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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
作者:楼笙笙
【文案】
是皇帝,也是地产公司高管,这可以么?
是现代OL,也是天子的禀笔女官,这真的可以么?
为了追查转世皇后的下落,把锦衣卫带到现代社会,甚至把亲王塞进警局做法医官,这……太乱来了吧!
是旧朝皇子,还是客户总监?是亡国世子,还是职业杀手?光复社稷可以,但在这高速发达的现代……OMG!
大延明祯年间,这是个颠覆的时代,穿越只是手段——光怪陆离的资本世界,也许只是古人的“庄周梦蝶”。
作者自定义标签:帝王 重生
第一章
阮沅和表姐厉婷婷并肩坐在晒台上。
月亮很大,圆鼓鼓的贴在天际,像口剧烈燃烧的银炉。天幕下,几颗寥落的星子被吐出来,再被刺目的月光一映衬,显得十分黯淡。
这是八楼的晒台,遥远处就是这座城市。它持续发出哼哼低响,不停闪烁暗红色的光芒,像魔法电影里的一台庞大计算机,神秘,不可捉摸。
阮沅深深叹了口气。
她觉得今晚这月亮不对头,她觉得她的头发像着了火,这炽热的光束,快要把她给烤焦了。
她觉得身边的表姐也不对头,不过,厉婷婷的“不对头”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现在是七月,夜色是不自然的幽蓝,热气像个铁盖子,罩着这座城市。
距离出事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但厉婷婷的情况还是没能好转,不,莫如说从出事到现在,她就一直这样子。
此刻厉婷婷瞪着虚空,她的脸颊被月亮晒得那么白,黑且清澈的眼睛,大如橄榄,眼神却叫人发寒。
阮沅很不习惯这样的表姐,从前厉婷婷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她没有这么强烈的存在感,永远会考虑周围人的感受,以外界为标准,温和可亲,令人愉快,像个希望被忽略的符号。
但是一场车祸,改变了这一切。
阮沅停止思绪,她的目光落在楼下,然后,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她轻轻叫起来,“表姐,他又来了!”
厉婷婷朝楼下瞥了一眼,厌恶顿时浮上她的脸孔:“……该死的。”
这也不像厉婷婷,和表姐相处这么多年,阮沅几乎没听见过她口吐脏字,可出事之后,她像是突然醒悟,放肆的词汇纷纷从厉婷婷的嘴里蹦出来。
“他是不是要上来啊?”阮沅疑惑地问。
厉婷婷没有回答她,却站起身,又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是为了让那男人把自己看得更清晰,她还将身体往楼下倾了倾。
阮沅吓得差点尖叫,她一把抓住了厉婷婷的胳膊!
这里是八楼的晒台,四周没有围栏,厉婷婷再往前半步,就摔下去了!
“表姐!……”阮沅的声音都变调了。
厉婷婷被她扯得倒退了两步,她不耐烦地甩开表妹的手:“干什么?!”
“你才是啊!”阮沅胆战心惊地说,“再往前就掉下去啦!”
“我不会掉下去的。”厉婷婷冷冷地说,“就算想死,我也不会死在他面前!”
她的目光依旧盯着楼下的男人,好像要用视线把对方活活烧出一个洞来,发自骨髓的深深恨意,像北极吹过来的冰冷雪风。
阮沅不敢出声了。
一个礼拜前,她才知道这男人的存在,那晚厉婷婷说牙膏用完了,要去附近买,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回来,阮沅担心,下楼去找,却在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里,看见一个男人和表姐拉拉扯扯,俩人正在发生争执。
阮沅慌了神,赶紧往店里冲,玻璃门一开,表姐尖利的声音就传入她的耳朵:“……能不能别再缠着我?!难道非要我再死一次给你看?!”
阮沅站在他们身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那时候,店里只有表姐和那男人,收银员张口结舌站在柜台后面,俩人跟前,牙膏肥皂洒了一地,大概刚刚是谁动了手,把货架给碰翻了。
“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阮沅听见那男人说,“不然我又何苦……”
“……我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不知道!”厉婷婷尖声打断他,“就算把我拖出午门斩首,我也拿不出!”
“你以为事到如今,说一句拿不出就完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蠢,还会相信你?!”
阮沅站在他高大的身影背后,看不见对方的脸孔,但她觉得,男人的语调尖锐无比,像能犁开土地,但他竟然在发抖。
这时,终于回过神的收银员冲过来:“喂!你们两个!不要在店里吵!”
