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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桀看着她,都不敢说话。
倒是子安瞧了他好一会儿,伸出手抚摸他的脸。笑得很是悲伤,“瘦了许多。”
慕容桀心头噗通噗通地跳,几乎不能分辨出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她记起来了?还是只是根据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说出来的一句话?
“那被狼咬死的。不是我。”慕容桀痴痴地看着她,沙哑地说。
子安道:“我知道。我梦到了,是另外一个人,你没在。”
慕容桀的心尖发疼。“你记起来了吗?”
子安摇摇头,“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是,我记得你。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梦里总见到你,见到你浑身鲜血……”
她说着,忽地就怔忡了起来。似乎分不清如今是现实还是梦境。
柔瑶见状。连忙道:“噢,阿语大夫,你醒来就好,这外头病人很多,你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出去看症了。”
她冲慕容桀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慕容桀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也附和了柔瑶的话,“对,外头病人等着你呢。”
子安慢慢地回过神来,“对,晚上了,我得坐诊,噢,不对,我得先去给父亲端药……”
“不,你先去看症,他如今和秦舟在里面聊天,这俩老熟人,聊起来就不知道时辰了。”柔瑶笑着说。
子安似乎丝毫都没有怀疑柔瑶的说法,她看了一下,叹息道:“虎头大概又把阿姆给撇开了,这小子,迟早得打一顿。”
“是要打,老是这么出去玩,一点都不注意安全。”柔瑶笑着说。
子安回头瞧了慕容桀一眼,“那你现在住哪里?要不,你还搬回来跟我们母子住?”
慕容桀简直是求之不得,“好,我马上去收拾东西搬过来。”
柔瑶听得此言,道:“我也搬过来可以吗?”
“行,还有一间耳房,不如,你和秦舟也搬过来,免得浪费银子住客栈呢。”子安说完,就走了出去了。
慕容桀心头的狂喜还没褪减,便发现了问题。
子安安排这些的时候,似乎特别的平静,就算认出他来,知道他没死,但是她眼底也没什么特别的欢喜。
他想了一下,在房间里的抽屉翻了一下,果然翻出一幅画像。
是他。
但是,画的是他躺在病床上,四周的环境,是萧拓的城郊小屋。
也就是说,对她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时候。
只是,那时候,她对他还没有什么感情。
“表哥,别想太多,慢慢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了解这种咒术,然后才能分析子安的情况。”柔瑶安慰道。
慕容桀并未觉得气馁,从之前以为子安已经死了到现在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足够。
之前,可是想过千百种情况,比现在差远了的情况都设想过的。
眼前这又算得了什么?
子安走了之后,秦舟过来了,她倒是显得很生气,跟楚敬耗了两个时辰,关于咒术的事情,他半点都没说。
“秦舟,能否麻烦你请天机子来一趟?”慕容桀沉思片刻,道。
关于咒术这方面的东西,还是觉得应该请专业人士。
慕容桀一言惊醒,秦舟立马便道:“我马上去吩咐。”
慕容桀深深地看了秦舟一眼,“谢谢!”
秦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救子安而已。”
慕容桀轻声道:“子安有你这个知己,是她的幸福。”
“子安有你这么一位夫君,也是她的幸福。”
柔瑶在旁边听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了,你们就别恭维了,赶紧想一下怎么处理楚敬这个混蛋吧。”
“暂时动不得!”秦舟和慕容桀异口同声地道。
柔瑶瞧着两人,“你们倒是因为子安而生出默契来了。”
秦舟解释道:“子安还是很看重这个所谓父亲的,如果我们对楚敬下了手,子安对我们会有敌意,这是万不能的。”
“我知道,只是就这么任由他得意洋洋的吗?”柔瑶想起他那副嘴脸就生气,还想着靠子安的指环和刀疤索翻身呢?不要脸的东西。
“方才他不愿意说咒术的事情,是吗?”慕容桀问道。
“怎么都不肯说,看来,得给他上虫子,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慕容桀道:“他怕也是真不知道,这是鲜卑部落的咒术,只怕死鲜卑人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希望天机子能知道。”
楚敬,他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丢弃,一个被咬断腿,想起,他就浑身是泼天的怒火。
子安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差点还断错了症,开错了药方。
她还在想着那个梦,是一场噩梦,梦见她堕入大海,被人抓走,然后场景一换,又是成亲的画面,夫君是慕容桀。
这些似乎是梦,但是,在梦里她又觉得无比的真实。
只是,她脑子里是记得慕容桀,可她总觉得自己是被迫嫁给慕容桀的,父亲也说了,当初她是另有所爱,后被慕容桀强行娶过门的。
她也觉得自己是另有所爱的,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
她觉得那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很重很重的分量,她们应该也经历许多事情,可是,她真的记不起来。
记不起自己所爱的人,却记得那个自己不爱的夫君。
只是,她想了想,虽说不爱,可见到他没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即便一个陌生人能活下去,她也高兴的。
又或者,以前总梦到他浑身鲜血地被狼撕咬,当时觉得他是为了救她和虎头才死的,心里感到愧疚吧?
