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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得脸上多余的赘肉都在颤抖，可当抬头起身时，南襄的脸上已变得神情淡漠。
众人走出了君兰殿，很快各自散去。
漆黑的夜，将人的视线遮去了大半，南襄一脸恶毒地看着身旁那略有模糊的身影，眼中，是嫉妒，是愤恨，是恨不得现在就一脚将她踹下这石阶！
只是，南襄不知道的是，墨溪的眼睛，可以洞穿黑夜，她的一言一行，甚至脸上任何一块肌肉的抖动，都逃不过墨溪那双比死神还要看得透彻的双眸。
第54章 阴阳相隔的友人
天山的宫娥，所居住的住所，是在天山山脚稍往上一层高度的宫娥殿。宫娥殿的房间，一般都是两人为一间房，房间排列大多是两排房间对门排列，中间有一过道。
此时入了夜，宫娥们白天劳累的一天，大多房间已是熄了灯火，只有寥寥几个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走在宫娥殿的过道间，淡淡的熏香飘散在其间，墨溪与宫娥麦穗并排而行，期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墨溪能感觉到，麦穗一直低头不语，是在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墨姑娘，这里便是你今夜留宿的地方了。”麦穗熟练地走进房间，虽看不见，但仍然凭着多次点亮烛光的记忆，熟练地点亮了烛光。
墨溪走进房间，粗略地瞥了一眼：这个房间，一切都很新，看样子还不曾有人住过。
“墨姑娘若是没什么事了，便早些休息吧。”说罢，麦穗紧抿着嘴，微低着头，眼神无光地看向地板，便要出去。
“麦穗，我多嘴一句，今日那宫娥小萝，是你的昔日好友吧？”否则，你也不会哭得这般伤心。
麦穗扒着木门欲要关门的双手木地定住了，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口齿不清地道：“是……是。”
一连说了两个‘是’字。
“小萝，可是与你同居一室？”
这次，麦穗没有再作答，搁在门边上的手终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微弱的烛光下，麦穗的身形看起来很瘦弱，只是那恰到好处的刘海，遮住了麦穗眼睛，教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悲伤。
能与自己同居一室的女孩儿，就算生活中有摩擦，除非性格不合，那关系定是不会差的，可如果突然有一天，与你同居的女孩儿，你的友人，在你眼睁睁下死去了……
墨溪知道那是种什么痛。作为杀手，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很可能下一秒就会没命。墨溪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身为杀手，很多时候她只能忍住悲伤，将眼泪流在肠子里，然后，出色地完成任务。
“如此……麦穗，今日，我与你一同睡吧。”
“恩？”麦穗似是有些诧异于墨溪的话，她一直低着的头终于微微抬起，那双带着悲痛的眼睛，诧异而又悲伤地看着墨溪。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见麦穗始终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墨溪索性一把拉住了麦穗的衣襟，“走吧，带我去你的住处，这个地方太新，我住着不太习惯。”
麦穗抬起头，与墨溪四目相对。麦穗的眼睛里，依旧有波光凌凌的泪水再闪烁，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那不薄不厚的刘海，恰好将麦穗短板的平额头遮住，这么一看，麦穗倒是分外可爱了。
半响，麦穗重又低下头，道：“墨姑娘，随我来吧。”
原先走过的过道又重新走了一遍，麦穗走得有些慌张，她依旧低着头，毫无征兆地说道：“谢谢你。”
小萝已经死了，而麦穗原本是要一个人睡的，这种情况之下，夜长梦多，麦穗亲眼见证了小萝的惨死，难免会因此而心神不宁。如今，墨溪主动提出愿与她一同睡，于麦穗来说，这便是莫大的恩惠了。
“哈……恩？”墨溪打了个哈欠，没太听清麦穗说了什么，但大体已经猜到，想确认一下。
“没……没什么。”麦穗停下了脚步，从腰间掏出一把古铜钥匙，开了锁，道：“到了。”
这时，墨溪才注意到麦穗的手。麦穗的手型，是极为好看修长的，只是现在那上面布满了老茧，粗糙得起了皮。
第55章 处理旧伤