阮沅也醒悟,她赶紧上前拉住厉婷婷,劝道:“表姐……”
一群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也进店来了。见外人围拢,那男人不再和厉婷婷争吵,他蹲下身,帮着收银员将地上的牙膏肥皂,重新码回到架子上。
阮沅还来不及问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厉婷婷就转身冲出了便利店。
回去的路上,阮沅一个字也不敢打听,她看得出,表姐此刻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厉婷婷走得快极了,好像被凶蛮野兽给撵着,阮沅提气小跑都追不上她,仿佛俩人之间,永远隔着好几米的沉沉暮色。她的脸色也惨白如纸,眼神迷迷瞪瞪的,进了小区,连该往哪个方向转都弄不清。
“表姐,这边……”阮沅胆怯地提醒她,她真怕自己说错什么,又刺激到厉婷婷。
俩人回到租屋里,厉婷婷连外衣都没换,一进屋就倒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纹丝不动,无论后来阮沅和她说什么,她都置若罔闻。
接下来的两三天,那个男人时不时会出现在楼下,有时他看看就走,有时,他会在那儿站很久,扬着脸,像是在等谁。
阮沅觉得他是在等厉婷婷,当时她惊鸿一瞥,只觉得对方五官凌厉,神情鲜明得让她难忘。
今晚,他照例出现,没想到激起厉婷婷这么大的反应,弄得阮沅都后悔把表姐拉到晒台上来散心了。
好说歹说将厉婷婷劝回房间,阮沅干脆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打开了空调。
“表姐,要不要报警?”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厉婷婷呆呆坐在床头,半晌,才低声道:“不用。报警也没用。”
“可他这是在跟踪你了。”阮沅说,“他白天跟踪过你没有?”
厉婷婷摇了摇头:“他白天要上班的——哈哈!他居然也要上班,好不好玩!”
她的笑声很刺耳,阮沅皱了皱眉,不知道人要上班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笑。
那天晚上,阮沅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表姐在春光浪漫的山谷里采花。突然间大地裂开,驾着四匹黑马的冥王从地狱里钻出来,将她掳去,无论她怎么拼命抗拒,都无法逃脱。阮沅见状无比愤怒,擎着一柄长刀跳上马车,挥刀就向冥王砍去,谁知地上现出巨大黑洞,马车忽然坠落,她连同那冥王一起,跌入了深深的地狱中……
梦里的冥王,长得和楼下的男人,一模一样。
后来,她将这桩怪事告诉了同事周芮。
“是么?那男人帅不帅?”
没想到周芮第一反应竟是这,阮沅差点泄了气。
“什么?难道你就不能把你那花痴认知,稍微往外围扩大一点点么?!”
周芮却很无辜:“大小姐,我这可是按照你日常惯有思路来的——你不就最看重人帅不帅嘛。哎?到底帅不帅啊?”
“帅又怎么样!”阮沅的样子凶巴巴的,“帅就可以干坏事了么!”
周芮笑起来:“人家干了什么坏事?”
她这么一问,阮沅就语塞了。
“……总之,多半不是个好人。”她嘀咕道,“不然我表姐还能发那么大的火?和你说吧!来头不小呢!我还看见便利店门口,好几个穿黑衣、戴墨镜的男人,恭恭敬敬等在那儿!”
“哇!黑帮大佬?!”周芮一下子兴奋起来,“婷婷卷进黑帮片里了!”
阮沅又气又笑:“喂,你高兴个什么呀你?这可不是吴宇森的电影。万一真的是黑帮怎么办?我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周芮又想了想:“看来俩人渊源不浅?”
阮沅沮丧道:“别提了,这就是最叫我挠墙的地方:我不认识这个人。”
周芮笑道:“那,说不定他们俩是暗中交往呢,婷婷的事儿,你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
“不会。”阮沅干脆地摇摇头,“我和我表姐是什么关系?俩人同住一个家里十几年,她要是以前和这男人有点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芮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咳,谈情说爱的事儿,哪能全都告诉你这个小跟班?”
阮沅呆了呆,才又说:“也是,听他们的交谈,好像曾经发生过非常复杂激烈的事——怪啊!如果我表姐被黑帮大佬缠上了,我怎么会全无所知呢?”
