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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喝醉呢。”程菱薇笑起来,她的眼睛微眯,显得细长明亮,像冬夜寒星,熠熠闪光。
“歪吧,继续歪歪。”秦子涧往椅背上一靠,摆出看好戏的姿态,似乎程菱薇说的都和他无关。
程菱薇把杯子里浅浅垫底的一口酒倒进嘴里。
“接下来呢,就该我出场了。”她很豪爽地放下酒杯,“拯救你的人生的女人出现了请鼓掌”
“……哼。”
“不过有个问题,我那时候该嫁给了谁呢?”程菱薇无奈地叹气,“我出身不好,武林的,你们朝廷的官儿们,肯定是看不上我家了,唉,咱们的人生无法产生交集。”
秦子涧扬着脸想了想:“也不一定。”
“怎么说?”
“之前陛下曾说,太子妃不能出身官宦,这关乎后宫裙带关系,他一直说,要从民间给太子娶妃。所以后来太子妃出身就不高。”
“哦哦这么说,我也可能做太子妃?”
秦子涧完全是一副看傻瓜做梦的不屑表情。
程菱薇傻笑了半晌,忽然醒悟:“糟了个糕我听二叔说,太子其实不咋地呀。”
秦子涧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微笑:“你说得没错,所以,编剧小姐,请继续往下编吧。”
“哼,这才好创造戏剧性冲突。”程菱薇大度地说,“要是他比你还完美,那这配对就得改了呀”
“嗯,看见比我强的,你就另攀高枝去了,是这意思吧?”
“咳,你这人,怎么乱吃飞醋?”
秦子涧无辜地翻眼睛。
“不过那位太子爷,唉。”程菱薇说着又叹息,“人品自然是不坏的,就是性格懦弱,又无甚才华,十分普通的一个人。这样的搁在民间,不过是个养命儿子,没出息不要紧。可身为太子,就不能令陛下满意了。”
被她这么说,秦子涧微微一怔,才慢慢道:“陛下自己品格清奇,风采绝世,所看重的也都是人中龙凤,太子……也不是没才华,才华这种东西,就看和谁比。他压力太大,能力总归有限,所以日子过得不好。”
“和他打过交道的?”
“不太多,彼此关系一般般吧。”秦子涧说,“我和湘王走得近,多年来又有废长立幼的谣言,太子自然不会与我有深交,只不过……”
“什么?”
秦子涧顿了顿,突然说:“太子阻止过和亲。”
“和亲?”
“嗯,宗恪那边,曾经有密使过来传达和亲的消息,说,如果把萦玉送去和亲,五年之内他绝不南征。”
程菱薇差点跳起来“不对啊这件事……百姓都不知道”
“所以说是密使前来嘛,我也是很多年之后才听王爷说的。”秦子涧说,“当时局势已经很微妙了,人心都有些惶惶,虽然个个嘴里说着蕞尔小邦没那个能耐,但狄虏实力究竟如何,长了眼睛的都会看的。”
“那……陛下同意?”
秦子涧点了点头:“本来,是同意了的。”
程菱薇沉默片刻,才道:“如果真送去和亲,那萦玉和你的婚约也就撕毁了。”
“大军兵临城下,旧日的婚约又算什么?哪怕是要萦玉的命呢。”
他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程菱薇端着酒杯,杯沿在唇边划来划去,却没喝。
秦子涧慢慢将杯中酒喝了一半,才又道:“此事一开始,只在陛下和几个皇子以及萦玉母亲甄妃娘娘那儿商量,二皇子说,这么做不错,至少能换的五年平安,这五年里咱们厉兵秣马,何愁不能扳回局面?四皇子也是这么认为的,湘王不认同,但萦玉是他同胞妹妹,他不能为了妹妹而反驳父亲,甄妃娘娘只是哭泣,也不敢出声,又怕萦玉闹出事儿来……”
“她闹出事儿来了?”
秦子涧摇摇头:“没。她知道以后只说,好,送我去,让我亲手宰了那家伙”
程菱薇苦笑:“是啊,这时候是没闹出事儿来,等真送去了,事儿才闹得大了。”
“但是谁也没料到,太子竟然激烈反对和亲。”
程菱薇一怔:“为什么?”
