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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摊开手大叫道:“老张,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和老王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他妈的怎么会害他?我实话给你讲,都是方秉生和山鸡派人干的!和我绝无干系!”说罢手指头顶的穹顶,翁拳光叫道:“你不信是吧?我可以发誓!对着上帝、对着圣母玛利亚发誓,要是我做的,就让我天打雷……”
“算了算了,基督徒不能发誓,你不知道吗?”席胜魔的老爹席向道制止了翁拳光的渎神表演。
这时候李广西绕过张其结背后走到了他和翁拳光之间,对翁拳光说道:“我听小席说了,你家也被方秉生给黑了。”说完这一句,他却转头去看门口的张其结他们,语气带点恳求道:“其实啊,我看,既然方秉生和鸦片馆只想要选举,我们就认了得了,别和他们斗了,你也斗不过,人家有权有势,现在听说刘国建被他敢指着鼻子骂娘,这你怎么斗啊?”说罢又转头看着翁拳光,依旧是劝导的语气:“老翁,你也别缠着张局长了,你被更黑的给黑了,这你还想怎么样?黑吃黑,你吃不过人家。”
看李广西已经被整怕了,翁拳光被气得不行,他指着李广西鼻子说道:“我听说你已经把儿子接回龙川县城了,但是你是不是不想去惠州城了?我告诉你,方秉生的手下山鸡他能请动的惠州城堂会绝对就是惠川大江堂,这帮孙子下手很黑,没有什么道义,就是一群罪犯!平日里以勒索、绑票为生,什么正经生意也没有的!其他正经帮会都视他们为人渣!
这次是等于山鸡领着他们把你底细给摸熟了,就好比领着贼去过你家了,偷你一次就不会再偷了吗?你这次怕了,以后你回惠州,他们还会继续搞你的,为了钱啊!什么帮会不喜欢你这种没胆有钱的软蛋?啊?李广西,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窝在龙川县城了?把家业全从惠州灰溜溜的搬回来?”
翁拳光一席话,说得李广西面如死灰:是啊,假如真被无耻的帮会盯上了,知道自己是软柿子,以后还不往死里捏?自己还怎么在惠州混。
怪叫一声,翁拳光手指点着长老会的各个大商人,竟然教训起他们了:“我说长老会爷几个,平日里在龙川不是挺嚣张的吗?不是号称有西学、有工人、有官府关系、有报业撑腰、不怕去巡回法庭打大官司,我那几次略微碰了你们几下,你们就一拥而上,要不是张局长出面摆平,你们就要做掉老子啊!
那时候你们不是说: ‘要把老子就赶出龙川吗’?现在怎么都变成娘们了?方秉生就吓破你们小胆囊了吗?他不就是借着那个该死的福建佬刘国建撑腰吗?要是没有刘国建,什么鸟方秉生、惠川堂,龙川是老子的地盘!把他手指剁了送回京城!!!”
大家都被他骂的默然无语,因为刚刚因为李广西和席胜魔的遭遇,张其结也不敢斗了,只能装死,还在心里盘算是不是就真的和刘国建那一伙再谈谈,送点股份和钱,破财消灾了。现在听翁拳光愤愤不平,张其结嘶嘶的吐了口气,心里那股不甘心又重新回来了。
他抬头对张局长道:“老张,你不能看着刘国建胡闹啊,他这不把龙川人当人看啊,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啊!这比土匪还不如!老翁说得对,老张你是县城最高级的吏员,你不能再让治安局当刘国建和方秉生的打手了!大家都倒霉了,你也没好果子吃,他刘国建摆明了要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了!”
席胜魔这时候插嘴道:“翁堂主,你说这么好听,你现在就可以去砍了方秉生啊,我现在被停职了,没有责任管他。”翁拳光一时气结,想了想,他先对着席胜魔抱拳很恭敬的行了一礼,嘴里道:“我刚刚去见过山猪了,多谢席探长仗义执言,不愧是耶稣入心的公义人!”