理不清,她脑子里一片的乱麻,不知道从何揪起。
“阿语大夫,阿语大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跑了进来,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媳妇难产,稳婆让我来请您……”
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神情焦灼万分。
对于急症,子安从来都不分时候的,且女子生育遇上难产,便是一尸两命的事情,她当下不犹豫,拿起药箱吩咐了药童请其他大夫来加班,然后急匆匆地就跟着年轻人走了。
第九百零六章 我是夏子安
孕妇八月生子,今日午时左右就开始腹痛,开始以为吃错了东西。毕竟还没到时候,然而。到了酉时末,却穿水了,家人这才急忙请了稳婆。
稳婆来了之后。按照经验进入产程,但是,光腹痛却不见有生产的迹象。熬了催产药下去,有阵痛。但是到如今子时过,还没什么动静,且孕妇也痛得死去活来。不得已,稳婆觉得情况有异,这才叫人去请阿语大夫的。
子安检查了一下,发现宫口开得很小。但是从阵痛来看。是已经可以进入产程了。
“阿语大夫,如何啊?”稳婆在旁边擦着汗水问道,这李七媳妇的肚子太大了。她自己又那么瘦小。久久生不下来,还真是叫人担心的。
“我先为她施针,然后你再让人熬催产药。”民间的催产药她也是见过的,一般不下重药,但是在这些危险关头,时间就是生命。
几针下去,加上服用了催产药,果然宫口慢慢地开了,且宫缩开始频繁,子安舒了一口气,“应该准备生了。”
稳婆赞叹道:“就说阿语大夫的医术高明呢,这下了几针就没事了。”
子安笑了笑,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的孕妇,“生产的时候,你跟着宫缩用力,宫缩来到时候,使劲,宫缩停止的时候,你吸气,知道吗?”
“知……知道!”李七媳妇一张脸像是被水浸透了一般,额发都湿掉了。
接下来,生产很顺利,生下了一个小子。
稳婆抱着那孩子,哈哈大笑,“肚子这么大,以为定生个大胖小子,却不曾想,才这么点儿大。”
子安微怔,瞧着孕妇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不对,还有一个。”
稳婆啊了一声,“双子?”
李七媳妇的婆婆在外头拿了衫子被褥进来,听得还有一个,喜得双手颤抖,“真的?真的双子啊?”
李七媳妇听闻还有一个,为母则刚,本以为筋疲力尽,喝了一口参汤继续努力,第二个,哇哇大哭着出来,这一次,是个女娃娃。
双胞胎,龙凤子。
“老七,老七,快来看,你媳妇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李七母亲冲出去,奔走相告。
子安怔怔地站在床前,脑袋一下子被什么劈中般,有许多片段倒灌进来。
稳婆把女娃抱过来,喜滋滋地道:“阿语大夫,这女孩真俊啊,长得真俊。”
子安脸上一片濡湿。
“阿语大夫,你怎么了?怎么落泪了?”稳婆见她神色不对,急忙问道。
“没事,我有事,先走了。”子安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连药箱都不记得带了。
稳婆见状,连忙叫李家的人送她。
“不必,我自己走。”
“那不行,马上就要下雨了。”
李七刚说完,便见天边劈开了一道亮光,继而雷声轰轰。
“这都深秋了,怎么还打雷下暴雨啊?真是,这天也越发奇怪了。”李七嘟哝着,但是因着今日心情好,便是抱怨的话,也是轻松地说的。
等他拿了伞和蓑衣出来,却见门口空无一人,他怔怔地看了一下,“阿语大夫呢?”
