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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坤顿时醒悟,他厉声道:“是白家让你这么做的?!你拿了白家多少好处?”
莫伊松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拿了白家好处?”
又低头看看自己血红的胸口,年轻人顽皮道:“师父,我这身重伤伪装,看起来很像样吧?”
“……”
“和白家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莫伊松擦掉嘴边鲜血,扔下手里的布,“我觉得我差不多也熬到头了。”
“……你是来复仇的?”欧阳坤突然打断他的话,“松儿,你是来为你父母复仇的么?你万不可听信谣言!”
莫伊松一愣:“咦?我还没说什么,师父你怎么会以为我是来复仇的?难道师父早就心存了对不住我的念头?”
欧阳坤一时语塞。
“复仇嘛,也有那么一点啦。”
这原是个漂亮可爱的男孩子,只因为平日里总是装得一本正经,冷冷清清,所以一时间看见他一张娃娃脸笑得天真烂漫,欧阳坤竟有些不习惯。
“莫二喜全家抚养我到五岁,整整五年的恩情,他们无辜死于你手,说起来,我也应该替他们报仇才对。”
欧阳坤浑身一抖!
“你不是莫家的孩子?!”
“师父觉得呢?”
欧阳坤嘶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的身世我查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莫二喜的儿子!”
“莫二喜的儿子已经死了。”莫伊松淡淡地说,“生下来没两天就病死了,那孩子先天不足,救也救不过来。”
欧阳坤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你是谁?!”
“我嘛,无名小卒一个说了您也不认识。”莫伊松笑嘻嘻道,“但是家父在江湖上,倒有一点小名气,说出来,恐怕师父您也知道他,家父有个外号,叫‘快手阎罗’。”
欧阳坤难以置信地盯着莫伊松:“你是白飒的儿子?!”
“隐瞒师父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姓白,单名一个颖字。”莫伊松哈哈一笑,“这名字还是我们掌门给取的呢,他说我一生下来就看着聪颖伶俐,现在看来,可不是嘛。”
欧阳坤的脑子飞速运转,他渐渐发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罗织了数十年的陷阱里。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眼下他必须竭力拖住莫伊松,不让他再次动手,自己趁此机会赶紧运功疗伤,至少得拖延到浴室外自己的人进来才行!
想到此,欧阳坤假意叹道:“我竟被一个黄口小儿给耍了,你既是白飒之子,又怎么会去了莫家?”
“这个嘛,说来师父不信,我父亲这人虽然杀人如麻,偶尔有的时候呢,偏偏还爱做点无聊的好事,那日莫家孩子病重,正巧当夜我父亲经过农庄,莫二喜想钱给儿子治病想得发了疯,竟然拿着锄头打劫我父亲。他那两下子,还不够给我父亲挠痒痒的,谁知我父亲没杀他,却问他为何要打劫,他便将家里事情说了。”
莫伊松说到这儿,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现在想来,我爹也有点神经兮兮的,大概他是联想到自己那即将出生的孩子了,所以竟答应了莫二喜,给他儿子治病。他抱着莫家那个病孩子,用轻功赶回白氏山庄,逼着毒药神白迁给孩子治病。但是孩子病太重,都还没进莳园就断气了。这下我父亲发了愁,他当面许诺说要带着健康的儿子回去见莫二喜,谁知如今孩子竟在他手里死了……”
欧阳坤听莫伊松絮絮叨叨,心里暗喜,这小子一向惜言如金,难得此刻发了话痨,且让他继续说下去,再支撑片刻功夫,自己就能勉强站起来了。
“……我父亲懵了头,可巧那两天,母亲正好生下了我,我父亲心想,自己欠了人家一个活生生的儿子,那就把这个刚刚生下来的儿子送过去赔给人家好了。”莫伊松说着,摇摇头,“在外人看来,这不是一群精神错乱的神经病又是什么?若我是个不明就里的外人,恐怕听多了诸如此类的事情,也得跟着师父你去讨伐白家了。”
“于是,你就成了莫二喜的儿子?”欧阳坤问。
“是呀。”莫伊松笑道,“莫二喜当然乐意,亲生儿子反正是死了,他也知道难救活,如今凭空有人补偿他一个儿子,有什么不好?”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身世的?”
