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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等黄四走了,三人继续喝酒行令。
说说笑笑了一回,西门庆让王经拿了三盘瓜子摆到桌子上。
他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汗巾,铺在手边,边喝酒边嗑瓜子,嗑了并不吃,将瓜子仁挨个放到汗巾上。不一时,便积了一小捧出来。
应伯爵奇怪地问:“虽然爱月儿送来的瓜子仁被我抢来吃了,大哥,你这是馋瓜子了?”
西门庆笑笑,并不搭话,斜眼瞅了他一眼,继续嗑瓜仁。
应伯爵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你看我笨的!这是给爱月儿的回礼吧?”
西门庆摇摇头:“趁着下午下人们要去庄子上,让他们带给六娘,也让六娘尝尝今年新出的瓜子。”
应伯爵拍手大笑:“大哥不愧是常在妓|院行走的人,这般会讨女人欢心!”
西门庆笑眯了眼,嗑着瓜子道:“你是看见的,我一身的事儿,日日不得闲,只好先送包瓜子过去表表我对她的情意。”
西门庆嗑了一大把瓜子仁,用汗巾裹好,递给王经:“你交给来安,让他小心收好,下午给六娘送过去。就说是我亲口嗑的,让她也尝尝。再拿三罐新进的衣梅顺路带去。等回头闲了,我立马就去看她和官哥儿。”
王经小心接了,转身出去找来安。
下午,来安带着小厮,赶着两辆骡车去了庄子上。
他给李瓶儿磕了头,恭敬地将手里的描金盒儿递上去,垂头道:“这是老爷亲口嗑的,说是今年的新瓜子,让六娘尝尝。还有三罐衣梅,给六娘润喉。”
绣春把盒子接过来,递给李瓶儿。
李瓶儿不急着看里面的东西,笑着对来安说:“辛苦你了,大雪天还累你跑这一趟。让来宝带你下去喝壶热酒,暖暖身子。”又赏了他三钱银子。
来宝磕头谢了,爬起来就退了出去。
六娘一惯大方,赏钱也给得最多,大家都喜欢替六娘办事。只要你把她的事情办好,随你落下多少银子,她都不管。不像五娘潘金莲,明明要买一两银子的东西,她硬是能只给你九钱银子,买的不好还要骂你,动不动就威胁要叫老爷来打你。
来安欢天喜地,跟着来宝下去吃饭喝酒。
李瓶儿看着桌上的小盒,最终还是打开,只见里面盛着一方裹成团的藏青色竹纹汗巾,想了想,拆开来看,内里是一包瓜子仁。
李瓶儿笑着对绣春道:“我刚才听错了?还以为是老爷亲手炒的瓜子呢,没想到是亲口嗑的。”谁耐烦吃他的口水?恶心死了!
绣春笑眯眯道:“这是老爷记挂着六娘。”
李瓶儿问她:“你吃不吃?想吃就给你。我最近有些上火,不能吃炒货。”
绣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也不要。”
“没人吃,那只好扔了。”李瓶儿一边说,一边将瓜子仁全倒进脚边的火盆里。
绣春吓得赶紧看一眼门外,见无人才小声道:“六娘不怕老爷知道了生气?”
李瓶儿悠闲道:“怕什么,难道你会出去乱说不成?再说,我又没把他的汗巾一起烧了。回头你叫小丫头把老爷的汗巾洗洗,和他的衣服放到一起。”
绣春定了定神,道:“知道了。”
李瓶儿拿起衣梅瞧了瞧,罐子封得严严实实,显见还没开封过,便让绣春打开,取了一粒放进嘴里,酸酸甜甜,顿时口水四溢。
“这个好,这几天屋里烧着火盆和火炕,我正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呢!”李瓶儿尝了一粒,又夹了一粒送到绣春嘴里。
绣春含着吃了,高兴得眉开眼笑。
过了两日,应伯爵赶早来到西门府上,硬将西门庆拉到妓|院里去。
郑爱月儿和西门庆在床上火速来了一场。事毕,郑爱月儿将李桂姐告了一状,说她和王三官勾搭上了。
西门庆听了大怒,脸色铁青,他每月出三十两银子包着李桂姐呢!哪里能容她和别的男人有一腿?
郑爱月儿抿嘴偷笑,道:“老爷,我有一计,包你报了这个仇!”
