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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悄悄注意着六娘的神色; 鼓起勇气,抬头对西门庆告状:“五娘还没搬呢。”
什么?还没搬?这些人当自己是死的吗?他说出来的话已经这么不管用了?
西门庆一脸怒容,不去管潘金莲,只盯着吴月娘道:“你是正妻,后院一向归你管。我前天发话说让她马上搬; 你是没听懂我的意思还是故意跟我唱反调?”
吴月娘哆嗦了一下,嗫嚅道:“北边……北边还没收拾好呢。我想着……想着……”
“不要跟我阳奉阴违!”西门庆大声打断她; “府里缺人使?两间屋子要腾多久?玳安,玳安!”
玳安进来; 西门庆吩咐他即刻找几个粗使婆子赶紧给金莲搬家。
玳安应诺去了。
潘金莲抬起头; 满脸眼泪; 悲愤又无助的对西门庆哭喊:“老爷真是铁石心肠!往常我们欢好的时候,您还说我是这后院里您最可心的人,这才几天,就变了心、改了道!”
潘金莲一着急; 言语粗俗,连欢好两字也说出来了。
吴月娘气得咬牙,李娇儿暗自撇嘴,孟玉楼低着头,不言不语。
李瓶儿也低着头,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嘲笑她。
指望西门庆那厮长情……唉!
“呵呵,”西门庆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提?你干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心里清清楚楚,只是没跟你清算而已。若按我以往的脾气,像你这样的,早就卖得远远的了。我承认,娶你进府我也有错,所以我决定把你养在府里,供你吃喝。你活多久,我就养多久。若你再不识趣,这份衣食可就没了。”
金莲嚎了一嗓子,站起身,怒瞪着西门庆。
西门庆坐在上首,嘴角含着冷笑,由着她瞪。
金莲这才发现玳安不见了,一想到那群粗人在替她搬家,她跺跺脚,顾不得尊卑礼仪,拎着裙角跑了出去。
春梅愣了愣,赶紧跟上。
西门庆站起身,看着吴月娘道:“后院的开支已交到了你手里,往后好好打理后院,不要再让我心烦。”然后大踏步走了。
过了许久,吴月娘才慢慢爬起来,身子一阵酸软,有气无力地对其他人道:“散了吧,你们也好自为知。”
其他人齐齐告退。
潘金莲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院里。
院里没人,秋菊已经被老爷打发去了厨房帮忙。只见玳安正站在厅里,指挥好几个粗使婆子替她搬家。
那些婆子手里没轻重,再加上以前都吃过金莲的亏,动起来手像故意似的,把她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屋里如同遭了贼。
“你们在干什么?”金莲大叫一声,一把推开正在摆弄她首饰盒的一个粗使婆子,怒骂道,“下贱的奴才,偷我东西?若损坏了一样,我必定告诉老爷,让他重重地打你板子!”
婆子被她推得晃了两晃,等稳住身子,便嗤笑一声,暗想,还找老爷呢,老爷都快要把你打发走了,当我们不知道么?
玳安板着脸,冷冰冰道:“五娘,这是老爷的吩咐,你别为难小的。”
金莲抱着首饰盒,扭头看向玳安,正要破口大骂,玳安抢道:“闹到老爷面前,大家都讨不了好。我劝五娘还是乖乖听话吧!”然后挥挥手,婆子又开始忙碌起来。
金莲胸膛剧烈起伏,呆立在一旁,看着这一群强盗,嘴里喃喃呐呐骂道:“少死的贼王八,绿毛龟!这些下贱的奴才也敢欺负人了。王八精,绿毛龟……”
春梅这会儿才进院子,看到一屋子的婆子,心里了然。
她伸手扶着金莲,眼里含泪道:“五娘,由着她们去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老爷失了心窍,不念旧情,这天还有公道呢!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会想起来的!”
金莲没有多少东西,当初在张大户府里的时候,倒也存下了一些银两,后来和武大搬出去,买房、过日子就花得差不多了。
这屋里的家具摆设全是府里置备的,衣服倒是有两大箱子。
一个粗使婆子问玳安:“北边那屋狭窄,家具全搬过去么?放不下吧?”
玳安略略思索,那两间屋他知道,平时用来放杂物,地方不大,若当真把五娘院里的东西全搬过去,怕是得摞好几层,还怎么住人?
他道:“先搬张桌儿、椅儿过去,其他的等下再说。”
两个婆子抬桌子,一个婆子拿椅子,另外两个抬着金莲的衣服箱子就要走,金莲大急,拦住她们:“我的床呢?我要我的床!你们若不把我的床也抬走,我就吊死在这里!”