“他说,宗恪的话根本信不得,就算承诺五年,搞不好萦玉送去还没五个月,他就会动兵。他说之前宗恪的父亲统一北方时,也玩过类似花招,就这么生生把自己一个结义弟兄给骗了,灭了整个反对他的部族。”
程菱薇忽然觉得透不过气。
“太子还说,狄虏铁蹄势不可挡,早晚得朝着南方来,不能为了一个诚意不足的承诺,就把妹妹送去、断送她的人生。”
“其实,他想得很明白啊。”
秦子涧也点头:“太子劝陛下说,萦玉早就许配给了我,此时天子悔婚,会遭天下人耻笑——宗恪就是为了不肯让萦玉嫁给我,才拿出和亲骗局来的,太子说,这说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劝陛下赶紧让萦玉出阁,干脆断了宗恪的指望。”
良久的沉默。
然后,程菱薇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来得及。”
“小户人家嫁女儿,还得选个良辰吉日呢,更何况是公主出降,再急再忙,也不能当晚就把闺女塞给亲家。太子说得一点都没错,拒绝和亲还没十日,宗恪就攻破了定州——傻子也看得出来,暗地里,他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南侵。”
话题变得有些沉重,两个人都停下来了。
程菱薇盯着电视机,不出声。电视里,春晚已经进行了大半,屏幕充斥着满坑满谷艳红的背景和一帮子满脸堆欢的主持人,因为没有声音,那些晃来晃去的画面,显得离他们十分遥远,远得像在另一个星球上。
“因为太子的那番据理力争,我始终很感谢他,虽然最后萦玉没能逃脱,但至少,她不是被自己的亲人给送进虎穴的。”
“嗯,太子其实,是个颇懂得人心的敏感的人。”程菱薇说。
秦子涧将最后那半杯酒倒进嘴里。
“好了,你可以继续编你的狗血剧了。”他说。
谁料,程菱薇却苦涩一笑,摇摇头。
“还编什么狗血剧?咱们的人生,难道还不够狗血的么?”
她说完,摇了摇那坛子女儿红:“哦,还剩一点点了。”
“你还要喝啊?”秦子涧皱眉看她。
程菱薇的脸已经喝红了,吐字也有点不清,但她抓着酒坛不撒手。
“剩下的全归我。”她说,“就当夜里解渴的。”
然后,她就这么拎着酒坛,摇摇晃晃出客厅,回了自己的卧室。
看她离去,秦子涧把目光重新转回到电视屏幕上。
他今晚恐怕睡不着了。
望着那些不知所云的节目,秦子涧觉得,自己似乎身处另一宇宙,而此刻,却正以一种奇妙的视角,俯视着这个歌舞升平、千秋盛世的匣子。
那是个四四方方、永远放着光芒的美好世界,那是和他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空间,在那里,人们每天都过着梦幻般的生活,“毫无疾苦,喜气洋洋”,所谓的痛楚和绝望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从未听闻的国度。
他关掉了电视。
第两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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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九章
程菱薇一直睡到午后一点才起来。
酒坛里的酒早就喝光了,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爬起来喝掉它的。穿上衣服,捂着宿醉后隐约作痛的头,程菱薇慢慢走到厨房,却愣住了。
秦子涧站在水池前,围着围裙,他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碟碗瓢盆,洗洁精的白色泡沫,漫到他的小臂上。
“真是世界奇观。”程菱薇突然说。
秦子涧没有回头:“又发什么感慨?”
“没想到你会来洗碗啊。”程菱薇笑道,“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昨晚你做饭,今天我洗碗,这很公平。”
程菱薇走进去,一直走到秦子涧身旁。晌午的光线从厨房窗户照进来,并不暖,但很明亮,照着他修长的身体,在红地砖上投下细细的影子。程菱薇一直看着他,直到冲洗完毕,秦子涧将一摞洗得晶亮的碟子,从水花四溅的龙头下拿开,又一个个用干布仔细擦好,放进柜子里。
事情做完,他才有暇瞥了程菱薇一眼:“昨晚没睡好?”
“太吵了”程菱薇苦恼地揉了揉头发,“鞭炮就一直没个停,刚迷迷糊糊睡着,也不知谁家放了个二踢脚,活像在我耳朵边上点燃的,又把我给吓醒了,看,我现在还头疼着呢。”
秦子涧笑起来:“自己喝酒喝多了,还怪人家放鞭炮干扰睡眠。”
“嘿嘿,酒倒真的是好酒。”程菱薇说完,又看他,“今天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等会儿去趟图书馆,就这。”
程菱薇张大了嘴:“大年初一的你去图书馆?”
“不然你想让我干嘛?”秦子涧耐心无比地看着她,“就算是职业杀手,也得过年休假吧?”
