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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譬喻改革
至此之后,父王就在中庆府对新来的女婿委以重任,段功的生活也开始愈发忙碌起来——白天与父王及众臣商议政事,晚上还要
处理厚厚的公文。我们结婚后的“蜜月”,他在繁忙的公务里喘不过气来,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而我在床榻上看着书桌那边跳跃的
灯火,直到睡着,日复一日,总是如此。
即使感谢上苍让我们在一起,看不到他宠溺的笑容,我几乎歇斯底里地想念。我想写日记是个不错的寄托方法,使用英语是个绝
好的保密方式——其实我是怕肉麻到公务缠身而一本正经的老“功”。就像现在夜阑人静,屈膝缩在床榻的我,独自一人谛听着烛火
在冷漠地、不停地跳动……黑夜与睡梦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的时候,甜甜地在棉线装订的日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最后一句:
“A second time, for still I seem;To love thee more and more。”
看着书桌方向弯了眉眼,亲爱,你不知道那是我很想对你说的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似乎越来越爱你。”
合上日记本,用手压平,妥帖地放到枕头下面,于是我便能枕着它入睡。才准备卧下,便听见你清透的声音飘过,暖得像丝绒般
的浓牛奶:“猪。”
我穿上鞋子转过屏风嘟嘴看着他正奋笔书写,又似笑非笑的表情:“哼,哪有这么叫自己娘子的?!”
“哦?”他放下毛笔很认真地抬头看我:“为夫有说在叫夫人么?况且,”段功突然顿下,然后咧嘴笑了起来:“是夫人自己说
过,‘睡前再忘记吃杨先生开的药就是猪’。这个,为夫没有记错吧?”
我又羞又恼,看见他这么说,心又微微疼了起来,轻轻过去环住他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他日显单薄的肩上:“你如此记挂我的身
体,自己却操劳如此……你这个‘为夫坏蛋’,明明知道我看见你辛苦就不好睡了,还故意说话招惹我,我看你做这么多事,又帮不
上你,我……”
“笨。”段功侧过脸来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拉我坐在他身旁,语调格外柔软:“我只是,太想你。”
我又何尝不是?我心里这么说着,看着他的眼睛点头,自己的睫毛下好像有水雾闪动。转眼望见桌案上明黄和褐红色交织的卷宗
,哪有这么烦人的东西,气得想踢上几脚。段功好像看穿了我心里所想,适时握起我的手,我再次看向他,柔情里满是无奈,他抬手
抚着我的刘海:“等这边忙完,一定好好陪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
“嗯,”我用力点头:“我要和你回大理去,在院子里载上几十盆曼陀罗,如果有薰衣草更好,然后拉着你去苍山看满目鲜艳的
映山红,我们要当比王语嫣她们更幸福的神仙眷侣!”
他轻轻颔首,许是因为习惯我着急时的胡言乱语,也没有细问我所说的东西,其实了解我的意思就好。他用手环住我,有些紧,
我抬头,这才发现近距离的他已经有因为长时间熬夜的眼袋了,憔悴得像一只小狗。再不忍心拖延他工作的时间,连忙站在一边磨起
墨来,面上还佯装轻松地打趣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段王爷请稍等,待奴家为您磨墨。”
“快了。”夫妻的默契就在于此,他看出我的决然,也兴致勃勃地提起了笔:“中庆改革之事毕,我亦能全身而退。”
我停下磨墨的手,满脸好奇:“改革?政务还是税务?”
他楞了一秒,点头的样子有些呆:“都有。”
我被“改革”两字调起兴趣,大脑里飞速运转,一下子因为想起管仲、商鞅、王安石等一直到近代的变法和改革而陷入沉思,管
仲改革、王安石变法、庆历新政……到底怎样才是成功的改革呢?改革不会一帆风顺,必将遭到旧势力,既得利益者的反对,充满着
尖锐的斗争,他该怎么办才好?如此这般思考不觉皱了眉,直到段功在我眼前摇动着手,我才一下子被拉到现实来,墨块从手中滑落
,脸上几滴凉,有墨汁飞到脸上。那样子窘得让疲惫不堪的段功失声而笑,肌肤上隐隐有烛火温暖的光泽流动。他用袖子擦着我脸上
的墨,像对待玩了泥巴的小孩子,嘴里还侥幸道:“哟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因为为夫一句话就自己污了脸,羞愧啊羞愧。”
“哼!”我冲他吐舌头:“屁咧,我又没有听见你说什么话!”
