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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趁夜袭掠的事件,让王语新很不凑巧的“殉职”,再强行任命毅先生为新任蓬莱县令。
召来毅先生一合计,谁知在他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侯爷,这上策只需几句话便可做到,何须如此多虑?”
“哦?”杨致饶有兴味的问道:“你倒是说得轻巧!且说来让我听听。”
毅先生笑道:“就操守而论,官员大体可分清廉与贪墨。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现如今六亲不认至清如水的官员已极为罕见,即便有,若无十分强硬的后台撑腰,或确有过人之能,他头上那顶乌纱帽也很难戴得稳当长久。可以肯定的是,王语新绝不是这种傻鸟清官,否则也谋不到这个肥缺。只要这老小子屁股不干净,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在乱世入仕为官者,要么醉心功名,要么谋求富贵,只要能将为国为民排在第三位的,都称得上是好官了。王语新年过不惑犹自官居七品,不是能力不济就是后台不够硬,十有八九是靠银子砸来的。无论他做官是为奔前程还是搂钱,还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他上哪儿去找您这么硬的后台?都说人往高处走,像王语新这等货色认主子的眼力劲还是有的。但这主子还真不好冒然乱认,不然若是将老主子得罪到了死地,新主子又不待见,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说您只管佯作不知,只需心中有数便可,由我出面去点拨他几句。万一他三心二意,或是哪天搅出什么大事,您大可往我身上推个一干二净,他却是自寻死路!只要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就必定会对侯爷忠心不二。”
杨致没想到毅先生还能说出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的道理来,不禁深以为然,当即便嘱咐毅先生尽快选个恰当的时候去找王大人“谈心”。
接下来的两件事其实也可以说是一件,而且很有几分无耻。眼看年关将近,山东官场与一应商家,杨致决定暂时不碰,但必须借助秦氏在山东的一切力量摸个底,顺便给他们提个醒。
叫花子都有个年三十,海盗也会想要过个好年,飞虎侯他老人家就更不用说了。商家大户们并非每一家都“自愿”交足了“饷银”,没有大夏兵马的保护,过年之前的某个夜晚,海盗们少不得要去重点光顾一次。
飞虎侯连过年都不能回长安与家人团聚,实在是劳苦功高。由秦骄阳与白行朗率先垂范,再稍微放出点风声,各路牛鬼蛇神的年关“孝敬”便会潮水一般涌来。不来也行,到时候被海盗劫掠或是没生意可做,你可别怨我啊!
杨致美滋滋的想,在蓬莱过个年怎么也得捞个二百万两银子吧?所以当玲珑遣人请示三家合并之后成立的那家商号起个什么响亮的招牌,他毫不犹豫的从嘴里冒出三个字:金利来!就叫金利来!
然而就在杨致登岸的第四天,也就是夏历武成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他的如意算盘被秦骄阳送来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全盘打乱了。这张小纸条来自长安,他一眼就认出是徐文瀚那一手遒劲的字迹:速回长安!急!急!急!
第154章急赶
皇帝以东巡为名,携太子赵恒行御驾亲征之实期间,命自朔方调任回京的枢密院太尉卫肃、新任禁军大将军周挺、龙渊阁大学士首辅宰相王雨农、集贤殿大学士徐文瀚佐理四皇子越王赵启监国。赵启那小子不过天生富贵挂个名而已,四名佐理监国重臣两文两武,卫肃总揽大夏兵事,周挺执掌禁军,王雨农署理民政,徐文瀚主理举国钱粮,各司其职又相互牵制。不仅是皇帝,连杨致都认为,这四人都是除了皇帝谁都不认的死忠之臣,可谓最为稳妥的黄金组合。
徐文瀚虽年纪不大,平时却是深谋远虑处变不惊,这一次居然言简意赅的连用三个“急”字,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难道竟然到了四名监国重臣都无力收拾的地步?卫肃与王雨农和杨致都关系匪浅,为什么他们又没有只言片语带到?莫非问题出身负京畿防务重责的周挺身上?
杨致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寒意:一个手握数十万精锐禁军的大将军出了问题,那意味着什么?只能是兵变!太子就在皇帝身边,想必还没有远离长安千里之外遥控指挥的那个本事。而且依他在军中根基浅薄,加上平时那副窝囊德性,即便有也很难折腾出什么名堂。皇帝携太子御驾亲征,只有一个人既有发动兵变的能力,又有那个铤而走险的胆量,还有暗中从容布置的时间,那就是坐拥三十万重兵的宁王赵当!
