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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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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头?”
“原先养着他们父子是为了鹄邪王,现在养痈遗患,让他带着鹄邪人、枪口冲里了。”宗恪冷冷道,“看来,真不能留了。”
阮沅听他这话说得阴冷,不由疑心,宗恪是不是已经对晋王那边动了杀机,她打了个哆嗦。
“别逛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她赶紧说,“刚才我都没吃饱,就让你给拽出来了。”
“也好。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宗恪说。“等天黑了再行动。”
他们找了家客栈,依然只要了一间房,因为根本不打算睡觉。那客栈楼上是住宿的,一楼也兼卖酒菜,宗恪和阮沅挑了张干净桌子坐下,又找掌柜要了一碟爆肚、一碟葱白羊肉,一碟油豆腐和酸白菜丝。
“还想喝酒么?”宗恪问阮沅。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她眨眨眼睛。
宗恪一笑,唤了店家,拿来一小坛陈年白干。
“这个,和烧刀子又是不同的味道,尝尝看。”他给阮沅倒了小半杯。
阮沅端着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她的眼睛亮起来:“这个也很好喝啊”
“完了完了。”宗恪摇头哀叹,“觉得酒好喝,这是变成酒鬼的第一步。”
阮沅也不介意,笑嘻嘻看着他:“反正有你这个资历深厚的老酒鬼在,我不担心。”
宗恪只笑不语。
喝了点酒,阮沅又想起刚才被宗恪打断的话题。
“哎?我是真的很好奇,你那功夫到底是从哪儿学的?五岳门派的哪一派啊?”她不依不饶地问,“到底是哪个世外高人教你的?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啊?”
宗恪慢慢喝酒,也不看她,只道:“这儿连五岳都没有,哪儿来的五岳门派?我从小到大都呆在宫里,不是华胤的宫里就是舜天的宫里,出去也是打仗,这样子,能去哪儿找世外高人?”
阮沅摸着下巴,慢慢道:“那这么说,你的师父就在这宫里头了?难道……是凌铁?”
宗恪陡然抬起头来,他很吃惊:“怎么会猜到是他的?”
“果然我没猜错。”阮沅得意道,“你忘了?你带我回宫的第一天,遇见凌铁的时候,他只轻轻一掌,那么厚的落地大帷幔,一瞬间飘到半空。这明显是有功夫的人嘛。”
宗恪一笑:“你观察得真仔细。”
“他真是你师父啊?”阮沅好奇,“凌铁的功夫很深么?”
“嗯,我若想赶上他,恐怕还得三十年。”
“这么厉害”阮沅一惊,“那……这么说,青菡猜错了呀”
“青菡?”
“之前凌铁得罪太后,太后不是想杀他么?是你去求的情,对吧?”阮沅说,“青菡说凌铁害怕太后,可既然他功夫那么高,太后根本就杀不了他呀”
宗恪点点头:“这宫里没人杀得了凌铁,他当时没有反抗,只是不想毁了自己在宫里的立足点。目前他还不想离开皇宫。”
“原来如此。”阮沅恍然大悟,“那么,凌铁是什么门派的?”
“这个嘛,就不能告诉你了。”
“小气”阮沅不乐意地嘟囔。
“不是我小气,一来,凌铁不许我说出去,二来,你又不是江湖人士,这些内幕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宗恪这么一说,阮沅却来了极高的兴致
她拿筷子敲了敲宗恪的酒杯:“给我讲讲武林吧”
“武林有什么好讲的?一群怪胎”
“怪胎?”
“可不是?”宗恪撇撇嘴,“目无王法,自以为是——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百个蝙蝠侠或者一百个蜘蛛侠聚在一块儿的情景。”
阮沅略一想象,觉得头皮都麻了
“更糟糕的是,这些‘侠’们个性全都很恶劣,他们的世界没有法律,只有族规,比族规更高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就算亲爹亲娘得罪了,也一样拿刀砍——这不是怪胎又是什么?”