轰地一声,雷劈下来,吓得他哆嗦着缩了回去。
雨以强大的姿势瓢泼而下,子安行走在暴雨里,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
相府,王府,宫中,北漠,狼尾巴山,苗疆,山洞产子,龙凤胎,她的女儿,她的夫君……
她是叫夏子安,不是叫什么阿语。
她浑身发抖,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慕容桀在医馆等了许久,见天下大雨,便问了药童子安是去哪里出诊,药童告知了他地址,他便拿伞出去了。
刚走出去不远,便见一人行走在大雨里,没有撑伞也没带马灯,走得很慢,漆黑暴雨的大街上,便只有她一人。
便是只凭一道影子,慕容桀便知道是子安了。
他心急如焚,疾步便上去,拿伞为她遮挡了风雨,“这么大雨,那人家也不送你回来吗?”
子安抬起头,一脸的雨,她伸出略微发抖的手,嘴唇也在微颤,心底一片悲痛,她对不起老七,女儿不见了。
“我……没事。”她把话隐没在唇边,心里头,却被这一阵阵的雷声炸得粉碎。
“快回去。”慕容桀哎了一声,想抱起她,却怕她反感,只得是扶着她行走。
子安走不动了,双腿颤抖得厉害,尤其见了老七,她全身更是无法自拟地颤抖。
“你背我回去好吗?”
慕容桀一怔,侧头看她。
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觉得她是十分疲累。
慕容桀毫不犹豫地蹲下,子安慢慢地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脸贴上去,心里,痛得像被千万支针扎一般。
回到医馆,慕容桀盯着她去洗澡,换衣裳。
换好衣裳,他为她擦拭头发,黑幽幽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披洒下来,铜镜里的面容,却依旧苍白一片。
“我想到隔壁去看看。”
隔壁,躺着楚敬。
慕容桀不愿意她去,但是,知道她如今是把楚敬当做自己的父亲,便道:“好,你去吧,快去快回,他应该都睡下了。”
“这样电闪雷鸣的夜,他睡得着吗?”
子安轻声说,这样的天,他不应该能睡着,她也不会让他睡着,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在这样的天里,都该是痛苦辗转的。
子安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裳便出了门。
慕容桀想跟她去的,但是被她制止,“我去看看他而已。”
慕容桀只得止住脚步,心焦地看着她。
虽然知道她没恢复记忆,但是看到她对自己的仇人那么好,他满心都是愤怒与疼惜,对楚敬的愤怒和对子安的怜惜。
如果子安知道她这个所谓的父亲,丢弃了她的女儿,咬断了虎头的腿,她会如何?
子安站在楚敬的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那漆黑木门上的雕花。
楚敬确实没睡,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床上躺着,子安为他做了轮椅,但是,他很少出去。
在没得到指环和刀疤索之前,他离开这个房子,没有任何的意义。
躺久了,便练了敏锐的耳力。
他能精准地分辨脚步声,即便是在这样纷杂大雨的夜晚,他也知道是夏子安站在了门外。
这样的狂风暴雨夜晚,她不放心他,总是要来看过才放心的,以往也是如此。
他勾唇冷笑,秦舟,你纵然来了又如何?有夏子安做我的挡箭牌,你奈我何?
第九百零七章 这个仇我来报
门咿呀地被推开,漆黑里,楚敬又听到关门的声音。
脚步声慢慢地走过来。蹑手蹑脚,和以往一样。她唯恐惊醒了他。
但是这一次,子安不是只瞧他一眼便转身出去,而是点了一盏油灯。然后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也不能再装睡,睁开了眼睛。
油灯的光芒很弱,灯芯跳动着如豆火焰。照得她的面容阴郁不定。
“怎么过来了?今晚不坐诊吗?”楚敬问道。
子安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坐诊。刚出诊回来,想着昨天没给你施针,便趁着记得过来了。”
“施针?明日再算吧。”
“不。明日事儿多,怕不记得。”子安的药箱放在了李家,但是,她的袖袋里备有一套。换哪身衣裳都随身带着。
细长的针在光线下发出寒芒。楚敬瞧着她,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但是。她眉宇间还是那般的柔顺温婉。没什么实质的改变。
他试探地问道:“白天来的那人,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