可真要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召他杨致回京又能起什么作用?徐文瀚不会以为他是天神转世,凭一人之力就可以阻挡一场蓄谋已久的兵变吧?
杨致看过徐文瀚的密信后,一言不发的将纸条扔进了火盆。默然半晌后,脸色凝重的道:“秦兄,徐先生召我速回长安,我最迟在明日一早必须动身。具体所为何事,我也一无所知。只能告诉你,可能出了关乎你我两家前途命运的大事。毅先生。我不在蓬莱期间,你必须全力帮助郡主与秦兄稳住局面。秦兄眼下你要立刻为我做两件事:一是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打探皇帝的准确消息。二是连夜急命沿途的秦氏分号准备三匹快马,以便我随时换马赶路。”
二人郑重的点了点头,秦骄阳当即应声而去。
又唤过刘二与常三吩咐道:“常兄。你去备两匹快马,外加供二人食用数日的熟肉干粮和几把燃香。刘兄,你稍后去向秦兄请教借助秦氏传递消息之法。今晚我便会写好书信,你明日一早启程去砣矶岛,亲手交与郡主。之后即刻返回。往南唐故地一路找寻搜索皇帝的踪迹。只要找到皇帝,无论死活,必须尽快报我知晓。若是皇帝安全无虞,你就立马赶去长安与我会合!”
刘二与常三见他话语沉重,似乎方才那张字条事关大夏皇帝生死。夏帝携太子御驾亲征南唐,已然天下皆知,难道数十万如狼似虎的夏军不足以保护夏帝的安危?二人不敢多问,只肃然领命。
杨致交代完毕,便扭头进了书房展纸提笔给玲珑写信。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大夏将来谁做皇帝都不关他屁事,可皇帝至少在这两三年之内还不能换!即便非换不可的话。也绝不能是宁王!万一局面失控,宁可扶越王登上皇位,自己也要合六喜之力杀了他!
次日凌晨天色尚未放亮,秦骄阳就匆匆来报:皇帝自十一月二十二日抵达金陵,停留三日后,于十一月二十五日起驾出城返回长安。但是圣驾至今所在何处,凭秦氏钻天入地之能,居然无从打探!
杨致登时猛然醒悟,长安局势是必有异动无疑,但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皇帝这里。堂堂一国皇帝御驾亲征。由重兵随行护卫,竟然圣踪不详!这是一种极为不祥的征兆,也只有一种可能,恐怕皇帝业已受人所制身处险境。身边有人对外严密封锁消息!到底是谁在捣鬼?莫非不是宁王,而是那个貌似庸碌无能的太子赵恒?!
脑子里一旦冒出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他越想就越是冷汗涔涔而下:大舅子沈重为人耿直殊少心机,毫无具有远见的政治头脑可言,是太子一系中当属宝贝疙瘩一级的嫡系将领。征伐南唐之时,沈重被皇帝晋封为骁骑将军。统兵三万在与南唐国境毗邻的淮南驻防,实际上是担当了灭唐先锋大将的重任。这个死心眼的大舅子会不会受太子忽悠蛊惑,干出什么傻事?
卫肃身居枢密院太尉一职,是大夏一人之下的最高军事长官。卫飞扬智勇无双少年英雄,官拜统兵十万镇守金陵的勇毅大将军。如果太子能按部就班平稳继位,卫肃父子当然可以拍着胸脯说是死忠于皇帝的。若真是太子悍然发动兵变,那就很难说了!
杨致愈发不敢再有丝毫耽搁,随即便与常三启程出了蓬莱。二人全力策马往西疾驰,幸亏秦骄阳安排得力,每处市集城镇必有秦氏分号备好马匹干粮等候,只管放心的换马前行就是。一路上每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十个时辰是在马背上全速赶路。
常三第一天就明白了杨致命他准备燃香的用意,待到每日实在萎顿不堪时,寻个僻静无人处饮水进食之后就地小寐。为免睡得太过深沉,便点起燃香夹在指间。这样的话,最多睡一炷香功夫就会因燃香烧至手指而痛醒!
常三纵然有一身强悍的武技,但毕竟不是铁打的,较之韧如钢丝耐力绵长的杨致相距甚远。开始两三天还可勉强承受,后来就完全是苦不堪言的咬牙硬撑了。几天下来粗略一算,二人每日行程竟在三百里以上!
