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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掀开帐幔,看到穿着嫁衣的壮壮躺在床上,脸色平静,嘴唇暗黑,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悄然走过去,轻声唤了一声,声音颤抖,“壮壮!”
琴之也吓得惊叫起来,“天啊,怎么回事?”
子安厉声喊道:“老七,拿药箱!”
慕容桀在外面听得子安的喊声,心中咯噔一声,想也不想马上飞奔出去马车里拿药箱。
子安摸了壮壮的脉搏,发现脉搏还跳动,连忙拉着壮壮到床边,把她翻过来,伸出手直接扣进她的喉咙,再对已经吓得发怔的琴之叫了一声,“快,取盐水来,大量的盐水!”
琴之回过神来,拖着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琼华也来了,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昏过去。
子安的紧急催吐是有作用的,壮壮吐了一些出来,但是,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琴之取来盐水,子安让琼华和琴之扶住壮壮,她则捏住壮壮的下巴,使劲地撑开她的嘴巴,往里灌水,不断地灌。
她一边灌,一边掉泪,这是她从医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救治,手一直在颤抖。
慕容桀已经把药箱拿过来了,看到身穿嫁衣的壮壮,他的心倏然一痛,面容笼上震怒和悲伤。
“帮我灌水,有多少灌多少!”子安吩咐慕容桀,自己则马上打开药箱取出长针包和解毒丸。
解毒丸在催吐之后才能给,但是现在要先以金针术封住她的经脉,留她一口气。
暗卫被惊动了,纷纷出现。
子安封住经脉之后,又亲自灌水,慕容桀得了个空档,一把抓住一名暗卫的衣衫,厉声道:“把萧枭带过来!”
“是!”暗卫得令而去。
大量的水灌进去,子安再扣喉让她吐出来,但是壮壮还没醒来,子安把脉,脉象十分细弱,几不可闻。
“是什么毒?知道是什么毒吗?”子安哭着问慕容桀。壮壮可以用的毒,多半来自宫廷,他或许会知道。
慕容桀一阵翻找,从床头里找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脸色大变,“安息丸?”
“安息丸?是什么东西?”子安问道。
慕容桀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是宫中御医研制的,专门给那些赐死的宫嫔服用。”
“既然是御医研制,赶紧命人去传御医,拿解药啊!”子安狂喜地道。
但是她的狂喜很快就褪下,因为,慕容桀的脸色很沉重,她脱了手,看着他艰难地问道:“没有解药?”
“没有!”慕容桀唇间吐出两个字,断了子安的希望。
子安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暂时封住经脉,隔阻了毒性蔓延,但是,不可能一直封针,三天怎么也得解开,否则也是死路一条。
“御医研制的毒药,竟没有解药?那他们一定知道是什么毒药制成的,传他们出宫,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毒。”子安沉声道。
慕容桀吩咐下去,“传本王口谕,着研制安息丸的御医马上出宫。”
“是!”又一名暗卫下去。
深夜传御医出宫,宫中必定知道,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公主自尽,何等惊天的大事?
但是,知道又如何?是谁把壮壮逼成这个样子的?
御医深夜出宫,自然惊动了皇太后那边,皇太后着孙公公去问情况,得知是壮壮服下了安息丸,皇太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事在宫中也掀起了惊天大波。
这是崩天的大事,一个公主自尽已经是骇人听闻,更遑论还是当朝镇国公主,这可是惠帝的亲生女儿啊。
惠帝如今的子女,如今只剩下慕容壮壮与粤东老王爷,老王爷这两日也马上要回来了。
这老头子,脾气非同一般,且又疼爱壮壮这个妹妹入骨,这下,他怕是要把这天都给炸了。
子安与御医在房中几乎谈了一个时辰,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出来,一脸的惨白。
那些毒药,她甚至有些连听都没听过,七种毒药混合在一起,配以毒蜈蚣为毒引,制造而成的安息丸,御医说,不可能有解药的。
慕容桀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壮壮,那张脸已经蒙着黑气,嫁衣被子安一番急救扯得有些乱,梳得贴服的发髻也凌乱不已,往日甜美的容颜,如今没有一丝生气。
慕容桀眼睛赤红,额头青筋跳动。
子安看得心里难受,走过去轻轻地抱住慕容桀,她想安慰慕容桀,说壮壮会没事,但是她说不出来。
慕容桀轻轻地闭上眼睛,轻声道:“子安,冷漠,才是最大的罪。”
这两年,他其实有想过去为壮壮和萧枭做点什么,但是他不敢挑开这件事情,因为他很多都猜测到了。
他怕挑开皇家表层的锦绣,内里腐烂肮脏。
所有人都说心疼壮壮,但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冷漠地看着她痛苦。
子安又痛又难过,是她的错,她不该去追查这件事情,她不该让壮壮知道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壮壮一直都很重视家人,很重视亲情,在她心里,陪着她支撑度过失去萧拓的痛楚的是她的家人。
但是,忽然让她知道,原来一直只是她迷信亲情而已。
她的世界一下子倾塌了!
