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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道,“刚刚都听秦探花说咱们的字,不知道秦探花的字如何?”
秦凤仪道,“人都说,字如其人。其实,不必看小臣的字,就是看小臣这一表人才,也当知道小臣的字如何的。”
六皇子又给秦凤仪噎了个好歹,稚声稚气地,“你可真会吹牛。”
秦凤仪不理他。
景安帝笑道,“行了,再不开宴,朕肚子都要咕咕叫了。”
慈恩宫的螃蟹宴,那自不消提。
原本,这将八月中,虽则有蟹可食,其实尚未到食蟹的最佳时节。但,慈恩宫的螃蟹已是个个肥厚,那满满的蟹黄,秦凤仪不禁赞道,“果然是娘娘这里的好吃食,在外头,小臣还没见有吃蟹的呢。”
裴太后笑道,“看来探花郎也是喜食蟹的。”
“以前在老家,每年中秋开始,一直要吃到十月,重前阳吃团脐的,重阳后就要吃尖脐的了。”秦凤仪也不必侍女服侍,自己掰来吃。只看他那剥蟹的手艺,那用蟹八件的纯练度,就知道这是吃蟹的老手了。秦凤仪还有个习惯,他吃蟹从来不是只吃蟹黄还是怎地,他是一只蟹完完整整的吃完后,还会一面吃一面就随手把剥净的蟹壳蟹脚规规矩矩的再摆成一只蟹的模样,这手艺,六皇子都看直了眼。
裴太后笑道,“秦探花一看就是吃蟹的行家。”
“行家不敢说,是太后娘娘这蟹好吃,这么大的蟹,肉也生得饱满,剥起来真好剥。”秦凤仪吃的眉开眼笑。
永寿公主也说这蟹好,道,“今年是食蟹的年头,我倒觉着较去岁要更肥美些。”
裴太后笑道,“是,今年的第一拨蟹,也比往年要早几天的。”
寿王道,“我记得,小时候随皇兄去靖江办差,就吃蟹黄汤包,还闹了回笑话。”
景安帝笑道,“你还记着哪。”
“把臣弟烫个好歹,这岂能忘。”
大皇子道,“王叔,是什么笑话?”
寿王正色道,“我可是做叔叔辈的,这岂能与你们小辈说。”
秦凤仪略一想就猜到了,偷笑不已。永寿公主与几位皇子都不晓得,永寿公主道,“看王叔,你要不说,就不要提嘛,这提个头儿,又不说了,干叫人着急。”
景安帝早看到秦凤仪在一面大口吃螃蟹,一面偷笑,便道,“凤仪是南人,定是猜到了。”
秦凤仪剥出一壳子蟹肉,浇上姜醋,笑道,“小臣倒不是猜到,就是寿王殿下出的那笑话,小臣也出过。”
秦凤仪就坐六皇子下首,六皇子催他,“快说快说。”
秦凤仪与寿王道,“殿下,那小臣就说啦。”
寿王只是笑,秦凤仪道,“几位殿下肯定也吃过蟹黄汤包的,靖江的蟹黄包是大个儿,这么大,有我大半个巴掌大小。”秦凤仪比划着,“他们当地的汤包,做的皮薄多汁。吃这个汤包是有讲究的,得,轻轻提,快快移,先开窗,后喝汤。我头一回去靖江,是小时候跟我爹一道去,那会儿还小,吃东西急,一见包子上来了,我提起来就吃啊。结果,噗一下,溅我一脸汤汁。当时把我烫的,当时就把那包子扔老远。”
寿王笑道,“看来,闹这笑话的也不只我一人。”
“头一回吃靖江那大蟹黄包的,多会如此。”秦凤仪话说的很公道,“后来才知道,他们上这种大汤包,边儿上还会一并上根秸秆,用秸秆往包子中间一插,先喝里面的汤,鲜的了不得。”
永寿公主道,“我总觉着蟹黄包太腥了。”
“那是公主吃不惯,你要吃惯了,秋天要是不吃俩蟹黄包子,简直过不了秋啊。”
秦凤仪说话,一向风趣。
六皇子瞅瞅秦凤仪那张漂亮的脸,再想想他被烫的惨样,心下偷笑好几声。秦凤仪看六皇子那小模小样的偷乐,心说,小样儿我还不知道你看我笑话呢。秦凤仪便一脸关切道,“六殿下你年纪小,这蟹虽好吃,却是寒性的,这么大螃蟹,一个得有半斤,你吃半个就不少,这都吃一个了,可不敢吃了。喝点小米粥暖一暖吧。”
小孩子,最不喜别人说他小了。六皇子一听这话,哪里乐意。不过,裴太后道,“秦探花这话是,哀家也正想说呢,可不敢给小六多吃螃蟹。”
然后,秦凤仪就守着六皇子吧唧个没完,六皇子人小,心眼儿却多,虽吃不成螃蟹,心下却是给秦凤仪数着哪。待事后,跟他娘裴贵妃道,“那个秦探花,八辈子没吃过螃蟹,在皇祖母那里,足足吃了十二只大螃蟹!”