“是么?为夫可是说,为夫还得忙碌一阵子,这段时间夫人只有多和小荣与多拉他们玩玩。”段功一本正经地说着,又不觉笑了
:“可是话音刚落,为夫抬起头,夫人就急得满脸是墨了。”
“才不是被急的,小荣现在是多拉的小师傅,我自是会找他们玩闹呢。哎哎,”我嘟哝着,突然灵光一闪,拉起脸旁段功的袖子
:“对了,阿奴,我还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妥是不妥。”
“妥,妥,娘子脸也干净了,请言吧。”
说到脸,我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抓了抓散落的发:“其实应该是两件事。”
他再次拉我坐好:“夫妻之间嘛,但说无妨。”
“一个嘛,既然小荣今后要跟着我,还不如先邀他到大理,与羌奴阿宝他们做个伴,互相也有个照应。”说着我心里多了一句画
外音:“不知道能不能培养一段正太萝莉的青梅竹马故事……”
段功显然不明白我偷笑什么,还若有所思道:“的确,大婚一事大理府人员流动很大,如今落定,也该有人先行回去。”
“第二件事来头就大了,”我兴致一起,勾住他的手臂故弄玄虚:“不过在我说出之前,‘为夫坏蛋’今夜可要为本公主侍寝,
以弥补本公主失眠之事。”
“可这改革议案……”没等他傻傻把手指向书桌上的文案,我就跳起环紧他的肩和颈,声音低低道:“第二件改革的详细,我明
早与你说也不晚……”
我羞红的两颊换来他恍然大悟后一张坏坏的笑脸,段功甩开疲惫,眼角继而微微上扬,一个公主抱将我举得好高:“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
失落已久的床榻上,段功的脸慢慢地贴近,饱满的红唇在灯光下也散发着异样的光辉。他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在轻阖上眼睛的时
候,他的嘴唇已经轻柔地覆盖住我。我嘴角绽开。在他唇间轻笑,如果我两世为人的知识能辅佐他,那我就倾尽全力陪他工作,表露
我全部的爱意,再也无所顾忌。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在我眼前的是谁,我明白我们地过往,我们的一切,所以我珍惜,轻轻地碰触
,轻轻地亲吻,就好像在保护易碎的陶瓷一样。
朦胧间,他微笑,眼睛中的光芒闪烁,倾倒众生。
第七十四章 三人为谋
“等杨先生过来,我就可以翻看了么?”我指着桌面上的卷宗涩涩问道。
段功闻言灿然一笑,向我认真地点点头,温柔如水:“夫人现在就可以看的。”
透明的阳光下,书房里焚了清神醒脑的香,我们的位置与昨晚发生对换。坐在正位上的我第一次正式地翻开他的公文,因为不甚习惯古代行文写作,所以更下几倍功夫细细审读。未几杨渊海至,白衣飘飘如故,脸上却少了最初见他时超然的神采。坐正,点头,都是老朋友,顾不上过多的礼节问好,微笑足矣,只唤来丫头端上三杯早春的香茶。段功和他坐到一旁,聊起了近日大理府中的近况。我没注意听内容,一心专注在段功文书中宏大的改革设想中,猛然又对他的超凡构想佩服不已——且不说他还比现代人少了多少历史经验与阅历,单单看他条文中天马行空却又及其合理的措施,几乎已经涵盖我之前思考古代改革的方方面面:针对战后的农业调整和财政水利的法令、倡导少数民族学习汉族文化教育改造、关于冗繁官员的任免变更……
他比我想象中出色,他,总是给我太多惊喜……我看得心里激动,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跃到脸上,段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我的身后,俯下身,声音打趣近在耳边:“夫人竟然看得笑出声来。”
我放下文书,故意瘪了嘴:“还以为自己能补充什么,你写的好像都全了,没劲儿。”
“是么?”段功把茶杯放到我手里,自己踱到书桌前面,假装无奈地说:“可怜夫人昨晚也是白忙活了。”
“噗……”什么昨晚啊……人家杨先生还在屋里呢!我一口茶还没咽下,喷得到处都是,脸还是又热又红地没个消停。虽然杨渊海一副没听见般风淡云清之姿,但我确信这个狐狸其实正在心里窃笑呢!我用眼睛使劲剜那个乱说话的坏人,再看看轻轻方向茶杯的杨渊海,只觉又尴又尬,正想找个什么话题岔开,段功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正色道:“文书,是与杨先生一起拟的。”
“非也,”白袖子轻轻摆了摆:“渊海所言极微。”
怪不得呢,一双狐狸眼,一双桃花眼,看问题才叫全面呢!我重新拿起文书,找到刚才自己细节之处不是很明白的地方:“文书中的‘调水’,其工程是把滇池水引到昆明周遭城市的农田,对么?”