原来,王三官的娘也是个不安分的。丈夫虽然死了,她却还年轻,守不住,常借着文嫂儿和别的男人私通,只是做得隐密,没被外人察觉而已。
郑爱月道:“你找到文嫂,先图了林太太,不愁王三官的娘子不是你的。”
西门庆听应伯爵夸过,说王三官的娘子生得极好,兼又是六黄太尉的亲侄女,他的心顿时痒痒起来。
有了这么一桩事在心上,西门庆度日如年,把思念李瓶儿及官哥儿的心淡得不能再淡了。近期,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先勾搭林太太,再图黄氏。
西门庆从妓院回来,立马急吼吼地让玳安去寻文嫂儿。
林太太先是拜倒在西门庆的潇洒英姿下,接着又被他的床上功夫给征服了,两人打得火热。
西门庆志得意满,有了这个新鲜甜头,便把去庄子上的事情一拖再拖,只叮嘱下人送些日常用物过去。
等他终于腻歪了林太太,振作精神准备去庄子上时,忽然得到消息,确认自己即将升官,由副转正,又收到京中急报,要各省提刑官火速进京朝见谢恩。
这是大事,西门庆不敢马虎,回到后院对吴月娘嘱咐一番,又派人去庄子上知会六娘一声,然后急忙忙收拾行李,和夏提刑一起进京去了。
李瓶儿见了府里派来的下人,听了回话,心里高兴得很。
这厮总算走了,这一走,少说也得近一个月,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会突然出现了。
李瓶儿撒了欢,日日哼着歌,优哉游哉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官哥儿却不太快乐。
因连日天气不好,极度寒冷,大宝又太调皮,如果被关在屋子里,他会上窜下跳,把屋子搞得一团糟。所以,杨素梅这几天就不带儿子来庄子上,怕他糟蹋六娘的房间。
正好家里的羊也卖光了,小叔子腾出手来专门带着大宝。
外面雪大,秦少正不许大宝出去玩,只关在屋里,随他跑跳。
可家里太清贫,放眼一望也没几件家具,更别提玩具了。大宝发起脾气,在屋里大哭大闹,吵着要娘。
他一直嚎了两个多时辰,秦少正被他吵得不胜其烦,只好把他裹得厚厚的,领到屋外玩耍。
屋外大雪稍霁,大宝玩心重,又不怕冻,玩着玩着,竟然一路走到了庄子后门口。
杨素梅每日带大宝来庄子都是从后门进的,所以大宝认得这里,一来就直奔后门,挣开秦少正的手,跑上去敲门。
秦少正赶紧拉住他:“你娘在做事呢,不能去吵她,我们回去吧?”
“不回!”大宝喊道,“那我在这里等娘。”
地上落了厚厚一层雪,大宝蹲下开始玩雪。他把雪团成一小团,再踩散,再团,再踩,玩得不亦乎。
秦少正遥望着庄内,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屋顶,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他想,这里面一定没有六娘的声音,离外墙近的是厨房和下人房,六娘怎么会来这里呢?
看了会屋顶,扭头看到大宝正在踩雪,吓了一大跳,赶紧拦住他:“你想玩雪,我给你堆雪人就是了。别再踩雪,小心棉鞋会打湿。”
官哥儿在家关了几天,今日又没见到大宝,他开始发脾气,哭闹不止。
众丫头哄了他一上午,个个累得精疲力尽。
用过午饭,李瓶儿看着窗外雪小了些,便让绣春给官哥儿穿厚点:“我们带他去院子里走一圈,不出庄子,让他闻闻外面的新鲜空气就好了。”
小孩就这样,在外面呆惯了、和小孩玩惯了,家里就关不住。再说,官哥儿也没到认字的时候,又没有动画片哄他,不哭闹才怪。
绣春给官哥儿穿戴好,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对李瓶儿说:“幸好如意儿回去了,要是她还留在这,保管她现在也哄不住官哥儿。”
绣夏也笑:“官哥儿壮实了好些,人也调皮了,奶娘哪里抱得住?”
一丈青道:“还是老爷说得对,男孩子就得多跑跑跳跳,哪能一直窝在奶娘怀里?就是女孩儿也没这种养法。”
屋外寒冷,绣春收拾好官哥儿,交给一丈青抱着,自己回里间找出李瓶儿带来的黑色貂鼠皮袄给她披上。
李瓶儿看着身上的皮袄,道:“用不着穿这个吧?随便找件斗蓬就行了。”
这可是皮草呢,在草根李瓶看来,这就是极高档的货,她怕一个不小心蹦了火星,那就太可惜了。
绣春替她系好领结,道:“皮袄买来就是穿的,六娘不穿难道想送人?”
