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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启嘎尔迪回了草原,启哥儿、明哥儿和晨曦三个也跑去岸上玩耍。这石堡里一时真是空旷安静许多,惹得曹姑母和曹婆子常念叨个没完。曹老头儿和王姑父、董老爷,以及去年夫人故去成了鳏夫而上岛来养老的杨先生大呼耳朵受不了,齐齐约好跑去村外的小凉亭里下棋喝酒闲话。
四个老爷子正是说笑热闹,突然见得负责巡护海港的陈海利远远背着陈老大跑来,心下都有些惊奇,于是纷纷放下手里的棋子和酒杯,问道,“这是怎么了?陈老哥怎么这般模样,可是哪里不舒坦?冯先生云游四海去了,倒是清风还留在岛上…”
倒是杨先生早年混迹过朝堂,又教书育人一辈子,到底眼力比之其余三位要高明的多。他皱了眉头问道,“可是出了大事,陈老哥不是随着王爷去海宁了吗?”
陈老爷子这会儿已是到了跟前,他挣扎着从族孙身上下来就跪倒在地,低声哭道,“几位老哥老弟,大事不好啊。王爷王妃出事了!”
四位老爷子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急得上前抓了他的手臂焦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你快说!”
陈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也不敢耽搁,赶紧说道,“前天傍晚,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趁人不备,拿出匕首挟持了夫人。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很多黑衣人,永夫人的性命威胁逼着王爷自尽跳了海,夫人随后也跟着跳下去了。那些黑衣人还要上岛来,在迷雾海被我行船撞上暗礁,然后带人坐小船逃了回来。如今王爷王妃生死不知,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老汉没有本事,护不得王爷王妃性命…”
正文 第六章 大难不死
董秀才不等听完这话,已经是一头栽倒在地,脸色铁青,显见是昏厥过去了。曹老头儿也是扶着桌子直喘粗气,所谓儿女就是连心的肚肠,多生一个就要多份牵挂。
董秀才前半生过得浑浑噩噩,差点儿失去了一对儿好儿女,这十年来住在岛上,倒是想明白了,待长子长女越发看重了。特别是做了王妃的大女儿,简直就是他的骄傲。平日听人家提起女儿的好,老头儿都能高兴的多吃两碗饭。甚至牛氏背地嘀咕几句酸话儿都被他直接撵去岸上跟着成家的小儿子过活了。
这会儿,突然听得大女儿跳海,生死不知,老爷子直觉真是晴天霹雳,当时就受不住了。
曹老头儿更是难过,他一生无子,好在上天怜悯他心善,硬是得了个王爷做儿子,儿媳又孝顺的跟亲女儿一般。他晚上恨不得做梦都能笑醒。如今,儿子自尽,儿媳跳海,好好的家立刻就散了。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至惨!
众人见此都是慌了神,也顾不得震惊了,先把两老扶起坐好,这个倒凉茶,那个抚前心,总算把两个老爷子救醒了。
董老爷平日最重仪态,这时候早扔脑后去了,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的蓉姐儿啊,这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好好出门就回不来了?”
