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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机关,她本来应该逃,现在就起身离开这个房间,可是有什么力量在那儿支撑着她,拽着她,不许她逃。
“不想要七魄,你想要什么?”阮沅继续盯着他,小声问。
宗恪扭过脸去,好像不想让阮沅看见他的脸。男人不断粗重的喘息着,好像强压着心底的什么,他的手,死死抓着帷幔的边缘,绣花的素青帐子,被他拽得簌簌乱抖
“宗恪,你要想清楚,这是为了你的眼睛,也是为了你的大延江山,这不是玩笑。”阮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为了你能重新看见,重新站起来……”
“我宁可一辈子看不见、就烂穿在这床上”
阮沅呆了
“……出去。”
“宗恪……”
“阮尚仪,朕命你即刻退出去,你是打算违抗圣旨么”
宗恪的脸,像石刻一样冰冷僵硬、毫无表情,他似乎是在压抑着极大的痛楚和愤怒,就像一个人正处在爆发的临界点上。
强大的迫力像一面移动的墙壁,不由分说推搡着阮沅,要把她赶开
阮沅的喉咙哽住,再也无法出声,她起身,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然后阮沅平静下来,她找到了宗恒,对他说,不要再去管宗恪的意见了。
“你们不能这么纵容他。”她坚决地说,“就算是天子,也不能这样任性。宗恒,你现在才是担当大任的人,他糊涂,你不能跟着一块儿糊涂。这事儿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阮沅的话,每一句都说在宗恒心上,其实这也正是他日思夜虑的事。
最后,他点点头:“我明白。这个大任,我来扛。”
阮沅抱歉地看着宗恒,现在他答应下来了,她也感到了无限的歉意:宗恒瞒着宗恪先斩后奏,最后必然得让宗恪知道,等宗恪知道了,必然会大怒,那个任性的家伙,不知道又会如何降罪于自己的堂弟,搞不好会蛮不讲理地削他的职务、将他关进大牢……
阮沅不希望出现那样的结局,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宗恪的手足情,希望他不会在盛怒之下伤及兄弟。
“我会给他留下书信。”阮沅最后对宗恒说,“这个责任我也要分担一半,到时候,你把我的信念给他听,他会明白的。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到时候你也帮我给他吧。”
她看出宗恒沉重的神色,便笑道:“放心,我会和他说明白的。怎么的,我也不会让他责罚你。”
虽然宗恒内心对此表示怀疑,但他仍旧点头道:“好吧。”
因为“散魄术”是很危险的法术,所以不能贸然实施。
在漫长的治疗过程中,崔家的医生们反复寻找更好的办法,一开始,他们只能凭运气给病人施术,至于放进去的魂魄是否合适,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是经验丰富了,医生们也渐渐找到了一些妥善的措施,比如,在术前进行匹配检验。
法子是这样的:首先从病人身体里,取出微量的魂魄,然后,再拿来与候选者的魂魄相合,最终选出匹配度最高的那个,定为救助者。
那么,这不就像打青霉素之前要做皮试一样么?阮沅想。
道理虽然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简单。
从病人体内取出测试用的魂魄这件事,本来无法在病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只是好在宗恪眼下失明了,而且体力非常差,精神恍惚,意志力也薄弱了,比往常更容易顺从他人。崔玖就遵照宗恒的吩咐,在夜间替他诊断、趁他熟睡的阶段,做这件违背他本意的事。
阮沅不太清楚崔玖是怎么做的,因为当晚崔玖和崔景明屏退了所有人,而且把窗和门全都锁闭,又在所有的缝隙里洒上药水,好久之后,俩人才疲惫不堪的从宗恪的房间出来,而且崔景明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白布包……
他们的举动如此诡异,阮沅看着心惊,却不敢问。
次日,阮沅被崔玖带进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非常小,窗子和门都糊着白棉纸,连缝隙都不露。中间是一张床。
房间里,只有崔玖和阮沅两个人。
“好像停尸房啊”她说,“到处都是白乎乎的。”
崔玖解释道:“缝隙得全部堵上,这是以防万一,怕它顺着漏出天光的地方逃出去,那就糟了。”
“怕什么东西逃出去?”阮沅好奇。
“狩冥之蛇。”崔玖解释说,“专门捕食魂魄的奇异生物,是从墨州靖离的淡幽峰上得来的。淡幽峰的峰顶,虚冢就在那里,狩冥之蛇就是虚冢的产物。它见了天光会逃逸,却又不能连续一个时辰不见光亮,所以只能玻璃瓶来装——这玩意儿啊,说起来麻烦得紧,偏偏又格外重要。”
阮沅听不懂,也不敢再问,怕一问之下又是几百万字的玄幻小说,现在她可没时间听小说。
崔玖让阮沅躺下来,然后,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很小的透明玻璃盅,那玻璃盅很像女孩们喜欢的风铃,也只有那么大。
玻璃盅里,有什么在动。阮沅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东西仔细看是青灰色的,像极细小的蛇。再仔细看,蛇本身原来是透明的,是吞进了什么东西,才从那透明的腹部,照出了很淡很淡的青灰色。
“这是什么?”阮沅又惊又惧。
“就是狩冥之蛇。”崔玖说完,又补充道,“确切地说,是吞了陛下魂魄的狩冥之蛇。狩冥之蛇平日是昏睡着的,但是一嗅到魂魄的味道就会醒来,扑上去猛烈吞噬。”
这蛇的肚子里,竟然是宗恪的魂魄
看阮沅紧张,崔玖又安慰道:“没关系,你看,只有非常非常少的一点点,颜色很淡。”
“这么说,宗恪的魂魄是青灰色的?”