段功颔首:“其理同样可用在大理洱海水利,段某窃想,如此一来,更便于让田亩依照人丁的多寡来分担。”
看着他故意谦称“段某”的样子,我心里再次萌生出自豪之感:亲爱,你知道吗?千百年后,你的子孙果真如你所想,“调水”运用在大理,“引洱入宾”,将澜沧江流域的高原明珠洱海的玉液琼浆注入金沙江河谷,滋润万顷沃土。我记得在大理居住的时候,这一工程对当地影响致远,人民对此感激之深。
“第二点……”我转变条文,顺势用手指背探了探眼角的湿润:“是倡导云南的少数民族研习汉学,我想,我们大可效仿北魏孝文帝改革,北魏的统治阶级是鲜卑族,与现在蒙古族的状况类似。”话到一半,我斟酌一下自己应有的立场,继续道:“北魏统治者对各族人民实行了民族歧视和残酷的民族压迫政策,现在朝廷虽无如此严重,但耽于红巾之乱,实质也是阶级矛盾也日益尖锐后民族的反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以蒙古族的身份说这样的话究竟合不合适,话音弱弱落下,段功的眼里适时地闪出惊艳,杨渊海开启折扇点头微笑:“公主所言,清澈在理,总是一语惊人。”
“不管杨先生是在夸我还是损我,”我起身,拿着文书缓缓走到厅里段功身边坐下:“阿盖只希望杨先生以后都多如此刻般笑笑,我猜……阿奴也是这么想的。”
段功的手心覆叠在我的手背,默契的温热席卷。杨渊海的眼睛闪过落寞,我从不敢提起夜,我怕我们会因为再次忆起她的离开而难以自持。她离开她不再坚持,也好,因为奋力守住的,是仓皇而班驳的灾难、是用整个生命也敌不过的假象。世界上再不会有一个女子,不辞冰雪披荆斩棘地奔赴而来,带我脱离险境;也再不会有一个女子,爱上杨渊海,致死。
蔷薇开出的花朵没有芬芳、想念一个人、怀念一段伤、不流泪、不说话。
手中的文书不自觉地被我卷成卷,如思绪般缠绕。段功从我手里接过,用手指抹平,语调平稳得让人心头感觉安定:“这最后一点,我会着手亲力为之。”
杨渊海好像也从恍然中回过神来,拳头不再攥着,手指放松开来,神情也回复淡然:“主公是说,商贾?”
商贾?我听得有些懵,一下子竟然想不起几分钟前才看过的“最后一点”说的是什么,连忙把段功手中的文书铺平再铺平,指到
最后一段细细看来——原来如此,水利农田的调整,必然暂时牵连到周边生意人的来往,茶马古道是重点。而改革须先从权贵中推行,段功已然认识到这一点,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历史观念因素的局限,把方向定得不彻底。“亲力为之”?这么做之前,必须首先统一上层的认识和立场,这就要造成强大的舆论……这是个两难的问题,我仔细想着史书中记载过的改革事例,不禁皱了眉头:“阿奴文书上的意思,是把首要改革的对象,定在类似青老爷一样的富豪上……”
“当是权贵,”段功踌躇着顿了一顿:“青老爷,只是为商,算得上‘贵’,但是‘权’……”
“青老爷,实是无奈之举。”他们眼神交汇,淡淡流露难色,杨渊海俯身拾起一片飘落的兰瓣,“重权在握,放眼云南,丞相车力特穆尔。”
饶濒啊饶濒,你自作聪明,你何其愚笨?!杨渊海的话猛然将我点醒,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困扰段功的,不是思路,而是道路。他和车力特穆尔明枪明剑的交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若不是父王在中间调解,恐怕早就斗到一起了。如今段功领命改革,车力特穆尔就像一只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