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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眼中满是阴狠怨毒,稍稍背转身向身后的刀斧手果断的做了手势。不等刀斧手有所行动,却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世子手掌上赫然插了一支象牙筷!众人只觉得人影一闪,杨致手上另一支象牙筷已经抵住了世子的咽喉!
“你要杀我倒也罢了,竟然连你姐姐的性命都不顾!”杨致狞笑道:“王爷,也只有你这种老混蛋才会教出这样没有人性的儿子。你知不知道?玲珑刚才救的是你而不是我!如果不是你的混账儿子那么狠毒,这支筷子现在应该是抵在你的咽喉上。”
“父王!……阿姐!”世子痛得几欲昏厥,惊恐的叫道:“救我!”
玲珑在一旁默默垂泪,凄然不语。定北王已是满身冷汗涔涔:“杨致,只要你不伤我王儿性命,本王便放你出城!”
见四周兵将虽投鼠忌器,却仍是虎视眈眈,跺脚喝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尔等还不退后让路?!”
杨致挟住世子慢慢退出王府,玲珑已备好马在门外等候,依然挡在他身前,低声黯然道:“我送你出城,放了世子吧!你先上马。”
杨致无声的放开世子上了马,玲珑紧跟着跃上马背坐在他身后。杨致这才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她了,心下大感惭愧:玲珑这是怕定北王父子言而无信六亲不认,想要以身替他挡箭!
二人还未策马走到街口,后面就传来世子语无伦次的叫骂:“你们都死人啊?赶快放箭啊!还不快去追?……父王,赶快下令紧闭城门!万万不能让这对狗男女活着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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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伤别离
定北王怎么也想不明白,精心设下的必杀之局,为什么会让杨致在谈笑间轻描淡写的化为泡影?不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致离去,而且还把自己的女儿搭了进去!将满腔邪火都发泄在心狠手辣的儿子身上,劈手狠狠给了世子一记耳光,骂道:“畜牲!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若有她一半本事,又何须我如此操心?”
怅然长叹道:“王儿,为父也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玲珑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有调兵玉佩在手,此时即便下令拦截,恐怕也来不及了。”
玲珑受父亲遣派时常在外奔走,为求行事方便,定北王便让她以皇封玉佩为凭,授予临机调兵之权。如定北王所料,杨致与玲珑并没费多大周折就连夜出了燕京。
二人出城走出二十余里后,玲珑突然说道:“公子,……你停下!我要下马。”
此时夜幕深沉,身后也没有追兵。杨致依言勒马停住扶她下马,歉疚的问道:“怎么?你不舒服?是不是上回的箭伤还未大好?”
“不是。”玲珑心头一热,竭力忍住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低头取出四五颗金锭塞到他手上:“仓促间我只拿了这么些,你这一路的盘缠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多保重吧!”
“你说什么?!”杨致猛地握过她的双肩,大惊失色道:“今晚搞成这样,你还怎么回王府?难道你不跟我去长安吗?我保证,将来沈玉一定会喜欢你的!我……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玲珑两头为难受尽委屈,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杨致大哭起来:“我还以为你会不要我!”
如果这样对自己倾心相待的女子都不要,那我还是人么?杨致顿时百感交集愈加愧疚,将玲珑搂入怀中,索性任由她哭个痛快。
玲珑哭了半晌,收了眼泪缓缓摇头道:“父王所做的一切,都是苦心孤诣为了大燕国祚绵长,望你切莫怪他。自古孝义两难全,我此生除你之外绝不会心系旁人,但我不能跟你去长安。”
“这叫愚忠愚孝!你懂不懂?”杨致急道:“你父亲没你想象的那么伟大!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我干脆坦白跟你说吧,如果我没有料错,他正在阴谋发动兵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弑君篡位,梦想做上大燕皇帝!”
玲珑愕然道:“什么?……这绝不可能!”
杨致叹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我也是一直到今晚才敢断定。还记得我第一次进王府的时候,管家送出去的那两个人么?当今天下虽然诸国林立,但汉家王朝的风俗礼仪并无多大分别。若真是前来巴结你父亲的南唐客商,明知你是郡主,岂会不上前见礼参拜?江南乃是富庶之地,即使那两人是哪位富商巨贾的仆从下人,若非有一定身份,也没有到王府送礼的资格,又怎会身穿那粗布长袍?所以我当时就起了疑心。后来凝神听他们说话,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们是突厥人!”
