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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冬苦笑摇头：“让艾英国和霍璐给你烧吧，我陪你们。英国，霍璐，别看了，顺着来时的路走，找最近的建筑物躲进去，祝你们好运。”
杨冬没提周天鸿的名字，因为杨冬知道这个满腔热血的傻大个听到豆豆那句“给我烧巧克力”之后肯定不会转身离开。
艾英国和霍璐愣住了，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转身离开，还是应该留下，与前面三位相识不过一周的熟悉的陌生人一同慷慨赴死。
“打住！”小六也站起来，与顺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老兵还在，轮不到女人小孩和菜鸟吧？”
话音刚落，小六和顺子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朝着不断靠近的蜘蛛冲去，单韵没有迟疑，跟在他们后面开始往前冲，豆豆紧随其后，却摔了个跟头，跌倒在地。
“掩护我！”顺子大喊一声，摸出一个手雷，一边奔跑一边熟练地拉开手雷拉环，随后塞回战术带。小六则默契地跨出一个身位，挡在顺子前面。
顺子拿出的是一枚反坦克手榴弹，这是一种二战期间出现的畸形产物，依靠战斗部大量装药产生巨大的爆炸威力，摧毁敌方坦克装甲，杀伤坦克内部人员。在现代主战坦克与步兵战车的装甲逐渐加厚后，需要近身投放的反坦克手雷就失去研发价值，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被远程反坦克导弹取代。
但这被时代淘汰的落伍武器，用在现在的南都战场，却是应用奇效的利器。
只要能贴近巨蛛，顺子手中的反…43式反坦克手榴弹就能轻易撕开巨蛛的外甲——只要顺子能在手榴弹引爆之前的时间里冲到巨蛛脚下。
恍惚间，一种奇怪的视觉效应出现了，周围事物淡去消失，巨蛛在顺子视线里变得更加庞大，顺子忽然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几十年前，顺子的祖父也在南都参加一场反抗外来侵略者的战争，当时华夏军人还没有能力对抗外来入侵者的坦克战车时，他们只能把被褥棉絮打湿挂在胸前，排成一条长队顶着子弹往前冲，用人命填出一条血路，让排在队伍最后一位的投弹手将炸药包垫到坦克底下，炸掉坦克的轮式履带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顺子的祖父就是这样一位投弹手，今天顺子自己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原以为自己会死的轰轰烈烈，万人敬仰，没想到到死都没能摆脱炮灰的命运，成为无情绞肉机里的一片碎肉，一个小小的悲情缩影。
但是顺子没有后悔，他想起了曾经年迈却铁骨铮铮的祖父。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冬夜，金陵城破，南都大屠杀！
残砖断瓦，伏尸遍野，秦淮河被染成鲜红！
在这国难之时，在这无数同胞被屠杀，四万万中华儿女承受永恒耻辱之时，你们在哪里？
祖父的回答是：
“老子在跟日本人拼命，胸口顶着刺刀！”
因为这个答案，老人一生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遇，都能挺起胸膛。
现在，顺子要追寻祖辈的足迹，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虽知今日必死，按如果今天能侥幸活下去，下半生顺子也要挺起胸膛，告诉自己的儿孙，当年南都城破，国难当头之时，老子在跟怪物拼命，身上挂着炸弹！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小六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奔跑，看见巨蛛的口器正向自己袭来，小六不闪不避。
现在这根恶心的杀人利器不是恶魔的爪牙，而是他的使命，无需躲闪，张开双臂真心拥抱即可，当然，抱住它之后，免不了送它一句“操你娘”。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根口器悬停在半空，似乎撞上一道无形的壁垒。
小六做了一个不该做的动作，他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顺子。
顺子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满目迷茫，平举着双手，掌心浮现出一圈美妙的光圈。
顺子觉醒了！
