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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一边洗着手中的衣服,一边轻轻摇头,她如今无法说话,否则早便帮他解释一番了,虽说白子缇此人吵闹聒噪,可人却异常沉稳可靠,不该因为她而一直拖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北域一枝花——白子缇╮(╯▽╰)╭
下一章会先出一篇番外,么么扎
☆、原来如此……
“你可曾后悔?”
一道清淡的声音打破夜晚静寂的外壳,京郊的月色朦胧模糊,覆到晶莹剔透的河冰上,折射出一片幽幽的色彩。
宋祁倚在一旁略有薄霜的枝干上,手中捏了片枯叶,似乎想到什么,眸光温柔异常,下一刻却又转瞬之间没入沉寂,“江兄,你说这叶子明知世人早已不再需要自己,为何还要强留在这世上,徒添烦恼?”
江恒裕自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冲着河对岸使劲掷去,石子顺着夜风刮过河面,将将落在对面的河岸之上。
“呵,本侯竟是不知,你也会有这般疑惑的时候。”
宋祁只但笑不语,伸手将胳膊垫到脖颈之下,睫毛忽闪忽闪,然后瞅着漫天星河,难得地贪图一时安宁。
江恒裕见他没了声响,眉头蹙起,矮身落座于一旁的木墩之上,沉声开口,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反而因此显得更为绵长而悠远。
“去找她吧……”
宋祁的身子猛地一颤,似乎不可置信一般侧头,望着江恒裕的角落,“你信我?”
江恒裕伸手捂上嘴唇,故意打出一声哈欠,声音却淡淡,“信不信早已由不得我选择,早在我发现你不是宋祁的那一刻,我们就被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宋祁愣了片刻,忽地便回想起两年前自己打这幅躯壳之中重生之后的事情。
那时他初初醒来,尚不敢相信竟有如此际遇,只拿失忆作为借口搪塞了多日,世人只道这淮南王爷自郊外随御驾狩猎时,跌下马来,摔坏了脑子。可只有宋祁自己知道,那个真正的淮南王早便不在人世了。
后来,他洞悉了大炀的朝堂之争,明晓了淮南王之死绝非因缘巧合,他本想着设计逃离这一切,可就在那一日,江恒裕自他的书房之内,发现了一幅女子的画像。
那名女子眸中似有秋水泛过,柔意婉转,似乎只为让他一解相思。其实,前尘往事他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只是任他多健忘,却独不忘相思。
那是月琅在他心中的模样,可落诛于笔墨之间,却还原不出她千分之一的神采。
面对江恒裕的质问,他忽地就有些疲累,最终只唤人煮了壶清茶,与恒裕品茗闲聊,将自己仅余的记忆通通宣泄而出。
江恒裕听后只默了片刻,便抬头与他笑道:“这世间奇事千万,公子所说也就不无可信。”
宋祁还未继续言语,恒裕便微微凑近他跟前,“你我就此做个交易如何?”
香茶腾腾的雾气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宋祁正欲权衡,便听对面那人继续说道:“我为你找到画中之人,你配合本侯演一场戏,如何?”
找到画中人吗?
宋祁轻笑两声,墨发尚未仔细打理,一不小心便滑落肩头,“如此甚好。”
只要是为她,他虽死不辞,又何惧一场权利之争?