“我无意中听说,突厥人上次来索要贡赋还是在三个月之前,那就说明这两个人不是滞留在燕京的突厥使节。就算是,又为什么故意要隐瞒身份?因为你受伤的缘故,我们从赛音山达王庭回来的一路上,至少比平常耽误了十天行程。突厥可汗与左贤王相继遇刺,却有身份隐秘的突厥人在我们之前出现在王府,这只能说明:突厥人争夺汗位的大戏已然开演!那两个人要么是代表右贤王,要么是代表图邪王,来燕京的目的是为了争取大燕支持!如果你父亲不是心思叵测,直接带他们去见燕皇就是了,何必留他们在王府密谈?”
玲珑皱眉道:“那两个人确实可疑,但仅此一点还不足为凭。”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因为燕皇一心想向大夏乞和停战,而且朝野上下似乎对你父亲把持兵权多年颇有非议,所以你父亲才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一旦失去兵权,他就什么都干不了。派你带人刺杀左贤王嫁祸大夏,固然是为了化解大燕面临的困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让燕皇没有解除他兵权的足够理由。”
“……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成功挑起大夏与突厥全力死战,突厥人无论胜败,都落不下太大的好。依他们一贯的强盗作风,势必会将部分损失转嫁于大燕,无非还是派兵劫掠和索要贡赋这两样。而大夏在与大燕的战争中连年得利,调谁的兵也不会从康王那里调一兵一卒。如此一来,大燕遭受两面重压的处境最多只是暂缓。兵者国之重器,在这样的形势下,燕皇怎么会轻易裁撤你父亲的兵权?”
“然而突厥可汗与左贤王同时遇刺,对你父亲而言,形势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突厥陷入内乱,加上燕皇再向大夏乞和,你父亲如果再不愿交出兵权,那就等于是明白告诉人家想要谋反了。所以迫于无奈只好主动请求将兵权逐步移交太子,这既是想先稳住燕皇,也是对燕皇抱有最后一丝侥幸的试探。不想燕皇正中下怀,竟然顺势答应。他便只好从净州抽调心腹回京,伺机发动兵变强行上台了。至于他为什么要杀我,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是说……今日入住馆驿的几名将领?可他们是奉太子诏谕回京候任啊?……再说伯父为什么一定要解除父王的兵权?”
在诸多帝王的词典里,有一条冷血的准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骨肉兄弟!
杨致嘿嘿干笑道:“你父亲执掌兵权那么多年,你说那几个将领会听他的还是会听太子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有一支净州边军正往燕京开来。虽然我不知道太子多大年纪,但也到了能接掌兵权的岁数不是?如果你是燕皇,是将兵权交给野心勃勃的弟弟放心呢?还是交给自己的儿子放心?”
“都说天家无亲情,刚才你那宝贝弟弟下令对我下手的时候,可对你顾及到了一丝半点的姐弟情谊?”
在玲珑心目中,父亲定北王一直是忧国忧民、对燕皇忠心耿耿的高大形象。心知杨致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她一时实在难以接受。失魂落魄的喃喃念道:“我不信!不会的,父王一定不会的……。这一切都是你的凭空猜测,对不对?”
杨致轻抚着她的脸庞,怜惜的道:“快则就在这几日,慢也顶多不会超过三个月,你父亲应该就会动手了。”
“那我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玲珑取下颈中的玉佩,给杨致挂上,决然道:“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设法保住伯父和太子的性命,然后再去长安找你。……我会想你的!”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无论定北王兵变是否成功,燕皇与他兄弟二人中必须有一个彻底倒下。杨致见玲珑神色果决,心知她如果不能解开家国情恋的心结,再劝也是无济于事。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记住,长安杨家的大门,永远都为我的玲珑敞开!”
第058章冒犯自己的下场
与玲珑依依惜别后,杨致心情十分沉重。最是无情帝王家,乱世之中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背后,哪一个不是白骨森森、血泪成河?
