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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打开抽屉要把信件放进去,结果就听铺子里雇佣的本地土人呜哇哇在门外禀报说,“有人敲打铺子的门扇,要见掌柜的!”
年轻掌柜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然后同样回了一句菲语,快步走出了书房。待得到了前边铺面,见得来人是汉人,他心下难免生出几分亲近,于是抱拳问道,“几位客观,天色已晚,我们铺子打烊了。若是有生意要帮衬,不如明日再早些过来转转啊。”
董平上下打量这年轻掌柜几眼,见他笑得亲切,脸上不见半点儿异色,就猜测他真是不认识自己,于是暗暗点头,转而低声说道,“这位掌柜辛苦了,我是桃花山上来的,还请掌柜借一步说话。”
年轻掌柜听得这话,眼睛猛然一亮。桃花山是他当初接任务的时候和大掌柜约好的暗语,据说商行的两位东家未曾富贵之前就住在桃花山上,这人既然能说出这个名字,那就必然是家里来人了。
“好,好。这位客官远路而来,随我去书房歇会儿吧。”
董平点点头,挥手示意两个船工留在铺子里,然后就随着小掌柜去了后院。他心急安顿好家里长辈们,然后返回大齐,所以也没啰嗦,直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枚小小金戒指就递给了年轻掌柜。
年轻掌柜恭敬接了过去,然后在戒面上沾了一些印泥,取出一只匣子,翻出最底下的一张纸,仔细把戒面印在那上面原有的一个图案旁边。
待得拿到灯下仔细核对,见得没有半丝错处,这才赶紧跪倒,双手碰上戒指,激动说道,“小的吴有得,见过东家。”
“吴掌柜快请起,难为你常年驻留这里,实在辛苦了。”董平也没什么虚词,开口就是实话,反倒听得吴有得心里热乎乎。他连连弯腰行礼,谦虚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得,辛苦一些没什么。就是最近家里没了消息,小的惦记家里有事,终于把东家盼来了。东家若是有事,尽管吩咐。”
董平也不客气,低声把此行目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这些人都是家里管事的亲眷,在岛上小住这一段还要你多照料。”
“东家言重了,”吴掌柜赶紧恭敬应下,“小的一直驻留这里就是为了这事,如今终于等到效力机会,定然不会辜负东家信任。”
“那好,其余之事,我们明日再说,暂时先把妇孺安顿下来。”董平说着话儿就起了身,吴掌柜随着他刚要往外走,突然想起柜子里的那封信,就迟疑着说道,“东家,小的还有一事要禀报。”
“什么事?”
“半月前有一妇人来铺子里探问咱们商行,最近是否有船只出入此处。小的谎称换了东家,不知商行的安排。但五六日前,她又来了一次,留下了一封信,说转交给咱们董家商行的任何一个大管事都行。您看。。。”
董平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紧,立时扭过身来,问道,“信呢,拿来我看看!”
“是!”吴掌柜赶紧走到书桌后,取了那封信送到跟前。
董平一见信封正面那几个熟悉的黑字,就觉脑子里轰然炸响,眼前金星乱冒。他如同溺水之人得了救命物一般,死死抓了吴掌柜的手,哆嗦着声音问道,“人呢,这送信的人如今在哪里?快说,快说!”
吴掌柜胳膊被抓得痛极,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于是赶紧应道,“这送信的妇人已经走了五六日了,如今怕是在海上呢。”
“哎呀,长姐,我来晚了!”董平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若是路上赶一赶,他是不是就能遇到飘落在外的姐姐了。
吴掌柜被吓坏了,这会儿就是笨蛋也能猜到自己惹祸了,他噗通就跪了下来,“东家,都是小人的错,不知那妇人是自家人。”
董平把自己打的脸上火辣辣,但脑子却好像清醒许多。他狠狠喘了几口气,一把扯起吴掌柜,然后就拿着密信走去灯下仔细读起来。
董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前在自家船上遇害,她已经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留信之时,生怕家里的密语也被人窃取,于是这封信写的很短,只报了平安,让家里不必惦记她的安危。另外又让家里小心防备弥勒教,至于她以后的行踪却是半字未提。
董平足足把信看了三遍,心里悲喜交加。喜的是姐姐性命无忧,悲的则是她流落在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逢,而这期间,她必然又要吃很多辛苦。他作为弟弟,却是只能对这一封信急红了眼睛,何其无用?