己方阵营又出现一个觉醒者，而且拥有战斗能力，要解决眼前的怪物轻而易举，但小六却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顺子，手雷！手雷啊！！！”
反坦克手榴弹只剩一枚，而顺子和小六都不是专业的投弹兵，为确保命中率，唯有随身带着手榴弹贴近巨蛛要害后再进行引爆，但巨蛛体型庞大，攻击手段犀利，口器刺入人体后只需短短几秒钟时间就能把人吸成干尸，在血液甚至内脏都在快速流失的过程中，即便有天大的意志力，也不可能再拉开手榴弹的拉环，因此，顺子在刚刚发起冲锋的时候就已拉开拉环，借着引爆延迟时间冲近巨蛛。
如果一切顺利，小六会在冲锋道路上挡住口器，用自己的英勇牺牲为顺子争取到贴近巨蛛腹部的机会，即便无法炸死巨蛛，也能将巨蛛的步足炸毁——当然，小六会死，顺子也会死，两个炮灰的命，换来身后几位菜鸟觉醒者的安全，怎么算都划算。
可最意想不到的意外出现了，顺子竟然在最后关头成为了觉醒者！
小六尖锐到破音的喊叫让顺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瞬间顺子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有英勇献身的壮烈无畏，有成为觉醒者后残存的狂喜不已，有发现手雷仍旧挂在战术带上的恐惧。
这张扑朔迷离的脸很快就被撕碎，顺子已来不及将随身携带的反坦克手榴弹抛出，能够击穿75mm厚度装甲的大量高能炸药将顺子的身体扯裂。
“跑啊——”
顺子的头颅像块碎西瓜般裂成几瓣，带着红白色的烟花炸裂，碎裂的脸庞上有两点泪珠在火焰中蒸发，爆炸发生前最后一声呐喊止住了单韵前冲的脚步，小六向前做着战术翻滚动作，但两人都没能避开爆炸范围！
反坦克手雷不像普通手雷依靠弹片杀伤人员，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依旧致命，以单韵小六离顺子的距离，即便不死也是重伤濒死！
“单——”
豆豆不顾危险连滚带爬地往前冲，杨冬目呲欲裂，只喊出一个字就彻底失声，后面周天鸿、艾英国、霍璐三人都陷入呆滞，被眼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剧变震到大脑一片空白。
巨蛛仍未受到致命伤害，被爆炸的气浪逼退两步后再次朝着杨冬等人所在的方向开始行进，杨冬认命地闭上双眼，遮住眼底的悔意。
利器破空的声音响起之前，一枚榴弹跨越数百米的距离命中巨蛛，前方再次响起爆炸的声音，杨冬下意识地卧倒，抬头看向前方远处，一辆轮式步兵战车卷着烟尘长驱直入，炮塔正对前方。
与此同时，上空想起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嗡鸣声，机炮发射出的大口径子弹连出数条火线，割裂蛛群，为主战坦克清空道路。
增援到了！
周围建筑物里死寂的人群开始沸腾，掀起一阵又一阵声浪。
“看那边！坦克，坦克啊！”
“武装直升机都来了！保卫军来保护我们了，终于来保护我们了！”
“听啊，炮声！保卫军的炮声！”
欢呼、喝彩、感慨、尖叫，不一而足，只是没有一个声音问起外面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可还安好。
尸骨遍地，无人问津。
杨冬疯了一样拔腿狂奔，与豆豆一起冲上前，单韵柔软的身躯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仿佛一个精致的洋娃娃饱经摧残，变成一个垃圾堆里的破布娃娃，浑身挂满伤痕，血流不止，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尽是令人心碎的裂纹，右颊颧骨空了一大块，原本美若天仙的可爱面容变得残缺恐怖，让杨冬的手止不住颤抖。
“单韵！单韵！”
“大姐姐！”
杨冬握拳的手指指甲嵌进肉里，豆豆的眼泪好似决堤，两人都用各自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复杂情感，豆豆是伤心欲绝，杨冬却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呼吸微弱的单韵勉力睁开眼睛，右眼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残留的器官组织，充血的左眼瞳孔依稀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半跪在身前，正急切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杨……”单韵张开嘴，黑红色的血沫顺着嘴角流淌，用受损的声带说出一个字，声若蚊蝇，杨冬却听得很清楚。
“嗯！我在！”杨冬紧紧握住单韵的手，这是杨冬唯一敢触碰的部位，其他地方太过触目惊心，杨冬生怕轻易触碰会造成二次伤害。