是哦,原身李瓶儿死后,这件皮袄被潘金莲要去,穿出门做客,很是出了一阵风头。为了这事,吴月娘和潘金莲又大吵一架。
李瓶儿摸摸身上光滑的皮袄:“你说得对,就穿它吧。”
宁愿自己穿烂,也不能便宜了那两人。
一出了上房,官哥儿不肯让一丈青抱,从她怀里挣扎下来,踩着小羊皮靴跑得飞快。
大宝和他一起玩耍时,曾带他去杨素梅做事的地方玩过。官哥儿越来越聪明,他记住了这条路,一路跑出院门,顺着石径小路往厨房那边跑去。
一群人在他身后一边呼喊一边追撵。
官哥儿跑到石径尽头,出现了两条分岔路口,一条稍长的小路直通后边的厨房,一条稍短的则通向后门。
官哥儿停在原地,左右看了看。忽然,他听见后门外有大宝的欢笑声,便笑着朝后门跑去。
“官哥儿,不能去,那是后门。”绣春跑得气喘吁吁,又不敢下死力追,生怕吓着了官哥儿,连累他摔跤。那样的话,老爷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李瓶儿的脚不给力,再加上雪地又湿又滑,不好走,她扶着腰对身旁照顾她的一丈青道:“你快跟上去看着,我自己慢慢走。”
一丈青看看前边,那几个丫头都年轻,她也担心官哥儿出意外,便丢下李瓶儿,紧追了上去。
☆、第 53 章
官哥儿跑到后门; 只见门房紧闭; 看守后门的婆子从门房出来; 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弯着腰热情地说:“官哥儿; 您怎么来了这里?”
“开门。”官哥儿指着门,奶声奶气地喊。
“哎哟; 外面雪大; 无事不能开门。”
“开门; 开门!”官哥儿急起来; 离得近了,他能清楚地听见大宝就在门外。
绣春跑得直喘气,终于追了上来。
她一把抱起官哥儿,哄道:“六娘只说在院子里走走,可没说能出去外面。”
婆子见了绣春就讨好地说:“外面冷; 要不绣春姑娘带官哥儿进来坐坐,烤烤火?”
绣春道:“不了; 六娘还在后边呢。”
官哥儿在绣春怀里挣扎:“大宝,大宝。”一手指着门外。
绣春仔细一听; 笑了:“果然是大宝。”
一丈青疾走过来; 听见她的话; 道:“原来是大宝在外面啊?那把门打开吧,让大宝进来陪官哥儿玩会儿。就在这里玩,不要进六娘的屋子了,省得回头不好收拾。”
一丈青对大宝的破坏力心有余悸; 真不知道杨娘子家那么穷,怎么养出这么精神充沛的儿子来的。
婆子笑着打开了后门。
“娘!娘来了?”大宝听开门响,朝后扭头看。他身边堆着一个巨大的雪人,用路边捡来的枯枝做了鼻子、眼睛和嘴巴。
“大宝!”官哥儿一见大宝就大喊大叫,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个雪人,眼里直冒光,说什么也要下来。
绣春抱不住他,又怕摔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
官哥儿立马跑到雪人身边,左看右看,想摸又不敢摸。
秦少正立在一旁,见了官哥儿就打招呼:“小公子好。这是雪人,你喜不喜欢?”
官哥儿猛点头:“喜欢!好看!”说着,伸出手想去摸雪人的鼻子。
秦少正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不能摸,雪冻手呢!看看也就罢了。”
一丈青是媳妇子,儿子都十几岁了,自然不像年轻小姑娘那般脸皮薄。而绣春在西门府里呆了这么些年,见惯了老爷的没规没矩,她对年轻女子不可轻易见外男的习俗真没放到心上。
两人见了秦少正,都点头同他打招呼,然后站在门边看着官哥儿和大宝玩耍。
李瓶儿穿着貂鼠皮袄,一路急走,走得粉脸通红。等她快走到后门口时,一丈青听见动静,急忙过来搀扶她。
李瓶儿走到门边,看见官哥儿正和大宝玩得开心,便笑了。
秦少正立即躬身向她行礼,李瓶儿回了礼,然后相对无言,整个后门只剩下官哥儿和大宝的欢笑声。
雪人只有一个,大宝认为这个是自己的,不许官哥儿碰雪人。官哥儿急得不行,眼泪汪汪地看着李瓶儿。
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让李瓶儿心疼不已。
秦少正哄官哥儿:“大宝调皮,我们不理他。现在也给你堆一个好不好?”
官哥儿收回眼泪,拍着小手喊:“好!”
绣春玩心重,立即道:“那我去厨房找根红萝卜来做雪人的鼻子。”
官哥儿听见这话,想起娘给自己穿衣服的样子,拍着手又叫:“衣服,衣服也要!”
绣夏抿嘴笑:“那奴婢回去找块布,当雪人的披风。”
两个丫头都跑回去了,一丈青见秦少正手上连双手套都没有,一捧捧地堆雪做雪人,片刻功夫,他的手就冻得红通通的了。
一丈青道:“六娘,我去泡壶热茶吧?你看他的手冻的。”
李瓶儿赶紧道:“你快去,再拿些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