吴掌柜小心翼翼打量着董平的神色,末了想了想就上前问道,“东家,这送信的妇人当真是咱们商行的人吗?小的见她拿不出印鉴,又事关重大,才没有。。。”
董平叹气摆手,低声安抚道,“你做得对,不必解释。这送信的妇人,是我急于寻找之人,没想到居然流落到这里,擦肩而过,实在令人扼腕。你把当日见到这妇人之事,详详细细同我说一遍。她看着气色可好?坐谁家的船到此?身上可有伤?”
吴掌柜听得这一连串的问题,心里愧疚更重,赶紧把两次见面情形仔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小的曾派人尾随她到港口,见她上的是北地刘家的商船,好像担着管事的职司,并不像受苦的模样。”
董平长长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这就好,真是万幸啊!”
说罢,他把信小心揣进怀里,再次说道,“赶紧随我去安顿亲眷,准备食水补给,我要尽早返航。兴许路上赶一赶,还能追上刘家的商船。”
(我这脆弱的颈椎,一天写两更,它就造反,低头就喘气困难。我先一更一段时间,欠下的五更记账,以后慢慢还啊。难受死了,如果没有脖子也能活就好了。)
正文 第十八章 担忧
吴有得哪里敢怠慢,赶紧应了下来。两人带着铺子里的亲信伙计和两个船工一路出了铺子,重新回到港口大船上。陈老爷子亲自掌舵,吴有得引路,从港口退出之后稍稍转了个湾,航行不过一刻钟就到了一个水流缓慢的小港湾。
吴有得下船上岸匆匆跑上了沙滩,又过了片刻,那远处的山坳里就亮起了灯光,三四个中年妇人带着一脸喜色随着吴有得跑了过来。
众人开始拾掇了随身行李,踩着跳板下船。其余大件物品都有船工帮忙搬运,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众人才安顿在山坳深处的一座大宅院里。此时已是夜半,孩子和老人耐不得困乏,都各自歇下了,等着天明之后再仔细安排。
只有董平同曹老爷子和王姑父、董老爷,还有陈老爷子和大儿父子俩依旧坐在大厅里,几个常年守在宅子里的妇人随着吴掌柜前来行礼。她们多是当年孝义园里收留的寡妇,因为命运波折坎坷,看透了世情,多有出世之心,于是当初刚刚建下这处秘密庄园的时候就被送过来守院子。这里对于旁人许是孤寂了些,但对于她们来说,却是最好的归老之处了。
董平问询了几句,又赏了银钱,末了郑重谢过她们得坚守之功。几个妇人慌忙跪地回礼,虽是不会说些忠心之言,但各个都把头磕得砰砰响。
吴掌柜猜得主子们还有重要之事要商谈,于是劝了几句就把妇人们带下去忙碌了。以后这宅子里多了几十号人,虽说吃用之物早就备好了,几年都不见得能用完,但吃喝拉撒这些琐事还是需要仔细安排。
董平扫了一眼敞开的大厅门外,见得没有闲人游荡,这才低声开口说道,“几位老爷子,方才忙乱,我没有同众位细说。前些时日姐姐来过这里,并且在铺子里留下密信,她平安无事,如今正在返回大齐的海船上。”
“什么?”
“这是真的?蓉姐儿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
几位老爷子都是喜得连连问询,董老爷子更是眼泪都流出来了,曹老爷子也是眼圈发红,两人紧紧握了手,一迭声的念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还是陈老爷子听说东家在海船上,急忙起身问道,“东家在哪艘海船上,走了几日了?我们快快起航,是不是还能追得上?”
这话倒是提醒董老爷和曹老爷子了,两人也是抹了一把眼泪,催促道,“就是,快去追啊!”
董平摇头,想起与姐姐此番擦肩而过,心里也是懊恼的厉害,“太晚了,姐姐已是走了半月了。不过,吴掌柜派人打探过,姐姐坐的商船是北地刘家的。咱们两家虽然生意上有些争夺,但刘家人风评还算不错。姐姐在船上好像做了管事,没有吃苦,先前遇难也没留下什么伤患。”
“唉!”众人失望叹气,但转念想想又觉不能太贪心,于是说道,“她平安无事就好,只要活着,总有见面的时候。”
“就是这话儿,”董老爷也是附和,不过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连带迁怒说道,“吴掌柜为何没有把蓉姐儿留下来呢,若是送她到这里,是不是就聚一起了。”
董平体量老父亲,劝道,“爹,我姐突然遭难,手里没有印鉴,吴掌柜又没见过她,自然不敢把她送过来。弥勒教势大,万一在此地也有耳目,那岂不是曝露家里最后的避难地?”