“在见到师父你之前,我就知道了。”莫伊松哼了一声,“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和莫家的人根本就不像么?师父怎么就不想想,一个农家子弟,怎么可能学功夫学那么快?师父总赞我骨骼清奇,像我这等骨骼清奇的人才,怎可能是莫二喜那种人能生下来的?”
“……”
“哦,是了,师父你很少见到我父亲。说起来,这一点也挺怪的是不是?‘快手阎罗’名声那么响亮,师父又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偏偏您收养我这么多年,俩人极少打照面师父知道这是为什么?”
欧阳坤心里暗自吐血!
他真的没想到这一点!以前他自然是见过白飒的,那是在他大哥还在世的时候,白飒是他大哥手下的出众弟子,他怎么可能完全没见过,但那几年他和哥哥关系恶劣,连带着也不怎么上白氏山庄去。白飒,顶多见过两三次,又不是容貌独特的美男子,他怎可能十几年牢牢记着那张脸?
欧阳坤叹道:“松儿,你难道还觉得你父亲是好人么?他如此轻视你,不爱惜你,这么轻易就把你送给了别人,明明是富家贵公子,却送去农庄给佃户抚养,粗茶淡饭吃尽苦头,不过是为了他对付敌人……你成了他的牺牲品了!”
莫伊松皱眉道:“说真的,师父,这么些年来,我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先不说我爹那个顽固的家伙,脑子出了毛病,连自己的儿子都说送走就送走,哪怕是我自己,这么些年少见父母,一个人被扔在外头,我也觉得这实在不太公平。”
“是吧!”欧阳坤一脸殷切,“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帮着白家?!你师父这些年待你不薄,你众位师兄又资质平平,难以与你相提并论,松儿,往后师父百年,这掌门之位必然是你的呀!这不比回白氏山庄,在白家做个无名小卒强得多吗!”
“说是这么说,可是……”莫伊松皱眉,“我都把自己的身世抖露出来了,师父也被我打伤,您觉得,我还能继续做您的弟子么?”
“又怎么做不得?!”欧阳坤赶紧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是为师所言,必定说话算数!”
莫伊松久久凝视着他,半晌,才慢慢摇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背叛你的原因。”
欧阳坤浑身如坠冰窟!
“你太假了,假得让我恶心。”莫伊松淡淡地说,“每日听你满口仁义道德的训斥,私下里,却又得给你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他妈的都快精神分裂了!”
“难道白夜白飒每日做的事情,就是修桥补路么!”欧阳坤怒道,“那们家伙又干过什么干净的事情了!”
“师父,我不是为了干的坏事精神分裂,是为了天天听大道理而分裂。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除了害人我什么都不喜欢,干坏事没什么,干了坏事还把自己说得像普度众生的菩萨,这就太恶心了!天下人都知道白夜是恶魔,白飒是杀人狂,可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更不会刻意去掩饰。为什么师父你就不能学学我们白家的作风?你这样伪装善良,手里却染满鲜血,更让人恶心!”
“可你父亲竟然这样对你,你难道心甘?!”
莫伊松神色不变,“我父亲对我极好,除了早年把我送给莫家,他再没有做过伤我的事。即便将我送与了莫二喜,他也常年给钱给物,没让莫二喜亏待我,就算我身上的功夫,有一半也是我父亲教的。”
欧阳坤叫起来:“这不可能!”
莫伊松大笑起来:“师父,您反白家反出毛病来了吗?您忘了您身上的功夫是哪里来的了吗?您学的是白家的功夫,我父亲教我的也是白家的功夫,我父亲比你高明不知多少,你怎么可能察觉到我身上有别人的传授?”
欧阳坤气得要脑溢血!
但他还是咬着牙道:“可是他抛弃你,你难道不恨他?”,
“师父,你知道么?如果是我自己,我也会这么做。你说这是一根筋也好,是神经病也罢,我们白家,就是这样的血统,我们白家,就是这种神经病的作风。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这都是流淌在我们白家血管里的东西。就是因为我看穿了这一点,才不会怨恨他。”
他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斜着眼瞧着欧阳坤。
“师父,你是不是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人进来?”