他清楚的记得,当日帮助秦氏商队抗击劫杀时,曾经对沈重说过:我只想踏踏实实的做个生意人,我希望我的老婆也是!玲珑会顺利脱离那个龌龊不堪的王府么?将来自己能让玲珑与沈玉过上安宁自在的平静生活么?
新科老丈人和大舅子的人品信誉度为零,杨致一刻也不愿在北燕久留,只管埋头赶路。两天之后便进了顺州城,大概只要再走一天就可以到达大夏幽州地界了。
第二天一早在顺州落脚的客栈要了一大碗牛肉面,准备吃过继续赶路。
“小子,你带你老娘在这儿住了半个月了,也该结点店钱了吧?”
“好啊!老板,你看我是欠钱不给的人吗?”
“怎么不是?你就是!这不是还欠我店钱没给么?”
杨致回头一看,原来是客栈老板在向一个乡农模样的年轻人讨要店钱。年轻人衣衫褴褛,一顶半旧不新的竹笠随意背在背后。却是腰杆笔直一脸淡笑,彷佛他并不是落魄到了付不起店钱,反而像腰缠万贯的显贵王侯一样神气。
老板随口这么一答,杨致便知他已上当。年轻人在第一句话里便为老板布下了陷阱:欠钱“不给”和欠钱“没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只见年轻人悠然道:“老板,既然你早就认定我是欠钱不给的人,干吗还让我住店?干吗还问我要钱?你这不是自打耳光吗?”
老板顿时吃了一瘪,涨得满脸通红的道:“可我只是让你先欠着,也没说让你白住啊!”
年轻人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白住了?”
“……那你倒是给钱啊!”
“你刚才不是亲口承认,让我先欠着?怎么出尔反尔又不让欠了?”
杨致估计客栈老板就是讨到天黑也绝难要到一个铜板,不经意的把仅有两件换洗衣物在内的包袱碰落在地,强忍住笑喊道:“老板,再来十个馒头!一壶好茶!”
“好咧!来啦!”老板艰难的要账行动只得悻悻告一段落,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回身唤小二支应去了。
杨致向那年轻人遥遥一抱拳道:“这位兄台,能否劳动贵手,帮我把包袱拾过来?”
年轻人长长嘘了一口气,随手把杨致的包袱捡了过来。
“有劳了。方才辛苦兄台帮忙,若不嫌弃就请用些茶饭如何?”
年轻人也不客气,坐下来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杨致等他吃下三四个馒头后,笑问道:“兄台,我还要在这炎炎烈日下赶路,能否请兄台再帮我一个忙,将你的竹笠卖与我?”
年轻人这才抬起头来,拱手一揖说破道:“仁兄若是有心相帮,尽可直言,无需如此小心为我照拂脸面。你既是施恩不图报,我若惺惺作态倒是小瞧于你了。这竹笠作价纹银十两,你要便拿去。在下张搏虎,从蓟州到此投亲不着,老母又一病不起,是以落魄至此。仁兄若能见告姓名,你我便是朋友了,日后有缘再见也好称呼。”
名叫张搏虎的年轻人绝口不提报恩,眉宇间透着一股铮铮傲气。杨致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做个过路雷锋,原也没指望他回报。当即拿出十两银子,还了一礼正色道:“爽快!在下杨致,中州信阳人氏,现居长安。”
张搏虎放下竹笠收好银子,想了一想又拿起剩下的几个馒头,抱拳道:“杨兄,老母还未吃早饭且正等钱抓药,这几个馒头我便一同生受了。失陪!”
看来此人还是个孝子。杨致目送张搏虎匆匆离去,自失的摇头一笑,戴上竹笠随后出了客栈。幽州是大夏三皇子康王赵敢重兵镇守的两国界城,杨致对赵敢闻名已久,但从无交往也不想去沾惹,宁可绕道而过。
夏历武成二十五年七月十四日正午时分,杨致终于又远远望见恢弘雄伟的长安城廓了。从二月二十三日从出征前往朔方至今,差不多有五个月之久了。心中默默念了一句:长安,我回来了。
时值盛夏,赤日炎炎。由于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