宗恪越是这么说,阮沅就越是好奇起来,她对武林的概念,只限于金古梁温,真实世界里所见的习武之人,只有宗恪这个不伦不类的家伙。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阮沅却一无所知。



第五十章

诚如宗恪所言,这个世界,不仅存在着奇门遁甲易容幻术,也存在着“武林”。
武林门派,更多的是以家族为单位,这些人,世世代代习武,拥有自己独特的文明,不热衷和非武林世界来往,自古武林人不把自己归为普通百姓,虽然也勉强遵守法纪,也纳税,可那都不过是敷衍。这个五花八门的“怪胎大集合”(宗恪语),瞧不起普通人,他们觉得普通人笨手笨脚无法沟通,也不肯向朝廷低头。相对的,略有点官职在身的,同样也瞧不起这群“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却捞不到一官半爵的变态异类。
“总之就是互相瞧不起,鼻孔朝天,又因为基数太大、消灭不了对方,只好视对方为空气。”宗恪说,“武林在这儿,像意大利的黑手党。政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和它打交道。”
“这样啊,那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学会功夫的呢?”阮沅好奇,“像你这样子,岂不相当于黑手党魁来做总统?”
宗恪笑道:“什么黑手党魁?我和武林可无关啊。说了的,不到万不得已,这世上的事情,就是有那么多让人不得已的地方。武林之中充满杀戮,并没有小说里那么浪漫,有死亡就有仇恨。总有人在被迫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的家族,投靠另一方势力。”
这么说,凌铁是从某个武林家族里出来的了?阮沅想。
“旧齐的景安帝不尚武,习武从来就不是齐朝正统文化包含的部分,就算是带兵的将帅们,也没多少人习武,在他们看来,习武是单打独斗,带兵打仗又不是近身搏斗,练那玩意儿干什么呢?而且想习武,就得去拜武林人为师,可是武林人清高自负的怪脾气,哪里是他们能够忍受的?”
“那这些年呢?”
“有改变了。”宗恪说,“虽然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可我感觉,江湖在慢慢向庙堂之内渗透,妄图利用庙堂的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身处庙堂之人,也必须转变思维,不能再对江湖装聋作哑了,而且除了我,如今的高层官员里也有不少习武的。”
宗恪告诉阮沅,武林,和普通社会一样也存在等级,最高那一等级,有四个家族。
“青州白家,浚州程家,楚州崔家,素州慕家。”宗恪说,“三个在江南,一个在塞北。其中为首的是白氏山庄。”
白家掌门白吉,按照宗恪的话说,是个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理解、具有反社会人格的恐怖变态。
“这家伙是天生杀人狂。”宗恪说,“自己的爹,自己的弟弟,全都死在他手上。”
“天哪”
“弑父是他们白家的传统文化。”宗恪冷笑道,“他爹也杀了自己的上一代。依我看,这纯粹是遗传。”
“这个叫白吉的家伙,功夫很高很高的么?”
宗恪忽然停住,抬头看了看,阮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觉,一只蓝翅大蝴蝶不知何时飞进屋内,转了两圈,歇息在乌黑窗棂上,蝴蝶蓝色的大翅膀点着星星荧光,轻轻忽闪。
宗恪起身走到门口,客栈门外一株老柳树最近新抽了芽,绿盈盈几根枝条随风摆动,偶尔探进屋内,
男人的脸上露出孩童那种顽皮表情,他看看店里四下无人,掌柜也靠在柜台里面打瞌睡,便伸手摘下一枚柳叶,走回到桌前。
“干嘛?”阮沅笑眯眯看着他。
“看着。”宗恪也笑眯眯地说。
只见他一扬手,那嫩绿柳叶看似弱不禁风,却迅疾如矢,绿叶过处,蝴蝶无声无息落在了地上。
阮沅起身走过去,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蝴蝶被柳叶从正中分开,劈成两半
阮沅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她弯腰拾起跌在一旁的那枚柳叶,回到桌前。
“你太厉害了”她压低声音,激动得两只眼睛闪闪放光
“这叫厉害么?”宗恪一笑,拈过那枚柳叶,“你看,叶子碎了。”
阮沅仔细一看,是的,柳叶的叶脉都还在,但是叶面有一道裂痕。
“是被刚才的力给震碎的?”
宗恪点了点头:“如果刚才是白吉,叶子就会完好无损,连边缘都不会有丝毫创口。我的内力,在精微的点上把握得还不到家。”
阮沅吐了吐舌头:“果然是天下第一。”
“嗯,只可惜,总是有人不服。”宗恪道,“白家的头号对头,就是浚州程家。程家和白吉父子作对多年,就是不肯让白吉实现武林一统的地位。”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刚才那个和我斗的鹄邪人,身上的功夫,是程家的。”
阮沅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程家在浚州,离着蓟凉万儿八千里呢,一个江南一个塞北,这俩是怎么搭在一块儿了?”