“不,三魂七魄有很多种颜色,这只是其中一味,因为我只放了一条狩冥之蛇来捕食。”崔玖说,“而且事先,我给这一条灌入了药物,它的躯体已经被药物抑制住了,所以昨晚只能摄取一丁点儿。”
“那,为什么它取的是青灰色而不是别的颜色?”
“每个人都有三魂七魄,而且总量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但因人而异,按照个人心性、祖辈的特征、以及生活遭遇,三魂七魄也会形成细微的差别。比如爱害怕的人,他的‘惊’就会多一点,天性快活喜欢找乐的人,他的‘喜’就多一点,没事儿总爱想个不停的人呢,‘思’就多一点。这多出的一点,更容易被狩冥之蛇给发觉。”
“哦,这么说……”
“昨晚,狩冥之蛇取了青灰色的魂魄,自然是因为,陛下的七魄之中,这一味的总量比其它的多一点。”
阮沅一怔,不由问:“门主,这青灰色是哪一味?”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悲。”
崔玖说得很轻,她只简单吐出一个字,却让阮沅不禁泪涌
原来,那个表面上总是快快活活的宗恪,他的内心深处,竟存有这么多悲哀。
等她平静下来,崔玖让阮沅躺在床上,拉过阮沅的手指:“现在,阮尚仪,我要用银针在你的中指上扎一下,让它出血。”
阮沅一听,心想这不就是医院的验血么?
“嗯,没关系,然后呢?”
“然后,这枚含有陛下魂魄的狩冥之蛇,就会扑上去咬住你流血的手指。到时候会很疼,阮尚仪且忍住,它吸收不了多少魂魄,只是非常细微的量。”
阮沅点头道:“明白了,这样,我和他的魂魄,就在同一条狩冥之蛇里头了。你们就能看出我俩的魂魄是否能融合了。”
崔玖也笑了:“尚仪说的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另外,虽然狩冥之蛇只摄取极少的量,但是,对阮尚仪你的身体还是会造成损害。”
“什么损害呢?”