裴贵妃笑道,“咱家还嫌臣子吃得多不成,你这话要传出去,成什么了?”
“我倒不是嫌他吃得多,母妃不知他那样儿,还说我写的字像螃蟹!”六皇子是在这上头不服哪!
“人家好端端的,就说你字像螃蟹。”
“那也不是,我是看他那馋样,就说了几句。”
“那你就别嫌人家也说你。”
六皇子寻思着,早晚他得寻个招,把这姓秦的给治了。
此时,姓秦的更高兴呢。
他特喜欢吃螃蟹,在家还没吃过哪,结果,在太后宫里吃到了。秦凤仪心情很好,出宫后先去了骆掌院那里,继续上午送中秋礼的事,骆掌院看他脸颊微红,问他,“吃酒了?”
“吃了几杯黄酒,没多吃。”
骆掌院命下人上了盏酽茶,秦凤仪吃了,说,“我上午说给先生送中秋礼,这着急忙慌的走了,先生你定记挂着我的吧。”
还是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骆掌院道,“没记挂。”
“看,先生还是这样口是心非。”秦凤仪笑嘻嘻地,他本就面赛桃花,这般一笑,更是艳色倾城。骆先生暗道,一个男孩子,也不知怎生地这般好。
秦凤仪笑嘻嘻的望着骆先生,口气却是哀怨的,“我中了探花,先生怎么不肯认我呢?”
骆掌院给他哀怨的一身鸡皮疙瘩,干脆撵人,“你赶紧回去吧,你媳妇肯定在家等着你哪。”
“我想跟先生说会儿话,我可想你了。”
“你给我甜言蜜语。”你想我,你想我也没见你认出我来呀。
骆掌院为人严肃,最受不了的就是秦凤仪这种好话不要钱,一说一箩筐的。要是别人的好话,骆掌院还受得,他独受不了秦凤仪这一套。这小子,小小年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时候念书,当着他面儿就“先生长、先生短”的,要是念不好书,敲他一下,立刻翻脸,就是“姓骆的如何如何”。他妻子给块糕,就又是“师娘如何如何好”,贿赂他不成,还买花送他妻子。骆掌院也曾教书数年,此等顽童却是罕见。
这不,如今他做了掌院,这小子又在他手下讨生活,好话又不要钱的开说了。秦凤仪也不全是拍马屁的话,秦凤仪道,“小时候我真是被你打怕了,我是见天的盼着见不着你才好。后来我爹给我转了学,别的先生跟你没的比,我一收买就把他们收买住了,他们也不管我。我那会儿还挺乐,见天的出去街上关扑。可后来我可是遭了大难了啊,先生。你可是不知道,我遇着我岳父,中不了进士就娶上媳妇,你说我真是想你啊。要是我打小一路跟着你学,我估计早就是探花了。娶媳妇也不能犯这种难啊。”
“先生,等我有了儿子,我就叫我儿子过来跟你念书。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真是良师啊!”
骆先生真心实意地,“你可放过我吧。”先生那会儿没钱,为五斗米折腰,收你这等顽童为徒。现在先生日子还可以,可是再不遭那罪了。
“不行!我是赖上你啦~”秦凤仪与骆先生都是互知底细的人,他还拉着骆先生问了不少“先生,我是不是比小时候长得更好啦?先生,我是不是很出众啊?先生,你是不是以我为荣啊?先生,这么些年,你有没有想我啊?”类似的问题,直到骆掌院实在受不了他,亲自把他送出门去,还吩咐揽月,“吃多了酒,回去好生给他吃两碗醒酒汤!”把人打发走了。
如果世间真的还有人十多年不带变的,骆先生想,就是秦凤仪啦~这种娘胎里带出的臭美、没有根由的自信、脸大,简直是十多年不带改一改的。
天哪,世上竟有这种人。
自己竟还做了这种人的蒙学先生。
骆先生摇摇头,直觉人生在世,不可思议之事太多啊。
秦凤仪回家后,秦老爷秦太太听说今天是在太后宫里吃的午饭,脸上再添荣光,觉着儿子忒能干。
如今秦凤仪成亲了,秦太太便道,“回房叫你媳妇服侍你吧。”
秦凤仪就高高兴兴的回房去了,李镜正一面看书一面等着他呢。见秦凤仪回来了,李镜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是吃过酒了,李镜道,“怎么,在宫里还吃酒啊?”