玳安没办法,只得道:“床太大,婆子们抬不动,等下我喊小厮们来抬。”
金莲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喃喃呐呐地骂着,跟着婆子们来到她的新家。
想当初,西门庆挑了花园里小楼下的三间房给她居住,摆放着花草盆景,虽然也僻静,好歹景致好。现在呢?把她赶到猪圈一般的地方。
金莲看着面前两间半旧的屋子,脚边荒草有一指长,别说景致了,连朵野花都寻不见。
她顿时大哭起来。
玳安不理会她,跟婆子们一起进去,把东西放下,然后又去喊小厮们搬床。
一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黑漆欢门描金床抬来,一一摆好。
屋子太窄,安放完床,就占了大半的地方,靠墙放着桌椅及箱子,就只剩下一条丈余的过道。
金莲抱着首饰盒,坐在床沿,春梅正缩肩耷脑地站在过道上。
金莲红着眼圈,抚着床沿,哽着嗓子道:“这张床,还是老爷当初迎我进府时,特意花十六两买的呢!”说完,她细细抚摸着首饰匣上雕刻的宝象花,“这匣子也是他特意给我置办的。那时,我们多恩爱,怎么如今就变了心呢?郎心似铁,剜人心。”
春梅捏着衣角,一脸苦相,再不复当初那个第一丫头的意气风发,她也哽咽道:“五娘,慢慢会好起来的。我不信老爷会如此狠心,我不信。”
“春梅,你把我的琵琶拿来。”
春梅从箱子上取来,递给她。
金莲抱着琵琶,慢慢弹唱,唱的是{绵搭絮},讲的是妇人等郎郎不来的凄苦心情。
她眼里含泪,嗓子哽咽,一边弹唱一边落泪,当唱到最后那句“你如今别有知心,海神庙里和你把状投”时,春梅再也受不了,哭着出去了。
金莲也不去管她,像被按了单曲循环似的,翻来覆去的只唱这首。
春梅在屋前拔荒草,现在没秋菊使唤,五娘只顾在屋里哭得如同天塌了一般。
她才不会像五娘那样,她得好好活着。不论老爷把她安|插|到哪儿,她都能稳稳地呆着,时间长了,总能让老爷知道她的一片真心。
春梅抹了把泪,狠狠地拔着草。
她把地上的荒草当成了陈姐夫的头发,只有这样,才能消一点她心中的怨恨。
绣秋蹦跳着跑进院子,欢喜地对众人道:“五娘终于搬走了,剩下那些家具没法搬,被玳安一把锁锁了。”
绣春拍着手掌大笑:“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夜夜听她打骂秋菊,要不就是抱着琵琶唱那些酸曲。”
倚翠凑趣道:“下午我们抱官哥儿去花园里玩?”
“嗯,可以多玩会儿。不过,也得看紧点。”李瓶儿道。
金莲搬出了花园,官哥儿就能多得一个自在玩耍的好去处。
西门庆回了前院,喊来玳安,问道:“让你备给刘秀才的礼,备好没?”
玳安:“备好了。除了酒肉点心,还有笔墨纸砚。”
“嗯,”西门庆点头,“你做得很好。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西门庆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不再穿得夸张炫富,也不骑马,走着路来到刘秀才刘地顺的家里。
刘地顺是一个老秀才,学问扎实,奈何考场不顺。
当初他还颇有家底时,连考三次,没能更进一步,只得安心回家再读。后来,他的娘子和儿子得了重病,为了治病,将家业散尽,也歇了再考的心思。
若有人请他坐馆,他便去;若没人请,就在街上摆个写字摊儿,赚几文生活费。
他人虽不精明,到底还算正直,见到西门庆上门,也没有阿谀谄媚,只淡淡地问:“不知西门大官人有何贵干?”
西门庆朝他深深作揖,恭敬道:“想请先生进府坐馆,不知先生尊意可否?”
刘地顺想了想,问:“我记得贵府小公子才一岁多?”这么早就请先生,会不会太早了些?他的话说利索了没?
西门庆笑道:“小儿的确还小,但好先生却不多。我想早些请先生进府,若我平时有了难解的地方,也好讨教一二。”
刘地顺作为土生土长的清河县人,自然知道西门庆如今权势极大,如土皇帝一般。
再者,他只是进府教学问的,谁来学不是一样?
学问再扎实,人品再正直,也得先有一口饭吃。他如今生计艰难,去谁府上教不是教?