曹老头儿也是哭得直捶胸顿足,“我的儿啊,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啊。你回来吧,爹替你死啊,爹也不活了…”
众人听得心酸,眼泪忍不住也流了下来。杨先生到底还见过一些大场面,他扫了几眼见方才那般嘈杂并没有引来旁人,这才低声劝慰道,“两位老哥,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王爷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脱得大难,早日平安归来。但这件事可是不能传扬出去,否则整个岛上人心惶惶,到底有些不好。二姑爷和君诚都不在岛上,你们二位还要撑起整个家里啊。”
王姑父也劝道,“大哥,董老哥,杨先生说的对。我看王爷和蓉姐儿也不像短命的模样,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这次一定也不会有事。你们可不能倒下,还指望你们拿主意呢。若是被老嫂子和我们家老婆子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这事还要先瞒着才成啊。”
许是听进了两人的劝告,曹老头儿脸色虽然还有些青紫,但眼里却明显有了亮意,董秀才也挣扎着坐好,应道,“对,这事不能说,蓉姐儿和王爷平安回来之前,我们得帮他们把家守好了。”
众人稍稍放了心,重新聚在一起商量对策。随着陈老爷子一起逃回来的船工和丫鬟仆役们是肯定不能随便放出来了,但也不好一直关在船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船工们依旧跟着赤马舟去海上搜寻营救,丫鬟仆役们就找个院子安顿下来,平日做些不需要出屋子的小活计,待得事情有了眉目再放出来。
其余人等要严格保守秘密,商行那里也要去信通知,董平和张扬也要招回来。三个偷跑去江南玩耍的孩子,更要加紧寻回,以免再被恶人害了。当然,重中之重就是派人去寻云游在外的冯先生。退一万步说,就是董蓉夫妻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有冯先生能压住阵脚,保下大半产业,好好交到三个孩子手里。
几位老爷子商量议定之后就派陈海利去找来了岛上的大管家王二,当年王家兄妹五人一同坐了马车跟来海岛的时候,王二还只是半大小子。王大生性老实木讷,不想弟弟居然是个精明性子,做事很有分寸又圆滑,前年张扬带着妻儿上岸接手商行,就推荐他做了大管家,倒也把海岛打理的整整齐齐。
杨先生简单把事情说了说,王二也是惊得脸色惨白,但他立刻跪倒在地,磕头说道,“我们王家五兄妹自从东家买下四季园开始,就深受东家大恩,如今东家有难,我就是肝脑涂地也定然会打理好桃源岛,等着东家平安归来。”
“好小子!”杨先生扶起他,又把方才议定之事说了一遍。
王二应了就匆匆下去安排了,出海的赤马舟要添干净食物和淡水,要给丫鬟仆役们安排偏僻背静的院子,他实在没有功夫留给伤心。
陈老爷子祖孙俩个也匆匆忙忙回去穿上安排了,曹老头儿这才从衣领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牌子,低声说道,“这是柱子上岸之前给我留下的,告诉我,万一岛上有事就拿这牌子去山崖那边调遣人手。”
杨先生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猜得果然没错,中山王避居孤岛,不可能不替自己留些后路和人手。先前老船工已经说了,那些刺客手段厉害,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不管出海搜寻,还是上岸寻找,都需要人手。
但几个老爷子赶到山崖另一侧暗营时却有些失望,偌大的营地,居然只剩了不到百十人,若是只护卫海岛,倒也勉强够用。但放到海上和整个大齐去搜寻,就实在捉襟见肘了。
不过,这时候实在也不能抱怨太多,毕竟谁也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祸事发生,否则都守在岛上,岂不是再安全不过了。
一条条命令发了下去,三条赤马舟,只留了一条护卫海岛,其余两条在杨先生和董老爷的带领下就出了海。
曹婆子这几日染了风寒,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但心里隐隐也是盼着儿子儿媳早些回来。人老怕死,总是觉得万一自己咽气了,总要有儿女送终啊。
结果一听自家老头子说起儿子儿媳不但没回来,反倒去内地游玩了。老太太气得药汤也不喝了,撅着嘴巴耍起了孩子脾气。
曹老头儿心里就像被热油煎炸一般,但又不能跟老婆子说,只能耐着性子哄劝,借口三个小孙子偷跑出去玩耍,儿子儿媳赶去抓人了。
老婆子一听涉及三个最疼爱的孙儿,哪里还会气恼,反倒开始担心调皮的孙儿们会受惩罚。
不说众人如何封锁消息,紧密搜索,只说这一日远离桃源岛足有一千里的的画面上,一前一后正行来两艘大船。船身虽然很是破旧,桅杆最顶端却是迎风飞扬着一面绣着大大“官”字的旗帜。
而董蓉此时就躺在舱底最狭小的一间舱房里,许是她命不该绝,当日毅然跳进暴风雨肆虐的大海里,居然没有被淹死,反倒在天明时候遇到了这艘路过的官船,被救了上来。
不过,在海里泡了一晚,绝望和冰冷彻底击倒了她,上船两日依旧高烧不停,脸色红得似火,嘴唇干裂的都是口子,真是凄惨之极。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这会儿正用一块破布沾了水替她敷着额头,耳里听着她口中细细碎碎呢喃,忍不住叹气道,“又是一个可怜人,不知到底遭了什么大难才落得这步田地。”
倚在床边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好似有些气恼,刚要说话,不想董蓉却是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柱子!”
半大小子被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嚷道,“你都喊了两日了,还让不让人歇息了!”