秦凤仪道,“今天在太后那里吃的螃蟹,蟹是寒性的,得喝些黄酒才好,就喝了几杯,没多喝。”
李镜摸摸他的脸,只是有些热而已,看秦凤仪神智并不是喝多的,便未让丫环上醒酒茶,而是叫兑些梅子露来。李镜就问了,“陛下召你进宫做什么?”
“陛下给几个皇子出题做文章。让我一道过去瞧。”秦凤仪喝着梅子露,随口道。
李镜是何等政治嗅觉,先打发了丫环,与秦凤仪道,“你不过翰林院的一个庶吉士,皇子们的文章,自有师傅教导,就是指点,也不该你指点啊。”
“不是指点,就是叫我看看,哪个好,哪个一般?”
李镜夺了他的梅子露,问,“你怎么说的?”
秦凤仪笑嘻嘻的把事情跟媳妇学了一回,李镜松口气,道,“你这也太冒失了,就是内阁相臣品评皇子文章也得慎重哪。一个说不好,就把人全得罪了。”
秦凤仪道,“我也想到了,可我去都去了,陛下叫我说,我能不说?”
李镜小声道,“陛下也是,怎么这样的事也叫你啊。”
“陛下可能是觉着我眼光好吧。”秦凤仪不怪得意地。
李镜叮嘱他道,“以后有这种叫你分好坏的事,你可一定得慎重。”
“我知道。”秦凤仪道,“唉哟,太后宫里的大螃蟹可真好吃,外头还没的卖的吧。宫里的大螃蟹,一个得有半斤。可惜是在太后那里,要是就我跟陛下吃这个,我还能要些回来给你和爹娘尝尝。”
李镜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陛下那里,还是要恭敬些的好。不然,此时你得陛下眼缘时不觉着,倘有哪日,一朝失宠,今日种种,便是把柄。”
秦凤仪无所谓道,“要有那一日,咱们就回扬州老家过日子。哎,京城虽好,不若老家自在。”
李镜又把梅子露递他喝,问他,“你怎么说三皇子的字比大皇子的好啊?”
“别人都说大皇子的好,要我也那么说,陛下不就觉着我与别人都一样了吗?他们那些凡人,哪里能与我比。”秦凤仪道,“这做官啊,跟做生意道理差不多。像我爹做生意,就得跟巡盐御史,各路官员搞好关系。这做官哪,最重要的,就是跟陛下搞好关系。不说怎么让陛下喜欢你,先说,怎么让人记住你。这第一要领,就是不能人云亦云,知道不?”
李镜看他说的有模有样,笑道,“你也别总弄这异样事,大皇子的字,自幼是陛下教的,很得陛下的三分精髓。”
“那我能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秦凤仪与李镜道,“可我实跟你说了吧,大皇子那字,不过学了个皮毛,他跟陛下差的远哪。我今虽是玩话说三皇子的字好,其实大皇子的字真不如三皇子。三皇子的字,有真意,欠的是火侯。他的字,不过是模仿陛下而已。你以为别人说他字好是夸他哪,那是拍陛下马屁。就跟以前我家掌柜见我总拍我马屁一个理。”
第131章 点评下
秦凤仪这人吧; 你说他二愣子一根筋啥的; 他虽然入官场时间不长,但还颇有些自己的见解。看他那一脸得意样,李镜含笑听了,又问他,“那太后是怎么说的?”
秦凤仪道,“太后说; 三皇子的字锋芒毕露,若不加收敛; 难成大家。说大皇子的字好; 内藏锋芒、外具圆融; 很有些样子。她一老太太; 知道什么啊,大皇子的字哪里有内藏锋芒了。不是我说狂话,太后评字的眼光; 远不如我。”
李镜道,“你说的倒不是狂话,只是; 你说的是字; 太后说的是人罢了。”
秦凤仪坐直了; 问,“这又如何说?”
李镜叹道; “三皇子的生母是过逝的吕贵嫔; 听说; 当年吕贵嫔也是颇得圣宠,但后来陕甘之战时,吕贵嫔的父亲兄长均是前线大将,却最终死于北蛮人之手。当时救援吕大将军父子的就是平郡王世子,这要怎么说呢,曾有人质疑平世子救援不利。吕贵嫔因父兄之死,于宫中对皇后有不敬之举,陛下训斥了她。谁也没想到,她就想不开的自尽了。那时候,我在宫里与大公主做伴读,三皇子与我同龄,也是记事的年纪了。后来,三皇子年长,与皇后大皇子颇为不睦,就是平家,他也是从不来往的。陛下也开导过他,可他依旧如此,也就都拿他无法了。”
秦凤仪道,“可我看陛下待三皇子还好啊。”
“你想想,三皇子本就失母,倘陛下再冷淡于他,他在宫中可如何立足呢。”李镜道,“三皇子是陛下的第三个儿子,再有吕贵嫔之事,陛下难免要多顾惜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