当下,他便应了。
西门庆笑眯眯地送上礼物,恭敬道:“我在府里腾出两间房给先生居住。想来,先生也得收拾一下,三天后,我派小厮来接先生进府。”
刘地顺看了一眼礼物,见里面有他喜欢的笔墨之类,心里高兴,点头同意。
西门庆告辞回家,将之前分给温秀才住的屋子腾出来,重新添些摆设,腾给刘秀才住。
他喊来画童,吩咐道:“三天后刘秀才会进府住下,到时还派你去伺候他。你放心,他不是温秀才那样的人。若他有不对的地方,你来对我说,我给你做主。”
画童躬身应下。
画童刚走,玳安拿着府里的账本,走进来问事情。
春鸿管着书房,西门庆把前院库房的事情交给了玳安。
玳安之前虽然有些荒唐,但他对西门庆是绝对忠心的,就冲这一点,西门庆才肯把库房交给他管。
他倒是想过府里最好有个管家,但好的管家一时寻不着,忠奸又难辩。傅铭倒是自小跟随他的,但外面铺子离不得他,他只好把玳安提上来。
玳安捧着帐本问:“后院的账本,是十日一结还是一月一结?”
西门庆随口道:“随她,该多少银子就支给她。只是,你也盯着点,莫把我当瞎子,别闹出一两银子一个鸡蛋的笑话来。”
玳安咽了下口水,心想,您从小就是做生意长大的,谁敢在这上头动心思?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玳安将账本翻了一页,指着其中某处道:“现在是月初,该去妓|院结银子了。”
西门庆皱起眉,问:“该结多少?有哪几样?”
玳安一一回复:“您之前包下的李桂姐,每月三十两;郑爱月,每月二十两。上个月您在养病,没派人送银子过去,再加上这个月的,合起来该给100两。”
“呵呵,”西门庆冷笑一声,想起妓|院那帮吸血虫就没好气,“把这项划掉,一文钱也不要再给。她们若派人来问,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们不需等我,自己接客罢了。”
玳安有些震惊,还是拿起毛笔将妓|院的支出划掉了。
“没别的事了?”西门庆拿起一卷书,“既然没事就出去,别打搅我看书。”
玳安临出去前偷瞄了一眼,见老爷正捧着三字经。
心道,老爷真是用功啊!
西门庆当然识字,他小时候在父亲西门达的指点下,从三字经学起,至后来的四书五经,但都不求甚解,学得潦草马虎。
等他决定充实自己的学问,不想再做草包时,最先拿起的就是三字经。只当重学一回罢了,他对自己说。
当他读到“彼既老,犹悔迟。尔小生,宜早思。”时,才能深刻领会其中的含义。
他捡了一条命回来,除了惜命惜健康,更珍惜时光。
这短短的12个字,阐明了一条亘古不变的道理:珍惜现在,把握时光,将来才不会后悔。
他心里万分认同,因此越读越有兴致。
到了晚饭的时辰,吴月娘派丫头去请老爷来上房用饭。
她想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因此安排厨房做了一大桌老爷最爱的大鱼大肉,还自掏腰包买了一坛上好的金华酒。
金华酒很贵,吴月娘买这一坛花了20两银子。
之前常时节问西门庆借了50两,就在街上买了三间房带两间门面的一座小楼。吴月娘这坛酒,等于花掉了半座楼。
西门庆往常喝金华酒,都得搀些茉莉花酒进去混着喝,就是因为它既难得又贵。
西门庆没领会到月娘的一片苦心,不肯来,在书房独自用了饭,捧卷苦读。
李瓶儿在自己的小院用过饭,官哥儿闹着要出去玩,于是一大帮人带着他去了花园。
这时节雪才刚化,花园里的草木还未吐芽,但西门庆有钱,去年冬天就用暖房养了一屋子的花草。白天有太阳时就搬出来晒晒,花园里花红叶绿,像暖春一般。
官哥儿小跑着冲进花园,对着花草一通狂摸。
可怜他这个冬天尽被关在小院里,入眼的除了雪就是光秃秃的枯枝。偶尔来花园放风,也因为李瓶儿不放心金莲,从未让他玩超过一刻钟。
官哥儿在花园里尽情撒欢,又笑又闹,把带来的皮球踢得满地乱滚。
李瓶儿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玩耍,叮嘱道:“官哥儿,小心点,别尽冲着花盆踢。”
这孩子有破坏欲,不是折花扯叶就是把花盆当目标,跟玩保龄球似的,把花盆踢倒了他就特别开心。
李瓶儿真不知道该夸他动手能力强呢,还是批评他不善待花草。
西门庆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