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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未必。”杨致淡淡笑道:“郡主再不懂事也是尚未成婚的女儿家,事涉皇家体面,她不可能不清楚。若非受人怂恿煽动,绝不至于来此胡闹。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见我始终不肯松口将此事大包大揽,最后才拿出那份地契。庄园有价,人命无价,他们也太小看我了。耿超曾说过欠我两条命,所以我才提醒他们,他马上又会多欠我一条命了!”
“不对,不对!”突然间神色一凛:“他们明知道我不可能置身事外,为何还要来上这么一手?此事背后另有玄机,耿超当街杀人绝不只是为你出气那么简单!……那两个老混蛋好精明的算计!耿超啊耿超,希望你真的不会看错我杨致,也但愿我杨致不会看错了你!”
沈玉惊道:“相公,你都说些什么呢?耿超怎么啦?”
杨致搪塞道:“哦,没什么。你先回房,让我在这儿好好想一想。”
回头扯起嗓子叫道:“阿福!你赶紧去追上郡主把那份文书要回来,就说少爷我刚才还没看得清楚!”
第068章不容乐观的交易
杨致一惊一乍,瞬间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沈玉见他脸色沉重,也不敢多问,顺从的掩紧房门去了。杨致独自躺在书房坐榻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少爷,您要的文书,按您的吩咐向郡主讨回来了。”
“哦,先放那儿吧。”
过了小半个时辰,阿福又来敲门了:“少爷,少爷!”
“又他妈怎么了?是不是你爹死了?”
“少爷,您都知道的,我爹死了有好些年了。就算是我爹死了,我也不敢来惊动……。”
“你还没完了你?有屁快放!”
“宫里有位马公公带了两名御医,说是给您瞧病来了。”
皇帝的耳目好快啊!杨致一愣,随即在榻上躺周正:“那就去叫他们来吧!”
马公公是侍奉皇帝起居的贴身近侍,与杨致也算是熟人了。一进门就干笑道:“公爷,别来无恙啊?公爷不到半年便由五品参军而官至极品,可见洒家当初还是有些眼力劲。”
回身唤过两名御医,阴阳怪气的道:“没见公爷红光满面的卧病不起吗?二位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为公爷诊脉?”
杨致一听他话里的意思,便知道八成是老爷子的礼数远不如上回周到。心道此一时彼一时,连皇帝我都在考虑要不要鸟他,你一个内侍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这儿摆谱?索性连起身打个招呼的门面功夫都省了,就这么躺在榻上架起二郎腿笑道:“那都是托皇上洪福,承公公吉言。如此便辛苦二位御医看看:我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两名御医也瞧出二人不对路,战战兢兢的上前为杨致诊脉。孰料二人轮番诊脉后,俱是脸色大变。马公公满脸狐疑的问道:“公爷病况到底如何?”
“禀公公,公爷他……根本没有脉象!”
“啊?!那……那岂不是与死人无异?”
杨致摇头晃脑的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劳公公与二位御医,回宫向皇上据实回奏便是了。”
马公公很自然的想起了人死之后阴魂不散鬼魂作祟的传说,见窗外的阳光洒在杨致身上,他仍是怡然自得,才稍稍放下心来,对两名御医道:“请二位暂行回避。”
两名御医惊疑不定的出去以后,马公公板起脸道:“皇上口谕:杨致,你的病要几天才好,自己看着办。朕还等着你治病,切莫让朕等得太久!”
敢情皇帝的御医本来就是派给别人看的,纯粹为了是配合他装病。杨致强忍住笑,应道:“遵旨!”
装病还不到半天,就把皇帝、福王和耿进都装了进去,可见安贵侯丧子一案令他们何等心焦!没想到装病倒装出一面镜子来了,不知道下一位会照见谁?皇后?太子?还是安贵侯?这病真是装得妙不可言!杨致不禁暗暗好笑:原说是称病谢客,客是一个没谢成,倒为老爷子创造了一次无本万利的商机。
马公公离去之后日已西斜,想来这一天也该清静了。杨致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只见阿福又脚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起身打着哈欠上前问道:“是少夫人让你来叫我吃晚饭了么?”
“晚饭还早呢,少爷。”阿福小心的道:“是越王殿下来了。”
与越王赵启上次见面还是在就任参军进宫辞行的时候,算起来已有小半年了。他来干什么?这里头没他什么事啊?