当时的江恒裕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诺言,或许已经悄然夺取了自己今生最爱的一人。
江恒裕自诩为混迹于花街柳巷的常客,望江楼因了位置极佳,亦是他常去之所。这倒不是因为他确实是那好色之辈,而是当今皇帝对他委以重任,只有如此,旁人对他的戒心才会大减。
他当日允诺宋祁之时,只是因为自己与望江楼的老鸨有些交情,那人虽是衣着艳俗,眉眼之间的神色却与那画中人有些许异曲同工之妙,他本想着以假乱真,将宋祁拉入浑水之后,就算他发觉此人并非那名女子,亦无法抽身离去。
可谁知,引荐他与常乐认识的第一夜,他便对自己这个计划产生了怀疑,亦可以说是恐惧,他发现自己竟对那个常乐分外上心,鬼使神差一般,他趁机偷亲了那人的右脸,他的心跳第一次如此剧烈明显,似乎要跳脱胸膛。
可是他不能,他已然答应了宋祁,所以他开始躲着常乐,却又在同时,他以洛扬春引诱宋祁,希望宋祁会因此瞧不上常乐。
可红花宴那日,他却看到宋祁与常乐二人意味不明的对视,他搞砸了这一切,却又只能眼睁睁瞧着宋祁将晕倒的常乐抱回淮南王府,从此,与他再不相干。
后来,小皇帝在宋祁与江恒裕的联手之下清除了不少太后一脉的党羽,宋祁貌似恃宠而骄,笼络权臣,实则储备实力,迎接最后一战。
而江恒裕则游走于和玉公主与齐商之间,迷惑敌人,并伺机而动。
似乎只要合适的时机走下最后一步,长林一脉便永世不得翻身,宋誉也可坐稳天下,造福百姓。
可就在这一关头,常乐被太后以借口关押入西禁司,宋祁知道,自己越是关心,他的乐乐便越是危险,而他唯一可做的便是假意放手,做一个薄情负心之人。
所以他写了那封所谓的和离书,可当日他辗转一夜,脑海中却满是常乐失望伤心的模样,所以他还是跑去了西禁司,只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当常乐咬住他手腕的那一刻,他明白,她是真的累了,没有期待了,他的心似乎被人拧过一般,痛得厉害,那股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可他还是竭力佯装平静,而后离开。
他以为恒裕设计将她救出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有何纠葛,她也绝不会选择原谅他的决绝冷落,哪怕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可今夜,就在江恒裕说出“去找她”三字时,宋祁那一瞬间似乎满被幸福环绕。他望着北方的星光,眸中泛起丝丝璀璨的涟漪。
江恒裕望着宋祁的模样,又淡淡添上一句,“反正如今算是你被贬清休时期,离预算的最后一搏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若是她仍然选择不原谅你,那事成之后我便会亲去北域将她带回千荥城,再不放手。”
宋祁默了半晌,然后瞅着恒裕面上忽地漾出一朵梨涡,舒适醉人。
“好”
☆、洗衣做饭不如以身相许
“本月第五个,唉,第五个呀……”
白子缇右侧胳膊处夹了桶竹简,貌似无意地伸手搭上常乐的肩膀,口中哀叹连连,眉梢却又颇具得意之态,眼神亦止不住瞟着常乐的表情,似乎想从她这里瞧出些什么端倪。
常乐只歪头一笑,不动声色地拍掉那人的手臂。谁知白子缇巴巴回头,痛诉道:“小宁儿,先生我如此痛苦,你怎就笑得出呢?”
其实常乐也是最近才发觉这个事实,原来白子缇是医道世家,只是家道中落之后兼顾学堂教书赚些零钱补贴家用罢了。可尽管如此,他却异常得女子欢心,好比本月才过了不到一半,便有第五个因了白子缇婉拒爱慕之意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了。
常乐瞪了身边的少女杀手一眼,白子缇却恍若未觉般再次伸手搭上常乐的纤腰,“小宁儿,看来魅力无限也并非全然好事。”
常乐心下好笑,这白子缇嚷嚷了半晌,无非是想让常乐夸他一句人比花娇。常乐再次拍掉他的手,然后手指弯起,拍了拍那人的头顶,以示表彰。
谁知白子缇顺手握上她的胳膊,眼神定定地望着常乐,声音很轻,却满含蛊惑,“小宁儿,喊我的名字。”
常乐张张嘴,却并不敢开口,虽说白子缇这两个月来一直在熬制良药,试图帮她恢复声音,可北域能用的药草全寻遍了,却还是少了一种。
缺少的这种药草,名唤流斑,据说其茎红叶紫,顶部呈环形,共六叶,极为罕见。若是没有这副草药,药效便会相对缓慢,见效少则半载,长则数年。
常乐知道如今自己虽说可以简单吐出一两句话,可声音却干涩难听,遂在人前她从不开口,只淡淡聆听,必要时在随身携带的帛纸上略作回应。
“子……缇……”
常乐不忍驳了他的请求,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淡一些,白子缇却眼神一亮,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笑出一排齐整的牙齿。
“小宁儿,帮先生我个忙可好?”
常乐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并无理由拒绝,只点点头,等待他下一句话。谁知,白子缇却瞬间倾身向前,唇瓣落在常乐的眉间,轻柔温软,泛着一丝颤抖。
“就当是帮我挡挡桃花,对外佯装成我的夫人可好?”
常乐震惊中抬头,本想着如此一来,白子缇定会被自己耽搁,这是万万不可的。可就在那一瞬间,常乐自白子缇身后不远的垂柳旁,瞧出了一抹熟悉到骨缝中的身影,那人似乎在那儿站了许久,此间来往过客如织,他却独独巍然不动,芝兰玉树般立在原地,也不顾自己的样貌身姿吸引了多少关注,只默默瞅着常乐的方向,静寂无声。
常乐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她回神冲白子缇一笑,用自己干哑的声音道了一句:“好!”