子安痛哭出声!
第三百四十二章 殉情
暗卫是在聚贤居找到萧枭的。
萧枭在壮壮走后,再喝了很多,胡欢喜今晚也没有离开。留在这里,看到暗卫拿着慕容桀的手谕出现。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带着暗卫来到雅间,冷峻地吩咐人把萧枭丢进聚贤居冰冷的湖中,让他清醒过来。
萧枭半醉半醒间。被捞了上来,胡欢喜蹲在他的身边,声音清冷。“壮壮自杀!”
四个字,听在萧枭的耳中如惊雷般震骇。
他一路狂奔来到公主府。站在门口,喘着气,一路的奔跑让酒气散发。清醒的痛刺入心肺。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每一次回京,都会来这里。一直在这里徘徊。仿佛在这里便能与她很接近。
最后,是惊闻消息过来的礼亲王安亲王提了他进去。
所有的声音在他耳边都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吵杂混乱。他的眸光没有焦距。不知道该看哪里,身子是麻木的,不受控制地往里面走。
走马灯似的人进进出出,他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
从门口到床边,几十步的距离,他仿佛走到生命止息。
有很多人,映入眼帘的是床上那一片殷红。
她穿着嫁衣,竟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忽然便笑了出来,笑得眼泪跌落。
那年,他刚刚做好那件嫁衣,她马上就试穿了,在他面前旋转,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眼神飞扬,得意无限。
“不许笑,好不好看?”她踩着莲步走过来,像梦中的仙子。
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的手,手停在半空,握住了一把空气。
心里有一把声音窜上,她都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他颤抖着,走过去,慕容桀退开,子安退开,琴之琼华退开,因他绝望破碎的眼神。
他征战多年,沙场凶险无比,他好几次都差点死去,但是一口气就是断不了,她还活着啊,她还活着他怎么能死?
他立下战功,策马跑到很远很远,在那一片荒芜的戈壁上,一笔一划地刻着萧枭爱壮壮。
他把自己的血渗入那些字里,殷红得迷了眼睛,战场的落日是悲壮的美丽,不如壮壮两个字。
那一次,他被困龙腾山,粮草断绝,无可奈何之际带着五千人杀入蛮夷重镇,刀枪剑戟之声不绝于耳,他抱着必死的决心。
那一场浴血奋战,他杀敌无数,他也中箭倒地,以为必死无疑了,他看着头顶上盘旋的乌鸦,从怀里取出一条佛珠,一圈一圈地缠手腕上,那是壮壮送给他的。
“我去观音寺求给你的,你以后带着,有观音菩萨这个大靠山,你什么都不用怕!”
那时候,他还是宫中的御林军。
他拥有很多。
那一年,他想要娶壮壮,皇上跟他说,你可以娶公主,但是,萧家剥夺军候封号,贬为庶民,从此撤出京城,无旨不得入京。
且,壮壮不再是公主,和他萧家一样,只是个平民,以后也不能回京见她的亲人。
然后,皇上还说,你要保住萧家,要保住公主,那么你伤尽公主的心,另娶她人。
他说,那好吧,我不娶公主,我也不娶亲,我就一直守护她。
皇上说,可以,你去梁国守护她,你若不娶亲,她会嫁给梁国太子。
他那天像个疯子一样大闹御书房,皇上所有的提议,他都不会同意,最后,皇上丢给他一份文书,一份萧家通敌的文书。
他知道是伪造的,但是,这份文书,却可以把萧家的几百个人头砍下来。
他屈服了。
他娶了韩清秋,萧家依旧是显赫的军候家族,威风八面。皇帝依旧是皇帝,高高在上从此高枕无忧。
只有他萧枭与壮壮,没了心,在这尘世间颠沛流离。
我们的心始终一起,但是我们没办法走到一起。
祖父说,你是萧家的长孙,该负担起家族的荣耀,男儿郎没什么承受不了的不过是一个女人,天底下比公主出色的人多了去了。
可他爱的就是那一个,其余的再出色,和他有什么关系?