跟这位小太爷打交道,并不比跟他老子打交道轻松多少。杨致半年前就定下了敬而远之的宗旨,皱眉道:“这个时候上门,那小子不是来蹭饭的吧?你去告诉他,就说这几天我谁都不见,让他等我病好了再来。”
“不行啊!少爷。”
“为什么?他一个小屁孩子还能像恶婆娘那样揍你不成?”
“我已经跟越王说了您不见外客,可他刚才和老爷谈妥了,五千两银子先包一个月。老爷说只要越王高兴,这一个月内他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老爷子拿了那小子当大客户呢?连包月都整出来了!杨致让两个包月服务的先行者彻底打败了,无力的挥手道:“……那就见吧。”
赵启时隔半年之后与杨致乍一见面,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就好像二人分别只有半天一样平常。重逢感言也是别具一格,嘻嘻笑道:“杨大哥,你比以前黑了些,也更壮了。听说几万突厥人都杀不死你,你真行!”
杨致不冷不热的道:“王爷也长高许多了。小人虽侥幸捡回小命,但也落了一身伤病,恕我不能起来向王爷见礼了。”
“……你现在官封大将军,爵至一等公,不是小人了。”赵启貌似惫懒实则心思机敏,心知杨致已不像从前那样对他亲和随便,有意无意的与他保持距离。颇为失落的笑道:“气定神闲在书房养病的人,本就不多见。杨大哥,你不用防着我。我今天来真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回来了,忍不住想来看看你。母妃只说怕我扰了你休息,不让我来,其实无非是怕皇后娘娘不喜。”
高墙深宫内的尔虞我诈有时犹胜朝堂争斗,皇后是安贵侯的姐姐,梅妃的谨慎不无道理。杨致问道:“那你还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赵启懒洋洋的答道:“国舅爷架子也太大了些,当然也可能是伤心过度急昏头了。若是大大方方上门来给沈家姐姐赔个礼,多少能给他自己和死鬼儿子挣回点脸面,还能剪断你插手的由头。要知道,你和耿超他们完全是两码事啊!皇后不会这一点都掰不清吧?何况她几时又曾喜欢过我了?也不差了这一回。”
杨致心里咯噔一愣,皱眉问道:“王爷与太子平日关系如何?”
“还行吧。太子平日不管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像张万灵膏似的贴哪儿都不碍事。”
杨致的“一身伤病”转瞬间便好了个利索,起身问道:“王爷,我能不能斗胆托你办件事?”
“如果与耿超他们有关那就免了,你应该知道我也没那个本事。如果不是,那就说来听听。”
“当然不是。”杨致拿了谪仙居的地契递给他:“我有个朋友最近手头紧,想把这处庄园卖了应急。我想托王爷牵个线,看太子是不是有意置下?”
“哦?”赵启接过地契仔细看了看,嗤笑道:“杨大哥,这是耿进还是皇叔送给你的?我看是你想把这庄园脱手吧?——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一点都不难猜。你昨日才回来今天就装病,哪儿有那心思和闲工夫帮朋友卖庄园?飞扬和沈重了不起是个罚金流放,在这当口最紧张耿超性命的,除了耿进与皇叔还会有谁?”
这小子……真的只有十一岁?梅妃非常幸运的扼杀了一位天赋极高的天才阴谋家!杨致掩饰着心底的错愕,不置可否的问道:“王爷,你就说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吧?”
“我只能试着跟太子去说说看,成不成我不敢保证。”赵启毫不含糊的把进出杨府的月票折成了劳务费:“但我答应你家老爷子的那五千两必须吹掉,而且从今往后我还是跟以前一样,任何时候都可以在你府上免费出入。”
“成交!”
赵启对这宗房地产交易的前景明显很不看好,连连摇头道:“你卖给谁不好,干嘛非得卖给太子啊?若真想拍马屁,还不如干脆送给他。我如果是太子,别说是买,连看都懒得看。”
“……为什么?”
“这太简单了!”赵启嘿嘿笑道:“太子是将来的皇帝,整个大夏江山都是他的,还用在乎那么个破园子?就算他想卖个好拉拢你,就不怕招人闲话?再说给你的这个面子是不是也太贵了点?”
PS:近来身体欠佳,一直在吃存稿,节后更新肯定会快起来。顺祝各位看官全家端午快乐!
