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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子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宫,哪怕是他不当值的时候,也只是回他的小院里打个盹。那儿本来是他少年时跟着凌铁住的居所,凌铁虽然身为大总管,却没在宫外置产,始终生活在皇宫里。最近凌铁出宫去了,小院就只有泉子和小枕头两个人。
泉子并不清楚凌铁出宫的缘故,他也不太关心,他知道凌铁最终的归宿不在这皇宫里,师父和他不同,这宫殿,不过是这位大总管暂时的落脚之处,早晚,凌铁都会死在某个远离皇宫的地方,泉子笃信这一点。
和他正相反。
傍晚,天阴沉沉的,暴雨将至,泉子顶着零星雨点刚进小院,小枕头就迎了上来,他的面色发白,说话哆哆嗦嗦。
“师父,沉樱姑姑……”
泉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小枕头马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泉子做了个手势,让小枕头去院门外头守在。自己则快步进了屋子。
果然,沉樱正等在厅内。
“你把小枕头吓着了。”泉子先叹道。
沉樱睁大眼睛:“我什么都没和他说。”
泉子苦笑。
小枕头在这宫里只怕两个人,大总管凌铁,还有沉樱。凌铁人人都怕,理所当然,他怕沉樱,却另有一番缘故。
此前元皇后在这宫里时,沉樱是她最心腹的宫人,元萦玉作风跋扈,下手狠毒,得罪了她的嫔妃最终都难逃一死。小枕头刚进宫时还不到十岁,被分配做些洒扫的粗活,他所负责的那一片就在永巷附近。小枕头运气不好,不慎亲眼看见沉樱带人去永巷,毒杀某个被废的嫔妃。
那天早上小枕头只是好奇,他刚入宫,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大着胆子凑到窗户跟前往里看,谁知这么一看,就看见了谋杀现场,这孩子被惨状吓个半死,“扑通”坐在地上,手里的笤帚滚落老远。
窗外的动静惊动了沉樱,她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了小枕头。那一刻,小枕头浑身瘫软,还以为自己的小命难保了,谁知沉樱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他。小枕头的裤子全都被尿给弄湿了,他独自瘫在湿漉漉冰冷的石地上,过了好半天才有力气爬起来。
自那之后,沉樱就成了他最害怕的人,后来他到了泉子身边,和泉子说起此事,依然吓得像只被逮住的燕子,哆嗦个不停。泉子却只笑笑,不以为意,宫里这种谋害性命的事情他见多了,不会像小枕头那样一惊一乍。
这次沉樱不请自来,泉子又没回,小枕头浑身筛糠似的奉了茶,之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自在得好像陪着一只大老虎坐在屋子里。
泉子把之前的缘由简略一说,沉樱这才点头道:“我说怎么见了我就像见了鬼。”
“你过来,青菡不知道?”
沉樱摇摇头:“什么都没和她说。”
这次的事情,瞒着好些人,连青菡都不知道崔门主已经来了。
“这么说,谁也不知道?”
沉樱莞尔:“怎会。该知道的总得让他知道。”
泉子也会意,笑起来:“你去看了,情况怎样?”
沉樱收敛笑意,低声道:“已经撑不住了,看样子想找借口逃回慈宁宫。”
泉子点头道:“那是她唯一的退路。”
“所以我叫素馨和银萝看牢她,寸步不离。”
泉子想了想,又问:“若太后传她,怎么办?”
“就说她病得起不来,不能当差。她已经调到暖阁来了,那就算是这边的人。太后真有什么事,素馨能顶着。”沉樱利索道,“至于药物这方面,我自己会控制的。”
“给她下药能管用?”泉子还是疑惑,“如果她就是云家那个高手……”
“她不是。”沉樱摇头,“看情形,恐怕躯体被人占用了。药拌在食物和饮水里,除了软弱肌肉、让下肢无力,没有别的作用。”
她说到这儿,看见泉子双眼陡然一转,醒悟到刚才触碰了某个不能碰的点,顿时双颊一白,收了声。
泉子沉吟片刻,才道:“我本以为这次你不会出手,毕竟下毒的是你们云家的人。”
沉樱呆了呆,唇边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这话错了,我本来就不姓云。”
泉子会意,也赔笑道:“是,我说错了。”
俩人起身走到屋外,沉樱忽然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什么时候动手,我就什么时候动手。”泉子一笑,“好在后宫眼下还没有到太后一手遮天的地步,当年陛下以皇后来制衡太后,看来这么做还是有好处的。”
泉子说这话之后,彼此一时间都有些无语。沉樱停下脚步,微微吁了口气。
“若公主还在这宫里……”
她神色黯然,没再说下去。
俩人沉默的当儿,暴雨“哗”的下来了,这是今春第一场雨,最近北方几个州县旱得厉害,所有的人都盼着这场春雨的到来。
泉子顺手拿了把伞,给沉樱撑着,送她到了院门口。
守在院门口的小枕头一见他们出来,赶紧嗖的跳起身,靠着门边立得笔直。直至沉樱撑着那把淡紫色的伞渐渐远去,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师徒俩回到屋里,小枕头憋不住,问泉子沉樱过来干嘛。
“一点小事。”泉子淡淡道,“哦对了……”
小枕头抬头看着他。
泉子略微一停,却笑道:“你这段时间,没再理虎宝儿了?”