“不啊,我是说……”程菱薇想了想,也没词了,他们两个在这儿,是没法和任何人拜年的。
“然后呢,你继续去睡觉。”秦子涧说着,摘下围裙,“这不是很好么?咱们各行其是。”
“别把我当成猪好不好?”程菱薇嘟囔道,“白天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我能看看你那些书么?”
“当然可以。”
等到程菱薇从卫生间梳洗停当走出来,秦子涧已经出了门,她去冰箱看了看,剩菜已经分门别类地收拾妥了。
这家伙,心还蛮细的嘛,程菱薇想。
她拿出米饭,又拿出两个菜来,索性做起了菜汤饭。
吃饱喝足,收拾干净,程菱薇钻进秦子涧的书房。
昨天她也来逛过,但没有时间仔细翻阅,只觉得书很多但都显得老旧,好些连书脊都破裂脱落了,放眼望过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儿。
程菱薇大致能猜测出那都是些什么书: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诗经乐府……无外乎是这些,从那边过来的人,只能在这类古典作品里,找寻到一丝旧日的熟悉感。
然而走到近前,仔细再看每一本的封面,程菱薇才知道自己彻底弄错了。
秦子涧这儿,全都是翻译书籍,之所以显得那么老旧,是因为他专门去找的古早版本,大部分是五六十年代翻译的,也有文革刚结束时,急匆匆印出来解渴的那一批,甚至还有最早林琴南的作品。
这家伙,好古怪啊,程菱薇想。
再细看类别,欧洲小说居多,光是巴尔扎克就堆了一排,不过目前摆在桌上正阅读着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
“居然还看陀思妥耶夫斯基……装什么装?”程菱薇暗想。
她退后了一步,又从头到尾逡巡了一遍书房,这地方活像个坚实的堡垒,每一本书都像一块砖头横在她面前,让她觉得秦子涧这个人,复杂难测。
……秦子涧回来的时候,看见程菱薇窝在他的书房椅子里,看着一本厚厚的小说。
她像只猫一样,光着脚,蜷缩在棉垫子里,细细的黑发垂落下来,却没有去抚弄,再看封面,那是本很难啃的俄国小说,难得她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他拎着一袋子书,倚在门上,他就这么盯着她瞧,心里,竟不觉得烦。
有他所熟知的、懒洋洋的平和感,渐渐涌上秦子涧的心头,不知不觉间,他彻底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这对秦子涧而言是十分罕见的:他能够感觉到,那些在24小时内随时保持警惕的肌肉和骨骼,逐渐被催眠,不自觉放下强大的抵御,就像吃饱喝足、在山岩旁找到了安乐窝的豹子,当确定不会再有危险时,它会将浑身的慵懒扩散到最大化。
终于发觉他的存在,程菱薇赶紧放下书,蹦起来:“你回来了”
“看什么这么高兴?”秦子涧没看她,径自把书拎进书房里。
“哦,陀思妥耶夫斯基。”程菱薇拍了拍书,“从前总是没机会静下心来,今天正好在你这儿看见了。”
“嗯,女思想家。”秦子涧看看她,“难得你会看这个。”
“咦?你不是也在看么?”
“我看了也看不懂。”
“怎么可能。”
“这些斯基们,和我离着十万八千里呢,怎么可能全都懂?”
“咦?那为什么要借这些书?”
“因为……”秦子涧停住,想了想,才答,“因为它们离我最远。”
他的回答似是而非,程菱薇却明白了秦子涧的意思。
“我二叔也不爱看古典文学。”她说,“他就对近代史感兴趣,从梁启超以降到1949。”
“是么?”
“是啊。”程菱薇笑,“他说,那边已经过了几千年这样的日子了,这边又来个几千年,烦不烦啊?换做恐龙都该死绝了。”
她说着,咯咯笑起来。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秦子涧脱下外套,拉开椅子坐下来。
看他那姿态,俨然打算把一下午时光消磨在这些旧书上,程菱薇不乐意了。
“别看书了,大好*光的……”
“不看书我干嘛?”
“陪陪我啊。”
“你自己不是刚才也在看书么?”
“那是因为你没回来啊”
“那好,现在咱们都看书。这不是很好么?”
“别看了,陪我出去玩。”程菱薇索性把手盖住他的书,“书这东西,一辈子都看不完的”
秦子涧看看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干嘛?”程菱薇看他。
“自己拿钱去购物,随便买什么,把钱用光为止。”秦子涧把钱包拍在她手里,“去吧,别烦人。”
“我不缺东西”程菱薇很生气地说,“我是要你陪着我”
“我不想逛商场。”
“那咱们出去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