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伸出略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壮壮的脸颊,她的脸很冰冷,像死了一样,他对死人不陌生,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他碰触过很多尸体,没有一具让他这般痛彻心扉。
安息丸,没有解药,他在宫中多年,知道,知道的。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壮壮,我们在一起了,终于在一起了。
慕容桀一直看着他,见他手中一动,猛地扑过去。
可已经太迟了,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鲜血随即喷出。
身为大将军,他随身携带兵器,这一把匕首,是当年太皇太后送给壮壮,一同两把,一把给了慕容桀,一把给了壮壮,壮壮送给了他。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没有想到萧枭竟会毫不犹豫地就自伤,要与壮壮一起死。
子安是哭着去救萧枭的。
琴之和琼华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礼亲王三兄弟杵在屋中,相似的脸有相似的表情,一样的沉痛和愤怒。
三名御医和子安去救萧枭,但是萧枭是抱着必死的心,他知道心脏的位置在哪里,这一刀,直接就插在了心脏上,几乎穿透了心脏。
她在他身上用针,想封住经脉,但是她知道或许不会成功,因为血液流失得太快,而且,心脏刺伤,在现在的条件,几乎没办法救。
子安最后一针,用了长针,这是金针术里治疗外伤止血的针法,加上封住穴位,他的血算是止住,但是,子安知道,撑不过一个时辰。
她最后会毫无办法地看着他一点点地呼吸衰竭,直到死去。
子安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双手满是血,在脸上胡乱地擦着。
胡欢喜是跟着过来的,在门口看到此情此景,默默地坐下来。
萧枭的头一直都侧向壮壮那一边,嘴角含着笑。
萧拓和苏青也来到了,萧拓看到这一幕,魂魄都几乎飞了出去,嗓子眼上的一声尖叫被强压下去,泪水已经漫上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平静的夜晚,会发生这么大的剧变,一个是当朝的镇国公主,一个是驰骋沙场杀敌无数的战将,就这样生命垂危地躺在这里。
慕容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猛地冲出去,“胡欢喜……”
欢喜飞快地跑出去,翻身就上了马,撒蹄疯了地往外奔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带走萧枭
大约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外。
胡欢喜与一名身穿鹰袍的男子带着一名身穿灰色袍子的老人进来,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缺牙胖少年。
三人直接进入公主府的寝室。子安抬头瞧了一眼,只觉得那鹰袍男子十分熟悉。忽然想起她在成亲之时,曾被一个人带到了城外,还陷入泥潭里。有个人不断地用树枝戳她的脑袋。
那个黑衣人,就是眼前这个鹰袍男子,她认得。认得这双眼睛。
所有人都退开,不是因为这个鹰袍男人。而是因为这个老人。
他嘴里叼着烟袋,直接便走到了萧枭的身边,瞧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子安,“金针术?”
子安屏住呼吸,“是!”
老人拿下烟袋,递给胖小子。“小胖。取我的金针过来。”
胖小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针包,递给了老人。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从针包里取出一根金针。这根金针很长。比一根手指还要长,色泽有些奇怪,黄中透着寒气,且针不是直的,尾端有一个小勾。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根针为什么这么奇怪,唯有子安,她看过金针术,金针术最后一页写着,有一种针术,以钩针下针,可下钩针者,便是精通金针术的人。
子安的心跳动得很快,他莫非就是金针术的研发者?
不,温意是女子,不是男人。
她看向胡欢喜,她看到慕容桀是叫胡欢喜去找这位老人来的,莫非胡欢喜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老人,又是什么人?
老人开始施针了,子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子安自问对施针已经十分娴熟,但是这个老人更娴熟,几乎是出神入化了,他甚至都不需要选穴,直接就下了针,动作之快,无人能看得清楚。
下针之后,老人直接便留了针,然后对慕容桀道:“安排人送他走吧。”
慕容桀问道:“他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