董蓉直愣愣望着眼前黑漆漆的船板好半晌,才有些醒过神来,关于先前那场变故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她眼里立时就落下泪来,“柱子,不行,我要去找…”
“丫头,你正病着,可不能乱动啊!”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小孙子,这才扶了董蓉坐起来,温声劝说道,“虽然老妇不知你是怎么落难的,但如今你好不容易捡了一条性命,总要好好顾惜才是。只要还有命在,总会好起来的。”
董蓉身体实在虚弱的厉害,方才只不过动了一下身子,这会儿就已是头昏眼花,于是仰靠在床头,低声问道,“大娘,这是哪里?你们在海里救了我吗?可曾…可曾救得另外一个受伤的人?”
老太太望着董蓉满是祈盼的双眼,虽是不忍心,但还是摇头应道,“没有,前日我只看到你一个飘在海上,并没有别人。”
董蓉实在不愿相信这个消息,极力握了老太太的手,问道,“大娘,你好好想想,真没有救别人吗?我夫君胸口受伤了,长的高高大大,很俊朗…”
那半大小子却冷哼道,“你这人,好不知礼。我祖母为了救你,把家传玉佩都送给那些官差了,你不但不谢,怎么出口埋怨…”
老太太瞪了眼睛,呵斥小孙儿,“姚泽,闭嘴,怎可胡乱责骂病者?”
那半大小子撇了撇嘴,好似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敢继续开口。
老太太转头同董蓉道歉,“丫头,我家孙儿还小不懂事,你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董蓉这会儿也勉强收了悲伤,低头同老太太行礼,低声道,“方才是我一时心急失礼了,还没谢过大娘救命之恩。大娘,这是哪里,方才这位小哥儿说起官差,难道这是官家的上船?”
老太太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悲色,末了叹气应道,“这是官家发配罪囚的官船,去处是大齐最南的崖州。”
“罪囚?”董蓉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问道,“大娘家里犯了何事,怎么被发配至此?”
正文 第七章 技不压身
老太太不等回话,那半大小子却是炸锅了,“我们不是罪囚,我爹是冤枉的!都是那些狗官,拦阻我进京告御状。就是皇上也瞎了眼…”
“啪!”老太太这次动了真怒,狠狠一巴掌甩到孙儿脸上,骂道,“你给我滚出去,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我就直接跳海淹死算了。左右我们姚家只剩你这么一个蠢物,也没有洗清冤屈的一日了!”
“呜呜,”半大小子被打的哭了起来,转身就跑了出了舱房。
董蓉眼见如此,很是尴尬,也顾不得伤心,赶紧安慰老太太,“大娘,都怪我,惹你们祖孙起了口角。我…”
“丫头,这不怪你。”老太太许是心疼孙子,也抹起了眼泪,“家里突然遭逢大难,偌大家族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可是这孩子半点儿不知隐忍。我就怕他什么时候也…”
说着话,老太太也淌了眼泪。董蓉一是感激老太太救了自己性命,二是好奇这样心慈的老人到底为何沦落到发配的境地,于是低声问道,“大娘家里到底是因何事而遭此大难?”
老太太闻言,神色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董蓉,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子来。
“丫头,先前救你上来的时候,大娘给你换了干衣服,这木牌就握在你手里。大娘…想问问你,这牌子是从何得来的,你同这弥勒教有何牵连?”
“弥勒教?”董蓉顺手接过牌子翻看,只见小小的木牌漆着桐油,正面刻着一副憨笑的佛陀,背面则是两句话,“佛陀降世,普度众生。”
她恍然想起先前好似也曾听董平和张扬说起过这个教派,;两人神色间好似对这教派很是不耻和忌惮。但当时这教派并没有威胁到自家,她也没放在心上。
而眼前这块木牌既然被她握在手里,定然是跳海之时同黑衣头领撕扯之际抓得的。上天许是也不愿她们夫妻冤死,到底让她知道了仇人的身份。
想起自己的夫君如今不知是魂归地府还是飘落何处,董蓉恨得死死掐了手里的木牌。木牌边缘紧紧嵌进她的掌肉里,惊得老太太赶紧劝慰,“丫头,快松手,可不能再伤了自己,只要有命在,总会好起来的。”
董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木牌上断掉的丝线重新系好就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末了问询老太太,“大娘,这弥陀教同我有大仇,若是大娘知道些详情,这就给我说说,可好?”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老太太听得董蓉也是被弥陀教害的如此模样,忍不住叹气,末了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