麦穗的房间，与之前墨溪进入的房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之前那新的屋子，满满地都是陌生和新东西的气味；而麦穗的房间，有人的味道，小房间里，被麦穗和小萝精细地布置过，红褐色的小木桌上，有一盆小巧玲珑的仙人球，两张床榻并排列着，塌上的床褥，还被各自用绣线，秀了‘麦’字和‘萝’字。
直到一切洗漱完毕，墨溪那紧绷的身子触碰到床的一瞬，墨溪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是到了疲惫不堪的边缘。
“墨姑娘。”墨溪刚要睡下，听到麦穗在叫她，便起了身。
微弱的烛光下，麦穗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木色盒子，放在了大腿间。
“麦穗，可是有事？”
“墨姑娘，你手腕子上的纱布，该是有一天没换了吧，若是长时不换的话，伤口会感染的，女孩子家身上留了疤总归是不好的，我这里正好有些消炎止痛的药和纱布，墨姑娘若不嫌弃，就让我为姑娘换掉旧纱布吧。”麦穗眼睛无害地四处瞥望着，说完后还暗舒了一口气，显然是鼓足了勇气。
她竟是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许久未处理！
墨溪黑宝石般的大眼微颤着，转而又平复得温柔，道：“你倒是看得仔细，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麦穗了。”
麦穗不太会说些阿谀奉承的话，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便拿了箱子过来，仔细地替墨溪拆下手腕上的纱布。
看着麦穗稚嫩的抹药手法，但同时又专注的眼神，墨溪坐在床边，便想与她说些话：“麦穗，这天宫，不是有百草堂么，为什么你要藏着这些，还自学了这简单的包扎之法？”
麦穗听了墨溪的话，脸上少见地多了一抹无奈的笑：“虽是如此，可去那百草堂治病，是要扣月份钱的。麦穗与很多宫娥一样，都是因为家境穷苦，才来这天宫做了宫娥，每月领了月份钱，好留着给家里补贴。
可是这百草堂，每每看次小病，便要花去小半月的月份钱，若是不小心做错了事被罚上几鞭子几板子，那药钱更是要花掉近两个月的月份钱，所以，我便会自己备些常用的药材，小病小痛的，也能自己处理，如此也能省下这些，留给家里……”
“去百草堂看病，还需要钱？”
“墨姑娘是刚来天宫，还不知道吧，像我们这些品级低下的宫娥，生了什么病亦或是受罚挨了鞭子板子，去百草堂看病治伤都是要付相应的钱币的；而像是三山底下的侍卫，在内核场干活的壮汉，亦或是无望峰的士兵受了伤病，则都是免费的……
噢对了，还有稍微有些品级的掌事宫娥，去百草堂亦是免费。至于聚元山的谋士游侠，因有自由出入聚元山的权利，所以若是有了伤病去百草堂，也是需要付钱的。”
这谋士游侠不算天宫的人，看病付钱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这天宫的宫娥，为什么就不能享此待遇了？
墨溪听着，替麦穗感到不平，表面却也没说什么，只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一起去采药吧。”
“采药？墨姑娘，我虽会一些医术，但这只是最皮毛的东西罢了，一般人看过两遍也能学会，这辨别草药，我是真的不会……”麦穗说的委屈可爱，两只小眼直勾勾地盯着墨溪的伤口。
墨溪看着麦穗专心包扎的模样，会心一笑。麦穗是不会，可是她会啊。
第56章 祈愿天堂，逝者安息
待替墨溪的伤口包扎完毕，麦穗吹了蜡烛，不知不觉中，宫娥殿外的沙虫虫都已闭嘴休息了。
墨溪躺在小萝的床榻上，与麦穗相对而卧，只是麦穗看不清墨溪的脸，墨溪却是能真真切切地看到，麦穗那张容颜上，在黑暗中的悲伤。
她就这么眼睛无神地盯着房间的一角，眼角的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若不是墨溪有这双眼睛，根本无法察觉，方才还与她强颜欢笑的麦穗，已是潸然哭成了泪人。
墨溪想要安慰麦穗，但偏偏却又不懂得说些安慰人的话，只得道：“麦穗，我从前，听一个老爷爷说过，人死了之后，是会去一个叫天堂的地方的。”
墨溪对面的麦穗许久没有说话，墨溪看到，麦穗在极力吞咽着自己的泪水，生怕一开口让墨溪听见了自己的哭腔。
这一幕，却是看得墨溪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了，但偏偏又不能戳穿，只能静静地看着。
“恩？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有鲜花，有微笑，更有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这是麦穗从来都不曾想过的事情。“真的有这种地方？”