杨致原本对这个年代的交通与通讯条件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一回心下却恨得直骂娘。蓬莱距离西安有二千余里之遥,平时从蓬莱到长安走上一个月尚算正常,虽然他选择了速度最快的方式,但起码也要走上七八天。
天知道长安与皇帝那一头这七八天中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等杨致像条疲于奔命的野狗一样赶回长安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第155章暗流汹涌
夏历武成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黄昏时分,彤云密布,长安笼罩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又是一年年来到,长安城内感觉不到任何异常,街头巷尾洋溢着浓郁而熟悉的喜庆祥和,家家户户都洒扫庭除,忙着采办年货,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了。
两个风尘仆仆的行商模样的人看到,飞虎侯御赐府邸门前也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不知年近花甲的老父与身怀有孕的妻子是否在翘首期盼自己回家团聚?
徐文瀚入阁拜相后,自然不可能再寄居长安秦府,在城南另行置办了一处清静的宅邸。徐文瀚至今尚未成家,虽身居高位却一如隐居信阳时的做派,府邸淡雅俭朴,仅有十来个仆婢照应起居。连杨致平时都嫌他这里过于简陋清冷,甚少登门。
杨致自九月十六日单人独骑前往山东,离京已三月有余。他领着常三朝家门口远远相望片刻,便拨转马头往城南而去。有些事比过年重要,既然已人在长安,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家。徐文瀚的密信措辞强烈紧急,说明有很多人不希望他在这个当口突然出现在长安。该不该出现,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方式出现,他必须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变故才能决定,否则的话一刻都不会安心。
常三初到长安且貌不惊人,杨致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将脑袋缩进大氅用领子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二人来到徐府门前,杨致命常三这般通报:我等奉秦氏二公子之命,有要事求见徐相爷。
徐府门仆略一愣神,连通报的功夫都省了,径直带了二人进了后院清幽的书房。
杨致刚进门脱下大氅,徐文瀚就迎上前去与他来了个无声的拥抱。杨致笑道:“大哥,数月不见,你面容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忧心颇重啊!哦,这是我在山东收的一位仆从。也是一位奇人异士,名叫常三。常兄随我一路急赶,委实累得不轻,今晚总算可以在大哥这里好生歇息一夜了。”
徐文瀚答道:“否则我怎会托二弟捎信让你急回长安?我先前估算你还要两三日才到。看三弟这般模样,可是尚未回府就径直到了这里?也就是说,现下只有愚兄一人知道你回了长安了?如此甚好,待你我兄弟计议后再行计较。”
杨致与徐文瀚兄弟见面说话对常三毫无避忌,显然是将其视为心腹之人相待。常三早听杨致言及他这位义兄是主理大夏举国钱粮的监国重臣。连忙行礼参拜。
徐文瀚熟知杨致的脾性为人,对寻常阿猫阿狗绝无兴趣,能被他收做仆从自然不是一般人,唤来管家吩咐带去好生安顿。
待常三退下后,杨致才满脸疲惫的落座问道:“我进城之后穿街走巷格外留心,长安还是一如往常风平浪静啊!大哥急召我回京到底有何紧要事宜?”
徐文瀚叹道:“我也知道你此番山东之行任繁事艰,若无紧要事宜,又岂会与王相再三商议,硬生生拉你回来?长安风平浪静只是表象,恐怕已是大变在即。其中原委一言难尽。”
杨致问道:“可是为圣踪不详一事?”
“是,也不是。”徐文瀚忧心忡忡的道:“但我一开始正是从此事看出了些许端倪。由于皇上筹谋充分时机把握得当,灭唐之战可谓摧枯拉朽十分顺利。皇上原说是班师回京过年,事实上如无意外,也完全可以做到。皇上携太子御驾亲征后,与长安的消息勾连一直保持畅通,每两三日必有奏报旨意往来,至今尚未中断。”
“但自十一月二十五日圣驾出金陵之后,虽如往常一般,每隔两三日便有旨意或御批以八百里加急传回长安。却再未见皇上御笔亲批,都是由太子代笔了。皇上先前旨意中的返程安排,是由骁骑将军沈重领兵五千开道,皇上亲领一万禁军居中。太子领兵五千殿后。那就说明,皇上出金陵后原来的计划已被打乱,但在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