听泉子这么一说,小枕头马上咬起牙齿:“没我见了他,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呢”
“还是别这么着。”泉子摇头,“之前那么些年,你和虎宝儿不是挺要好的嘛。”
“师父……”
“小枕头,这几天给你一个任务。”泉子笑了笑,“想办法接近虎宝儿,也不用太近,就让他知道你总是在,这就够了。”
小枕头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没懂。
“别让他有一个人行动的机会。”泉子继续说,“你莲子师叔已经在监视他了,但是他偶尔会分不开身。”
小枕头这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师父放心”
泉子笑了笑:“黏人的功夫你最行了。不过小枕头,记得一定多加小心,这几天宫里,要出事。”
小枕头不敢吭声,只拼命点点头。
泉子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跟在我身边,也真够你受的……”
小枕头听不懂,可泉子没再解释。
第六十九章
崔玖最近仍然住在阮沅那儿,饮食供应都靠阮沅,因为不能让人察觉,平时她吃的也是最寻常的饭菜,有时候甚至只有咸菜馒头,幸好她从不抱怨。另外,为了安全起见,晚间出门之前,崔玖会易容。
她易容成青菡,或者那几个常见的宫人,陌生脸孔在宫内行走,总是格外扎眼。阮沅之前不知道她还会这一招,因此大为惊奇。
“易容术,我学得不精。”崔玖说,“本心就不喜欢,所以没认真钻研。”
她一点点将某种枯黄颜色抹在颧骨处,镜子里的人脸渐渐变形,一张落落寡合,瘦削粗糙的女性容颜就出现在眼前。
“觉没觉得沉樱的脸有些不对劲?”崔玖突然说。
“不对劲?”阮沅托腮想了半天,“刚开始看是有点怪,看久了也还好。一般人只当她天生不漂亮。”
“嗯……有些不自然。”崔玖仔细打量镜子,“算了,好难,下次不易容她了。”
“你这也很像啊”阮沅赞道,“我根本看不出来。”
“我这是最粗浅的易容,只能哄哄你们这些外行。”崔玖笑了笑,“行家一眼就能看穿。而且真正的易容,从容貌到声音,从行为举止到起居习惯,全都得一模一样才行。我办不到,一开口就假了。”
“我还以为只有云家的人会这一手。”阮沅说。
“我这,也是从云家人那儿学来的。”崔玖说,“我的一个……长辈,就是云家的。”
阮沅听了更加好奇:“崔家和云家不是死对头么?”
“死对头谈不上。”崔玖笑道,“那是江湖的浮浅认知,崔家重医,云家重巫,巫和医最开始本来就是一个源头,所以这里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停下来,不再深谈,阮沅明白,崔玖不想和外人说这里面的内幕。
“我也认识一个云家的人。”阮沅忽然说。
“谁啊?”
“那个人叫云敏。”阮沅说,“是林展鸿的女人。”
“哦,你认识她啊?”崔玖好像很意外,“真难得。”
“什么意思?”
“云敏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崔玖笑道,“云家出了名的才女。”
阮沅大吃一惊
“没看出来啊”她咂舌道,“真没看出来”
“这大概就叫真人不露相吧。”
“果然是”
“说起云敏的来历,可不简单,她是云舫之弟弟的女儿,据说天生聪慧,尤其擅长蛊毒,七八岁的时候,就能破解她父亲配置的毒方,在高手如林的云家都堪称奇才。”崔玖停了停,才说,“说来,这次若是对付她,我可真没把握了。”
“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去给林展鸿做妾?”