“你会浑身乏力,行动不大方便。”崔玖说,“这种情况大约得持续两天。然后再籍由滋补的饮食、新鲜空气和规律自然的生活,慢慢恢复起来,自我弥合那一丁点儿缺量。”
阮沅笑道:“只是疲惫几天,这没什么。崔门主请施术吧。”
崔玖点头:“好。”
接下来,崔玖用一块带着浓烈药物味道的手帕,小心盖住阮沅的头部,又用带有同样味道的药水,湿漉漉洒了她一身。最后她拉过阮沅没有沾到药水的手指,阮沅只觉得中指轻微一痛,想必是银针刺破了,有血流出来。
就在这时,阮沅只觉一阵钻心的疼
有什么死死咬住她的中指,她疼得身上发抖,腰都快弓起来了,却只是竭力咬紧牙关,不呻吟出来。
好在,这剧痛只持续了十几秒钟,那咬住她的怪力就松开了,阮沅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松劲,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阮沅一下子昏睡过去。
第七十八章
这种针对魂魄的“皮试”,受试者不光阮沅,还有两个候选人。
一个是泉子,一个是莲子。
泉子是主动要求的,既然陛下没有指定阮沅,那他就有份加入这件事,莲子也要求成为受试者,他的理由是,没可能只放师哥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于是这三个人,全都接受了测试。
这次测试,一共使用了三条狩冥之蛇,这是非常大的消耗,狩冥之蛇这东西,甚为难得,捕获的过程无比艰辛且危险,但是因为狩冥之蛇能起到巨大的功效,不光是在散魄术里,还有其它好几项特殊的治疗也缺不了它们。所以崔家一直有人致力于狩冥之蛇的捕获,历年来,也一直有人,因为常年和这种危险生物打交道,最终牺牲掉自己。
为了这场测试,宗恪被三条狩冥之蛇给吸取了微量的魂魄,身体更加虚弱,连续昏迷了四、五天。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找到匹配者,比贸然行动要安全得多。
做“皮试”的三条狩冥之蛇,被分别关在三个玻璃盅里,贴上了标签。崔玖和崔景明以及几个可靠的太医,共同守护这三个关键的玻璃盅。
一整个昼夜,测试结果出来了:只有一条蛇活下来了。
就是阮沅的那一条。
另外两条在吸入了泉子以及莲子的魂魄之后,折腾了整整一夜,活像人类吃坏了肚子,在床上翻滚个不停,到黎明时分,两条蛇浑身抽搐,躯体干枯断裂,最终死在瓶底。
而含着阮沅与宗恪俩人魂魄的那一条,一整晚都在玻璃盅里悠闲转圈,到黎明时分依然生龙活虎,精神奕奕。
这结果,有些出乎崔玖的意料。
她并不能肯定会出现匹配者,曾经也有这样的教训,三条受试的狩冥之蛇,经过一夜检验,全都萎靡不振。这种时候,崔家的医生就只好用药物来刺激,然后选出还算强壮的那一条,作为优胜者。
就算不到萎靡不振的程度,含着两种不同魂魄的狩冥之蛇,一般而言都会感觉疲倦,因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的灵魂,为了彰显其独立性,它们必然要在蛇腹内冲突一番,然后,才能寻找到互相妥协的办法,但是狩冥之蛇竟然死掉这种事,也很罕见:恐怕只有把两个仇敌的魂魄放在一起,才会有这种结果。
难道说,莲子和泉子,都与宗恪有深仇大恨么?
这当然是无可能的,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太监多年来在宗恪身边伺候,和他有很深的感情,更绝无理由去痛恨皇帝。
崔景明和其余太医们的意见是:宗恪魂魄里,仍旧残留着下毒者的毒,下毒者虽然伏诛,但她的“十方子”手法太毒辣,宗恪中毒时间也长,毒质从根性上改变了宗恪的魂魄,使得他的魂魄格外特殊苛刻,容不下侵入者。
这个解释是比较合理的,所以这样推断下来,别说莲子泉子,即便拿宗恒的魂魄来检验,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然而像阮沅这一条,一点问题都没有,一晚上优哉游哉的现象,之前崔玖也没见过。
对此,医生们也提出各种可能性,但那都只是从结果向各个方向的推测,甚至崔景明怀疑阮沅本身是否有什么问题,但他提不出理论依据。
而且如果要给阮沅做精密的检查,那就太复杂了,检查灵魂,不像检查肉体那么简单,所需的设备和药物更多。眼下在这宫里,不仅手头的条件不允许,时间上也不允许——一整套检查做下来,恐怕得一个月。
再拖一个月,这宫里可就要出大事了。
于是,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了,按照宗恒的意见:先取了阮沅的七魄,然后,再由他去通知宗恪。
给阮沅实施散魄术的事,定在“皮试”之后的第三天,之所以这么匆忙,也是因为事态紧急,已经到了不能再拖延的程度了。
确定下时间以后,阮沅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她说,谁也不许来瞧她。
“难道你们是来和遗体告别的么?”阮沅愤愤道,“一个个摆着哭丧脸,就差没当着我的面念悼词了要不要往我身上盖党旗啊?我还没死呢”
崔玖本来也很难过,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却扑哧笑起来。
然后她就说:“还有一天的时间,阮尚仪打算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趴在床上,呆呆地说。
“去外头看看吧。”崔玖说,“等过了明天,你看见的东西也会不一样了。”
崔玖这话说得颇有些深意,阮沅懂得她的意思,于是从赖了好几个钟头的床上爬起来,收拾收拾出了门。
已经是三月了,前段时间一阵暴雨,把干涸的土地淋透了,雨停之后,春日的气息愈发浓烈,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