“不知道。”宗恪摇头,“我也觉得里面恐怕颇多蹊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而且……”
他没再说下去,刚才他试探出了对方的门派,想必那个鹄邪王族,也试探出了他的门派。
见他不语,阮沅又问:“那剩下的两家呢?”
“崔家是医生世家,有功夫,但主要是行医,这么多年,崔家的医生救下的人命总有成百上千了。所以实际上,崔家在武林才是最尊贵的。崔家的医生在外行医,无论多么强悍的门派都得退让三分,一旦崔家受到威胁,振臂一呼,整个武林都会来帮忙。上代门主几年前去世了,如今的门主是他女儿。”宗恪说到这儿,又笑道,“崔家有个人,其实你见过。”
“谁啊?”
“崔景明。”宗恪说。
阮沅“啊”了一声,她的确见过此人,崔景明是太医院的副使,地位很高,宗恪十分信任他。
“剩下的慕家,人口不多,钱很多。”宗恪说,“一两百年前,慕氏是专管矿产的,金子银子还有铜,都说天下一半的财产在他们慕家。慕家的功夫决不输给白家,但是慕家和白家又有所不同。”
“怎么个不同?”
“虽然两家都是一群神经病比来比去、比出一个最神经病的,但白家是:‘神经病到这个程度,已经够资格当族长了,好吧大家都消停吧,就他了’;慕家则是:‘你脑子有病?谁怕你呀我脑子比你脑子还有病’”
阮沅听得实在忍不住,捶桌大笑。
宗恪笑完,又道:“而且慕家又那么有钱,这就更增加了内斗的由头。所以这个家族内部一百年来,一直在互相砍杀,内耗太严重了,到如今人丁稀少,有钱却没人,一代不如一代。慕家很不喜张扬,藏富天下而不露,不像那个白吉,走哪儿都顶着聚光灯。因为人少,慕家也不爱和别的家族争,所以慕家的事儿,外面知道得不多。”
阮沅想了想,又问:“对了,那,你以前告诉过我,云敏也是武林出身,是么?她和你比,谁更强啊?”
谁知宗恪一听,满脸不屑
“云家是邪门歪道”他一扬眉毛,“怎么能拿她和我比?我可是名门正派”
阮沅一时大笑
一个皇帝,高居庙堂之人,最被武林排斥的对象,居然自称出身武林的名门正派,这岂不叫人笑煞?
笑完了她又问:“你刚才说,江湖在往庙堂渗透,是指凌铁么?”
宗恪摇摇头:“不是。我是指的元晟。”
“他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么?元晟是白吉的弟子,唯一的一个。”
阮沅呆了呆:“白吉这是要谋反么?”
宗恪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他好大的胆子。”阮沅皱起眉头,“奇怪了,地方官员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听之任之呢?”
宗恪看她认真,来了兴趣:“咦?怎么这么严肃?”
“不是啊守土之臣,竟然容忍这么大一块地方不守王法,青州的官员都应该革职留任,以观后效。”
宗恪笑起来。
“如果有办法,自然会动手,就是因为拿他没办法,简直是没办法到极点——白吉这个人,越是人家不敢做的事儿,他就越是要做,越是人家不许的事,他也越是干得欢,反正他能耐那么大,谁也打不过。”
阮沅想了想:“那……白吉和凌铁,谁更强些?”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宗恪也愣住了。
“这,我还真说不上来。”宗恪慢慢说,“白吉出名早,名声太响亮,但是这十多年没见他出过手,不好说。至于凌铁,他的功夫练得很邪,虽然眼下已经深不可测了——我更担心他这么下去会走火入魔。”
阮沅奇道:“你不是跟着他学的么?那你练的难道也是邪门功夫?”
宗恪摇头:“我学的是他本家的功夫,他现在自己练的却不肯教给我,说我练不了。对了,秦子涧练的也是这种邪门功夫。”
阮沅一惊
“他又是哪里学来的?”
宗恪苦笑:“自然有人教他呗。我比他多练十年功夫,内力比他深厚一倍,现在却只能和他打个平手。你说邪门不邪门?而且这种功夫会把筋骨都练得变了形,练这种功夫,你也甭花钱上韩国去美容削骨了,脸自然就越练越小——这么邪门的玩意儿,能不伤及自己么?所以我看哪,凌铁这么下去,早晚得出事儿。”
“你挺关心凌铁的嘛。”阮沅说。
“嗯,他也算是我的亲人了。”宗恪说,“所以往后,如果他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我都会去做的。”



第五十一章

那天下午,宗恪和阮沅说了好些武林的趣事,全都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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