他这话,正说到欧阳坤心坎上!
“那些能进来的,都已经进不来了。”少年人得意的脸上,犹带着些许稚气,“大师兄,二师兄他们,此刻都还指望着您老去救命呢。”
欧阳坤的心,顿时沉到了海底!
难道说白家真的攻进来了?!没可能呀!怎么事前他会毫无察觉!
“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莫伊松不答他,只道,“说这些也没用啦,师父,你是不是想尽量拖久一点,让我把时间都浪费在讲述过去上面,从而可以使你有时间运功疗伤?可你真就没发觉,自己运功这么久了,伤势根本没有多少改善么?”
欧阳坤不由大惊!
“那是因为,这洗澡水里有东西呀。”莫伊松纵声大笑!
“你往这水里添了什么?!”
“酥筋散。”莫伊松说着,用手指在眼前比划了一下,“但是,非常非常少,少得只能塞在女人的指甲缝里。”
“没可能!就算只有那么一点,我也能感觉出来!”
“嗯,但是把这一点点再分成十份呢?”莫伊松又道,“若是每天添加,连续添加半年呢?您忘记今年春天,你发觉这水里有问题的事情了?”
欧阳坤的脸都青了!
“原来指使小红的人是你!”
莫伊松笑道:“是我。那闺女被我给迷住啦,无论我要求什么,她都肯干。不过那次,分量下得有点多。”
“原来和她私通的人是你!”欧阳坤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当年他疑心过所有的弟子,还一度怀疑爱与丫头们闲攀谈的大弟子,弄得大弟子差点以死明志,可偏偏他就是没怀疑过话语不多,神情冷漠,从不亲近异性的莫伊松。
“私通?这话说得多难听。”莫伊松叹息摇头,“我和小红姑娘两情相悦,她不肯负我,没吐露实情,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
“……果然是白家的崽子。”欧阳坤冷冷道,“和白夜一样,行事毒辣,利用他人不择手段!”
“说得好像师父您没利用过谁似的。”莫伊松懒懒道,“幸好,这儿喜欢我的姑娘不少,总是有人乐意为我服务师父,如果第一次能够察觉,第二次也觉得有点怪,第三次,难道你还能那么敏感么?等到天长日久呢?”
欧阳坤哑口无言!
莫伊松叹息道:“这么简单的把戏就能骗过师父您,看来您真的是自己做戏做久了,视天下人都如同在戏中,我只是个普通男人,天下岂有不慕少艾的男子?道貌岸然者,不是天阉即是淫徒,我自然不是前者,师父,您可是持道德大旗的老手了,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呢?”
他见欧阳坤闭眼不答,便笑嘻嘻凑上前:“说起来,白夜还有一个地方是我佩服他的,和您不一样,他可不会禁止任何人干扰他沐浴更衣,若是有急报,我家掌门恐怕会光着屁股从澡盆里跳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
欧阳坤突然挥出一掌,打在莫伊松肩上,对方被他掌力所袭,身不由己飞了出去,欧阳坤这一下,用尽了全身功力,其势刚猛无比,一旦莫伊松撞在对面墙上,只会落得脑裂骨碎。
说时迟那时快,浴室之外又冲进一人,在莫伊松眼看就要撞在墙上的那刻,横臂截住了他,只听一声闷响,来人与莫伊松应声倒地。
欧阳坤正想再往前迈步,他一提气,却只觉得喉头一甜,口一张,喷出几口鲜血!
莫伊松那一掌是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打在他小腹上的,之后他运功疗伤未久,又重击了莫伊松一掌,此刻欧阳坤肺腑已受重伤,想要再击一掌,已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莫伊松双臂剧痛,他知道,两臂骨头已经断裂,但是比起浑身碎骨的下场,这已经好了许多,此时与他撞在一处的人起身来,将他扶起,手却不停,咔嚓替他接上断臂。
“这伤,只有回去再说了。”来人说。
莫伊松努力笑笑:“师哥来得也太晚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