“具体情形我不太了解,也是听来的八卦。”崔玖一笑,“据说她十六岁那年,跟着林展鸿私奔到华胤,为此惹翻了整个云家。”
“哇”
阮沅赶紧拉住崔玖的袖子:“快说说我太好奇了和他们两口子比邻而居二十年,我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崔玖奇道:“住在一块儿那么久还什么都没看出来?这可稀罕了那他俩成天在干什么?”
阮沅咧了咧嘴:“上班下班,拿工资吃饭——好了好了,先别提这些,快和我说说他们的浪漫爱情史”
“浪漫爱情史?”崔玖笑了,“那玩意儿我可不懂。而且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呢。”
“唉唉没事儿八卦嘛,哪有几个亲眼看见的?”
崔玖忍住笑,这才慢条斯理道:“这故事说起来也长远了。据说那一年靖海公去越州游玩,途中偶遇云敏,然后……”
“呃,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俩知道,至于详细情况,你就自己琢磨吧。”崔玖抿嘴一笑,“反正人们都说,俩人一见面,顿生情愫,没几天就难舍难离。林展鸿那时候也年近而立,有妻有子了,可是他对云敏一见钟情,便想带她回华胤,纳她为妾。于是云敏便给了靖海公信物,回去等他上门提亲。”
“居然是自由恋爱。”阮沅咂咂嘴。
崔玖一笑,继续道:“云敏想嫁给林展鸿,云家却集体反对。武林人不喜欢朝廷,云家比武林人更不喜欢朝廷,两百年前,因为云家涉足宫闱阴谋,旧齐曾下令剿灭云家,虽然没剿灭成功,两厢就结了仇了。所以可想而知,云敏和林展鸿的事儿,云家有多反对。再说云家那些人可高傲了,其实他们在武林里也算不得名门正派,正统人物都不屑和他们为伍。人就是这样,越是被排挤,就越容易清高。”
想起宗恪对云家的鄙夷,阮沅苦笑起来。
“那后来呢?”
崔玖没有立即回答,她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看了看自己,又用小指轻轻蹭了一下眉梢,这才轻言细语道:“没多久,林展鸿果真上门提亲了,据说,云敏的父亲闻言大怒,说,朝廷一向是云家的敌人,云家世世代代不屑做朝廷的子民,云家的闺女,自然有武林的才俊来匹配,朝廷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总之,他说了一大通羞辱的话,想来肯定够林展鸿受的。他还说,别说林展鸿是让她女儿做妾,就算靖海公三媒六聘的请他女儿去做正室夫人,他也不会同意。”
“靠,这话说得……”
“这还没完呢,云敏的父亲不仅一口回绝了亲事,还给林展鸿下了毒。他下的那种毒,厉害的紧,只要林展鸿接近云家的范围,身上各处就会出血,像被利刃剐了一样,浑身剧痛。他是想让靖海公永世不得踏入越州一步。”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儿啊,真是谁也没料到。没过两日,林展鸿竟强忍疼痛,闯进云家想带走云敏。等到终于见着了云敏,他早就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崔玖轻轻叹了口气,“云敏被她父亲隐瞒了真相,还以为林展鸿来提亲的时候礼数不周,态度太傲慢,得罪了父亲。她正为此伤心欲绝呢,却没想到大半夜的,情人竟一身是血闯进来。云敏这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原来是被父母家人给骗了,所以她大发雷霆,不仅不许她父亲杀林展鸿,还要求交出解药来,她父亲自然是不肯的,据说最后,云敏动手伤了她父亲,带着重伤的林展鸿,逃出了云家。”
阮沅听得心惊胆战
“看来每一个平凡家庭的背后,都有一部动人心魄的小说啊”她叹道,“没想到,我竟然住在这么传奇的一对夫妻的楼下我真是长了一双钛合金的狗眼居然这么多年什么都没看出来”
“反正当年,局面肯定闹得不堪收拾,云家长老们为了这事儿差点要血洗京城。”崔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好多人都弄不懂,林展鸿有妻有子,官居高位,怎么会为了个江湖女子而不顾性命?也有人说,多半是云敏先给他下了蛊——你知道这种事吧?”
阮沅点点头:“我们那儿有这种传说,苗疆女子看中了男人,就给他下蛊毒,这男人就会为她不顾生死,永远守在她身边。”
“可我觉得云敏不会那么做。”崔玖拿起一枚玉搔头,目光凝润,“如果她真想如控制傀儡一样控制林展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