁,“姜四姑娘大清早到访,是为何事?”
初醒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浑浊,像是最好的乐师在低声吟唱。
晨光铺在她的面容上,耀耀如栏外白雪,让人心悦。
姜旎深吸了口气,压住微微的哽咽,勉力笑了下,“六哥哥,我是来告诉你,那位观察史昨日深夜来杨州了。今晚由孙长史做东,在宣眺楼宴请城中大户,说是观察史行程赶得急,滞留一日便要离去。”
傅挽听见重要信息,立时睁了眼,整个人坐得笔直,“消息属实?”
姜旎点了下头,这次没能憋住眼睛中如断线珠子般的泪水,连话中都带了哽咽,“是,是我在爹娘门外亲耳听见的,出来前向他们证实了……”
这消息一早就送给了城中大户,却独独没让她傅家听到风声。
孙强在其中打的什么主意,傅挽用膝盖都猜得着。
谁让那隔壁老王,拿出了证明说他是傅家的人呢。
孙强头上的绿帽子还没消,这口气能咽下就奇怪了。
傅挽喝了口茶琢磨着,一抬头发现姜旎还坐着,紧握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已被她自个的泪水打湿,整个人都哭得一抽一抽的。
感觉到傅挽的视线,姜旎抬起头,含着泪珠和情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六哥哥,我娘说,我若是执意要将这件事告知与你,我便往后半年都不再在与你有往来……六哥哥,我,我……”
“四姑娘大恩,傅挽铭记于心。”
傅挽截了姜旎的话,起身朝她长身一揖,“除了婚嫁之外,四姑娘日后若是有劳动傅挽之处,情理之中,能力之内,傅挽定当竭尽所能。”
她这是给了姜旎一个承诺。
但显然,并不是姜旎想要的那个。
很是难得的一次,姜旎哭着出了傅家的门。
傅挽等在书房里,直到扶琴回来,点头示意已将姜旎安全送回姜家,才放了手里不停转着的扇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扶书在旁候着,忍不住就多说了句,“这事,原本就是姜家……”
姜家设下的一个局。
在她几已山穷水尽时,让对她爱慕已久的小姑娘来示好,双重感动之下,她傅六说不定就会顺水推舟,应了这门亲事,从此便是通家之好。
姜家这时机,挑得实在是太好了。
只要傅六越过这关,无论如何,都必须对他们以礼相待。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扶书点出这个,是因为她看到了傅挽对姜旎的愧疚。
在所有人都满心算计的时候,姜四姑娘是真的全心全意为她考虑,即使告知情况付出的代价让她伤心落泪,却还是干脆地说了出来。
“这事先放过不提。”
傅挽长叹了口气,问扶书,“咱们真的没有收到任何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