“会，长……”单韵缓缓吐出后面两个字，让杨冬整个人愣住，接着眼皮渐渐合拢，似乎困到了极点。
“军医，军医！！军医他｜妈去哪了！”从没有爆过粗口的杨冬痛苦地弓起身子，像极了一只受伤后被围困到角落的野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联指的指挥官是不是傻｜逼！不知道派救护车跟增援部队一起进场！军医他｜妈在哪里，傻｜逼，啊！！！”
无人理会杨冬的呐喊，周天鸿等人垂下眼睑，哀恸不已，几步之外，小六艰难地撑起隐隐露出脊椎的背部，抬头看了眼驶近眼前的步兵战车，又看了眼地上一滩血肉，最后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周天鸿。
“喂，菜鸟，帮个忙。”
听见小六的呼唤，周天鸿赶忙走到小六身前，翻出小六随身携带的吗啡，用力扎进小六的肩膀。
“谢谢。”小六无比痛苦的神情稍稍舒缓，他胸口朝下趴回地面，努力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再帮个忙，冲着这，来一枪。”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选择题
当战友身受重伤，痛苦不堪，请求你对着他的脑门来一枪，给他一个痛快，你会如何选择？周天鸿现在又明白了第二个道理，某些选择题是令人头痛的难题，有些时候，掌握选择权只会让自己的内心饱受煎熬，而没有选择则可以心安理得泰然处之。
看见小六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求死，周天鸿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放开小六的手臂磕磕绊绊的向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
“你……你撑住！支援部队过来了，我们不会再有危险了！你撑住，急救员肯定很快就到！”周天鸿想喊小六的名字，却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小六的名字，只能说出一个“你”字。
“老子撑个鸡毛，看你那见鬼的表情就知道我背后伤成什么样子，救不回来的，趁着我，还没吓哭，让我死个痛快，再拖下去，又痛又怕，会哭鼻子的。我丢不起那个人啊……”小六艰难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怪笑，“你，没杀过人吧？”
周天鸿点头，又摇头，他从小到大架打过不少，但连只鸡都没杀过，就只在刚才斩杀过几只巨蛛，可杀怪物和杀人不一样，直到亲眼看见人类的尸体，周天鸿才反应过来这并不像他曾在电脑或VR设备上玩过的游戏，每一具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尸体都曾是像他一样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故事的人，这种人生故事戛然而止的惨剧有一种令人追思后深感恐惧的残酷。
只是作为看客，周天鸿就已经难以接受，无论如何也不愿亲手为一段人生画上句号。
“无论你帮不帮我，我都死定了，拜托，让我临走之前少受一点煎熬。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是你是在帮我，不是在杀我，如果真的过意不去，以后记得常来给我烧点东西，我的名字应该也会被刻在纪念碑上吧？能把名字留在镇远剑上，这辈子也算值了。对了，帮我带句话给我老大，就说我先走一步，让他慢点来，越慢越好……”小六的声音渐渐低沉，严重的伤势在放出鲜血的同时也一点一点抽走了小六的力气。
受伤如此严重，无论开枪与否，小六都一定会死，区别只在于前者能让他少受点罪，有一个更体面的死法。
周天鸿用力咬着牙，紧绷的咀嚼肌让牙根挤压牙龈，口腔里一股腥味，心里也是一股腥味，为了保护自己等人，小六和顺子毫不犹豫地朝怪物发起自杀式冲锋，现在他已快要断气，自己却连完成他最后请求的勇气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
想到这里，周天鸿有了决断，他伸出筛糠一样抖动的手指，摸出小六的配枪，笨拙地拉开保险，把枪口对准小六的太阳穴，食指搭上扳机。
“放下枪！”
一声暴喝从头顶传来，周天鸿手一抖，险些扣下扳机。抬头一看，头顶上不知何时悬着一架通体黑色漆有白色长剑的大型直升机，那是一架精卫号！打响南都保卫战第一枪的第三小队就是乘坐着这样的直升机赶赴南都大学。
精卫号上抛下一根速降绳，一个熟悉的身影顺着这根结实牢靠的绳索滑了下来，看清来人面容后，半跪在地的周天鸿松开五指，放下手中的手枪，喜极而泣。
“洛先生！”
周天鸿喊出那人的身份，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