“弥勒教?”曹老爷子听了这个名字,很是惊讶,问道,“怎么说起弥勒教,难道蓉姐儿这次遭难,同弥勒教有关?”
董平想了想,就给老爷子们透了个底儿,“姐姐在留下的信件里没有多说,但却提醒我要多防备弥勒教。想必她这次落难必定同弥勒教有关,而且先前各地商铺也有消息传来说,弥勒教勾结官府逼迫商贾献上资财。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弥勒教觊觎咱们董家商行的产业,这才姐姐和姐夫下了毒手。”
几位老爷子听得都是皱了眉头,曹老头儿和王姑父世代务农,听得这样的事都是心惊恼怒,但也不知如何是好。董老爷毕竟读了一辈子的书,还算有些见地,他想了半晌,就问道,“弥勒教虽然这几年很是猖獗,但多半是欺压些小商贾。咱们家里虽然经营商行,但王爷可是大齐一品王,蓉姐儿也有诰命加身,三个孩子也有爵位。他们怎么敢下手,难道背后还有别人指使?”
董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但却不愿几位长辈更担忧,于是出言安慰道,“爹,许是你多虑了。王爷与朝中暗地里早有协定,就是太后那里也常有来往。若不是王爷多年前以身涉险,搅得北蛮大乱,大齐怎会有十年平安?再者说,嘎尔迪刚刚回归草原,朝中就算有人想要从中作梗,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想来,还是弥勒教贪财,野心暴涨,待得姐姐回到大齐,此事很快就会有有结果了。”
董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但是瞧瞧儿子的脸色,转而改口说道,“平哥儿的话也有道理,是我担心太过了。”
曹老爷子安慰道,“父女连心,老哥惦记女儿,多思多虑也是人之常情啊。”
王姑父笑了笑刚要附和,却突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坏了,蓉姐儿怕是不知家里教头反叛的事吧?若是她找去联络之地寻人帮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都是惊得白了脸,急得直搓手也没有办法。
董平也是为这事心焦,但如今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立刻追上姐姐告知此事,只得安慰几个老人,“爹,你们放心,想必姐姐也不会那么巧合就找去滨州。就算当真事有不顺,以姐姐的聪慧,必定也会轻易发现其中不妥之处。”
“但愿,老天爷保佑啊!”几个老爷子都是叹气,无奈他们已是年老,就是再担心也没有半点儿用处,反倒还要儿女们费心保护。
“我们已是平安抵达,其余之事以后慢慢安排就是。你还是安排食水,赶紧返航吧,许是刘家商船有事在哪里耽搁了,路上就追上了也说不定呢。”董老爷越想越害怕好不容易逃得大难的女儿再度遇险,催着儿子赶紧撵去帮忙。
其余几老也是开口附和,“就是,我们会严格约束家里人,一定好好躲在这里。你尽管早些回去吧!”
董平其实早早就吩咐下去了,他比谁都着急早日赶回大齐去寻姐姐。听得这话,他起身郑重给几位老人行了礼,然后就匆匆出去张罗安排了。
一夜忙碌,待得天色,两艘赤马舟上已经装上了足够的淡水和食物,董平等人再次冲进了薄雾未散的大海。董老爷子几个站在栈桥上,都是心头沉甸甸的。陈家大儿上前禀报,“老爷子,家里的船停在这里太扎眼了,我这就带人换个避静地方了。”
曹老爷子点头,还想嘱咐几句,结果就见曹婆子和曹姑母带着杜鹃几个远远跑了来,他于是赶紧迎上去,低声说道,“你们不在院子里准备饭食,跑出来做什么?”
曹婆子抻着脖子往海上张望,见得家里的大船走得只能看见两个小小的黑点儿,于是恼道,“你这死老头子,怎么不让平哥儿多留一会儿。我还有好多话没嘱咐他呢,若是得了蓉姐儿她们平安的消息,可让他早早捎信儿过来啊!”
“放心,这话我早说过了。再说,蓉姐儿已经留信儿了,她平安无恙,哪也没伤到!”
“真的?”一众老少女子们喜得齐齐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