“真的。”
“那墨姑娘，你说……小萝会在那吗？”
墨溪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会的吧。”这麦穗，心细如丝，倒也很单纯。
“这样啊……”麦穗的眼帘垂了下来，手掌相合，默默地为小萝祝愿起来。
“墨姑娘，你恨小萝吗？”
墨溪抓着被褥的手略微动了动，她不曾想，麦穗竟会问她这个问题。
空气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麦穗在思索，在考虑，在挣扎，到底要不要告诉墨溪今天事情发生的真相。
南襄总管想要陷害墨溪姑娘，而且墨溪姑娘看上去人很温柔，如果告诉墨溪姑娘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告诉南襄总管的吧……
“墨姑娘，其实我知道的，小萝今天醒了的时候与我说了，是她引诱你进了内核场，还把你一人落在了那……所以，你一定……”
“不，我不恨她。”墨溪当即打断了麦穗的话。
恨与不恨这一点，墨溪分得比谁都要清楚，小萝再怎么可恶，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可怜棋子，与其去恨一个可怜人，不如就恨那背后的执棋人。
而且，墨溪果然猜的没错，白天的时候麦穗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只是这麦穗也是聪颖，懂得何为看不见听不见，所以今天白天没有将小萝醒了还同她说话的事说出来。
如此，南襄也暂时不会对她下杀手。
麦穗被墨溪这突如其来的语气惊到了，黑夜之中，尽管看不见墨溪，麦穗还是极力地朝着墨溪的方向看去了。
“不恨？小萝她可是对姑娘你……”
“一切都是那南襄在作祟，不是么？而且，与其去恨一个已逝之人，不如善待已逝之人，我有何必与一个安息之人置气？”
“没想到……墨姑娘的心底，竟是如此菱镜分明。”黑暗中，麦穗突然感觉自己额前的发丝被人温柔地撩起，一个透心暖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间。
“乖啦，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墨溪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会用自己的行动，去表达她想表达的。
“恩……恩……”麦穗的心脏不由得跳得加快了些，之前的不快瞬间消散了很多。
她一直怕墨溪会对小萝心怀芥蒂，毕竟小萝差点就让墨溪背了擅闯内核场重地之罪。现在墨溪已经说明，她不会恨小萝，那她与墨溪之间那小小的隔阂，也算是消除了。
第五十七章 墨的白，溪的河
夜深了，墨溪趁着麦穗入睡之后，悄悄地出了宫娥殿，将自己贴身穿着的粉色的紧身蓬蓬裙脱下，虽有不舍，但墨溪最后还是找个了无人的地方，将这衣服，烧了。
看着那被墨溪无意中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唯一东西在火光中渐渐变成灰烬，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墨溪，眼眶里竟情不自禁地漏出了许久不曾见过的泪水。
这泪水，墨溪忍了太久太久，得知自己被李洛儿背叛，她不曾哭过；从山崖上滚下，她不曾哭过；忍着剧痛割血救人，她不曾哭过……
“真是的，这火焰，太熏人了啦！”墨溪自说自话地抹着泪，见那火光在眼前越变越小，便一脚踩灭了火苗。
密林之间，百里辰傲静静地坐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墨溪，自说自话，又看她给自己的哭泣找借口，嘴角洋溢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她白天明明那么胆大包天，现在倒哭得像个孩子，不知怎的，百里辰傲心里，竟有些隐隐作痛。
忽然，百里辰傲有种想要现身的冲动。
只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看着那瘦小的身影，不忍打搅。
天空，是墨溪从未见过的天空，明月还是明月，雨后的月亮，更亮，更圆，墨溪坐在青草杂着的泥土间，望着望着，嘴角就哼起了一首歌。
百里辰傲正出神地望着，耳边，忽然就传来一阵歌声。
静谧中，夹杂着几许忧伤，是从未听过的旋律，是从未听过的，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