白子缇笑得面若桃花开,常乐微微一晃神,却见远处垂柳下空空如也,似乎从未有人在此驻足逗留,一切,都只是她心中的念想虚妄罢了。
“小安呀,按婶子瞧着,这东街的吴家公子就与你挺配,有空你也该给自己合计合计,好好的姑娘家,不能因为嗓子不好,就把自个儿给耽误了不是。”
常乐打河边浣衣回家的路上,城东的孙婆头上簪了一朵新鲜的桃花,挎着一只编花篮子,冲常乐笑得甚是殷勤。这东街吴家在北域算的上是有名的盐商,家境殷实,家世背景更是无论如何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这吴家公子却是吴家仅此一根的独苗苗,打小儿就被宠溺过度,如今竟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吴家此番只怕是想找个儿媳早些为自家开枝散叶罢了。
常乐乖巧地抬头笑笑,也不点头,只默默望着对方,眼神诚挚而又让人捉摸不透。
孙婆知道婚姻大事强迫不得,遂忙挽过常乐的胳膊,眉开眼笑地聊起了近几日大炀的新鲜事。
比如,当今皇帝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再比如,淮南王因此事牵连被贬北地,美其名曰视察地方,体验生活,实则放权北派、艰苦度日。
常乐惊讶于自己内心的平静,似乎那个人的所有动向终于可以与她再无干系,自己也能毫无波澜地听旁人讲起他的故事。
正如此想着,常乐便觉有一人探出两指揪过自己的衣袖,然后炫酷优雅地转身,故作惊疑道:“咦,在下瞧着姑娘面善,不知你我可曾见过?”
装不相识是么?
常乐心底嗤笑一声,如此老套的手法,除了宋祁,旁人的脸皮还当真是支撑不起。常乐认命地抬头,果不其然瞧见宋祁那厮清雅淡静的面上,此刻正笑得一脸败絮尽现。
宋祁本是想从常乐的表情中捕获到什么,谁知常乐却只微微错身,冲他有些惊慌地摆摆手,似乎自己当真被这个陌生人的搭讪吓坏了一般。
眼瞅着常乐挽着身边的大婶打算急忙抽身,宋祁脸上的笑容慢动作般僵在原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曾经练习了无数次自己重新遇见她后应该有的样子,可如今还是败得一塌糊涂。
常乐指尖似乎都有些微微颤抖,只是步子还未迈开,她便感到一股蛮力将自己一把带到那人身边,然后常乐只能眼睁睁望着宋祁挂着那副不着边际的翩翩笑意,将她手中的木盆拿走,然后朝另一边走去。望着宋祁淡青色的背影,常乐这才发现,原来岁月荏苒,随之增长的不只是年纪,还有脸皮。
宋祁那厮笑眯眯地站在孙婆面前,身材欣长,眉目俊秀,一说话,则更带起一股倜傥之意。
伴着身后的万丈阳光,倒更像个纯净清朗的少年,“姑娘,可否麻烦你将这木盆帮她先放回去,我和这位姑娘还有些事要商谈,有劳了。”
孙婆这般年纪的女子,按理说早该养成了百毒不侵的性子,可面对宋祁这厮时,却还是笑得比这三月的春光更加明媚。
“公子说的哪里话,您能看上我们家安宁那可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常乐生无可恋地瞅了瞅了孙婆,话说她这红娘的操守算是掉了一地么?
宋祁的笑容更加荡漾,口中反复咀嚼几遭,回头望着常乐,眸光几乎可以掐出水来,:“哦?安宁吗?”
常乐想起刚刚宋祁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他竟是知道她和白子缇在找流斑,可宋祁又怎会拥有这种稀有的药材?
常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头的宋祁却已经含笑来到她身侧,当众将她打横抱起,不管不顾地走进一旁停靠的车轿。
常乐连忙推开他的怀抱,坐到轿子的另一头,眼神慌乱地望向别处,可还是一不小心就与那人的目光对视。不得不说,他的眼睛依旧很漂亮,见她望向自己时,不自觉就会绽放一朵浅浅的笑容,梨涡乍现,一笑倾人城怕是并非虚言。
将头靠在一旁的车窗边上,常乐有些感慨地合上双眼,没成想如今再次和他同乘一辆马车,虽然距离还是如此亲近,可他们的心,却早已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不可望,更不可及。
宋祁如今虽是被贬,却仍然身份尊贵,留川城守麻利地将城内最为豪华的齐公馆空出来,专门用来招待宋祁。
今日到达齐公馆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