周芮哈哈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婷婷的私事全都得告诉你?再说,要真的是黑帮,就更不会告诉你了。”
“什么?我是她表妹!”阮沅凶巴巴地说,“是她最信任的人!发生了这么激烈的情感纠葛,之前她竟然一丝一毫气息都没透露给我……”
周芮哼了一声:“承认吧,是你自己心理不平衡,觉得姐姐的事儿就都该告诉自己。”
“好吧,算我好奇心强。”阮沅无可奈何,她又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她和那男人的事儿,决不普通,周芮,那男人……”
她说到这儿,忽然停下来了。
周芮没听见下文,停下手里的键盘,扭头看着她。
“怎么了?那男人怎么了?”她好奇地望着阮沅。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而且他说话时身上竟然在抖,多吓人!到底我表姐对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就我那兔子胆的表姐,能把一黑帮大佬给生生折磨成这样?这也太……”
“那,这人是富二代?官二代?”
阮沅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还不如黑帮大佬呢。”
阮沅这么一说,周芮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想了想,又问:“车祸的时候,你姐姐脑子受伤了?”
“哪受伤了啊!皮都没破。”阮沅摇头,“司机倒是死了,天哪吓死人啦!脑瓜撞得稀烂,脑浆子内脏什么的,糊了我表姐一身!”
周芮赶紧摆手:“求求你别说了!恶心死了!这换了是我,真会有后遗症的!”
“谁说不是?”阮沅苦笑,“所以舅妈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盯紧我姐,我知道,我舅妈是怕我姐会出事儿。”
周芮点点头:“那你肯定得尽心尽力了,既然是你舅妈的嘱托。”
“她不嘱托我也会这么办的。”阮沅慢慢说,“我亲妈对我也没她那么好。算了不提了,提起来伤心。”
这话之后,周芮知道话题太沉重,就不再接茬了。
阮沅低下头,整理着桌上的稿件,这个月她还有两篇翻译任务没完成,虽然周芮还没催她,但也是时候抓紧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正是杂志社最忙碌的时刻,外屋,校对的女孩正在审稿,“噼噼啪啪”的打字声急切如雨滴,隔壁美编室,小廖和新来的美编正持续不断的交头接耳,但那谈话却始终低不可闻。阮沅抬头往对面大办公室看了看,老板正在和财务谈着什么,她旁边的周芮,咬着铅笔头,间或往电脑里敲上几个字。
阮沅把注意力拉回来,重新放在面前的一排日文上。寂寞的午后,夏季暴雨将至,日光灯发出一如既往的惨白色泽,电压不太稳定,光芒昏昏暗暗的,映得那排缺胳膊少腿的汉字,都仿佛漾在了水中一般不真切起来。
阮沅撑着额头,思绪又开始不受控的飘远了。
她最初的家,并不在这座城市里。
小时候,阮沅和父母住在乡下,那是个以种植油菜以及辣椒出名的小地方,在中国的中部地区,这样的镇子成千上万。
三岁的时候,阮沅的母亲丢下她,和一个唱花鼓戏的男人跑了。那是个在各乡村巡回演出的私人剧团,虽然不正规,却很有名,每到一处都会受到热烈欢迎。那个时代,对着黄土的农民们还十分稀罕这种表演形式,每次剧团一来,镇上就热闹得仿佛过年。
那天阮沅的母亲抱着阮沅去看戏,戏散了,她说自己有点事,就将孩子交给邻居,求邻居把女儿带回去。
阮沅的父亲抱着女儿,在家里等了两天,也没有等到妻子回来。后来,他才听人说,妻子跟一个唱花鼓戏的男人跑了,他甚至都还记得那男人,因为那人是剧团的台柱子,他的《刘海砍樵》唱得实在好听,像山谷里清亮的鸟鸣。
村里的人都十分同情这对父女,大家知道,一个男人独自带着个小女娃有多不易,所以农忙时节,阮沅就总是东家吃一餐,西家蹭一顿。
后来阮沅和周芮说,她挺想见见那个把她妈妈带走的男人,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帅,可以让母亲不顾自己的孩子,也要跟着他走。
“你不会是想复仇吧?”周芮怀疑地问。
“复什么仇啊?”阮沅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看看有多帅嘛,好奇嘛。”
后来,周芮就叹气说阮沅没心没肺,说,换了是别人,不知道要背负多大的童年阴影呢。然后阮沅就笑眯眯地说,童年阴影什么的谁没有啊?凡事往更好的方面想,人才能活得舒畅。
阮沅就是凡事往好的方面想的那一类,周芮甚至怀疑,她非得这样不可,因为接下来她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