第069章端阳节快乐
在安贵侯丧子一案中,任何人都不会留意远远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越王赵启,他才真正是一位眼光犀利的看客。整件事在杨致脑子里原先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大致轮廓,赵启几句无心之言,犹如一阵及时的微风吹散了笼罩在身边的轻烟,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可赵启说的又全都是废话,因为他不是太子,也幸好他不是太子。谪仙居必须卖掉,——替福王与耿进卖掉,哪怕是高价卖给秦空云。卫飞扬、耿超与沈重虽罪责不同,三人却如同一体。且把谪仙居这档事撇到一边,杨致也必会尽力而为。
对杨致来说,其实太子买不买都无关紧要,他只想借此向太子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但如果太子真的把谪仙居买下,杨致今后将对自己重新待价而沽,而且将会对耿超感到十分痛心。
赵启终归是小儿心性,虽如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嘴上说得硬,却也怕在杨府逗留太久回去受梅妃责罚,在掌灯之前赶回宫去了。
晚饭时分,杨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杨炎原本不过是得意忘形之下一时胡闹,不想儿子竟还嫌他定价太低,收钱愈发收得理直气壮。不仅足实过了一回忠武公老爹的瘾,而且这天的门票收入居然多达二万余两。儿子称病谢客,老子大发横财。沈玉有夫万事足,也看得有趣。杨致看在眼里不由心生感慨: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惬意的事?
徐文瀚这半天也没闲着,晚间便将代笔写就的密奏送交杨致过目。秦空云并未一同前来,杨致随口问道:“二哥呢?”
“今日秦氏二公子自蓬莱回了长安,加之你我还有些琐事尚需二弟奔走处置,他这几日怕是无暇过你府上了。你且看奏章写得如何?”
秦公自秦空云以下还有二子,秦空云往常极少提起两个弟弟,只偶尔言及秦公命次子秦骄阳长驻山东。秦氏架构庞大秘辛甚多,杨致与徐文瀚都很识趣的从不主动打听。
徐文瀚早年便享有信阳第一才子盛名,做这样主题明确的官样文章自然不在话下。杨致一目十行的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老徐生花妙笔下的耿超与杨致,就像前世战斗老电影中的团长与政委一般惺惺相惜配合默契。对杨致的杰出表现更是精彩纷呈,破敌斩将之神勇不逊常山赵子龙,跳崖迎敌之悲壮堪比金刀杨令公,孤身远赴王庭行刺之胆色犹胜荆轲,绕道燕京之行则被演绎成了李靖与红拂女似的动人传奇。字里行间无处不是心怀大夏,无时不是忠字当头。
摇头笑道:“大哥将来若是辞了鸟官不做,去写戏文与评书大概也饿不死你。”
很干脆的叫阿福将奏章用火漆封了,唤了府上为首的侍卫进来,郑重其事的交待他即刻进宫送呈御览。又将今日名曰谢客,实则宾客盈门的状况仔细说了,笑问道:“大哥是何看法?”
徐文瀚沉吟片刻,霍然起身道:“耿超杀人乃是经精心算计之后有意为之!飞扬与沈重根本就是他有意拉去垫背的!”
“你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你以为他真拿自己的命不要紧么?”杨致叹道:“可这些只能以后再说了。”
徐文瀚神色凝重的道:“安贵侯丧子一案不宜久拖,必须尽快了结!你明日上午祭拜忠烈祠,回城之后径直前往侯府吊唁。后日一早上朝告御状!”
皇帝虽对杨致大加追封,但并未想到要给死人授予相应的冠带袍服与车驾仪仗。杨致只求将祭拜与吊唁之事闹得长安城内人尽皆知,根本不在乎这些花架子排场。二人一合计,遣了两名侍卫连夜知会长安府尹:忠武公明日“抱病”祭拜忠烈祠,请派人随行护卫,以肃清街道维持秩序。
早几天忠武公还是“死人”时,因为安贵侯府小侯爷对其夫人不敬便闹得长安城内风云激荡,禁军与大内侍卫尽皆出动,皇帝的圣旨接连颁下,害得长安府尹一整夜两腿直打摆子,至少默念了一万句阿弥陀佛。现在活人说要出行便愈加不敢怠慢,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就调集大批衙役在杨府门外守候。
杨致于卯时末刻时分便出了府,神色肃穆的骑着高头大马,前有大队衙役举着“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