然后他苦笑了一下,把话题转了回来:“小席探长,你昨天还给我讲:你们治安官是穿制服的,我们混帮会的必须听你们的,让我们跪下我们就得跪下。现在是方秉生操纵刘国建大砍大杀啊,那刘国建是你这种穿制度的长官的长官,我用黑的灭方秉生,有心无力啊!还得靠张局长这个大好人、龙川秩序的真正话事人啊!”
“唉。”张局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闭目好一会,背转了手转身就往外走。“你干嘛去?”大家异口同声的问道。“去和刘国建好好谈谈啊。替你们替龙川摆平这场莫名其妙的烂事。”张局长转头无奈的说道:“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刘国建可不在乎我这老好人的。他身边的福建老乡越来越多,他也变得越来越疯了。”“你等下。”张其结摇了摇头,跑了过去。
109、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周五下午三点。刘国建从治安局门里出来,小心扶着披了一件警服的方秉生上马车,马车周围欧杏孙派了四个手下治安官荷枪实弹护卫着。虽然心黑手辣的自己割了自己一刀,立刻就打垮了龙川堂:王鱼家案件证人和苦主到手、钳制目击者席胜魔的证人到手、扣押山猪在案作为防止龙川堂捣蛋的人质、还索要了翁拳光1500大洋作为自己的酬劳,但方秉生脸色仍然冷着脸,不好看。谁差点丢命,脸色都会如此。
他脸色不好,刘国建脸色一样不好:今天听说方秉生被刺杀,他差点吓死。等问了事情,发现居然就是席胜魔他们发现的邪教漏网分子干的,更是差点把他吓瘫。要是明天报纸头条是《铁路公司大员被龙川邪教分子刺杀》,那他别想再在官场混了,别说朝廷看法,就算刚攀附上的民主党各路神仙也一次得罪到底。
另外除了靠民主党升官,他还打算靠方秉生他们一伙流氓发财,趁他们对龙川上流精英大砍大杀之际,来个浑水摸鱼,为自己儿子结婚的西洋房子攒点钱。所以他对方秉生是份外照顾,因为怕他不安全,索性把他从钟二仔家里接到自己衙门家里去,衙门起码有个护卫队呢。为了显示自己心诚和隆重,从治安局到衙门巴掌远的道路,他还特意调来了自己的马车,外加四个治安官持枪护卫。
把方秉生送上马车,刘国建正要坐上一辆人力车跟着马车,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市长大人?”刘国建扭头一看,却是张局长从马路一头走了过来。“老张,你不安心养病回来干嘛?”刘国建冷笑一声,屁股坐在人力车车垫上并不起身,手指了指前面的马车,说道:“我还有急事,先走。”“哎,大人,您稍待片刻,属下有点事和您商量。”张局长疾跑两步,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人力车的后仰靠背。
刘国建扭头盯了盯张局长,嘴上没说话,肚里却雪亮:这个张局长不是本地人,胜似本地人,在这里经营十年,关系盘根错节。他是个不想让这个县城各个势力有任何变化的看门人,身为位高权重的局长,他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他是灰的,几乎代表了地盘上所有有头有脸的有钱人。
现在自己和方秉生一起对着龙川这棵大树的老树根又是点火又是砍根,肯定也伤到这小子的筋骨了,因此又想来说合他和那些有钱人。不和他谈是不行的,既然他已经出面了,必须给他个面子。
然而让步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已经得罪了,按照他秘书的说法,刘国建要把这些别人的血变成了自己蒸汽机里的燃煤,就要推着自己一往无前的前行,而他们的怨恨不过是讨厌却无力的煤烟而已。
“好啊,不过你长话短说。”刘国建从人力车上下来,让自己的一群师爷秘书等在台阶下,和张局长上了台阶,两人也不进去大门,张局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刘国建,点上,自己也叼了一根,县城里两个最有权势的人就这样看似闲聊般在治安局的门廊下开始谈判。
“市长大人,做事何必这么绝呢?黑白通杀吗?”张局长抽了一口烟,开门见山的问道。刘国建见招拆招,弹了弹烟灰笑道:“哪里有什么绝的?我是依法办事。要是在清国,我他妈的肯定是个包拯一样的清官。”两条烟龙从张局长鼻孔里长长的喷出,长得就如同他此刻心中的压力。
张局长苦笑了一声道:“大人向来依法办事,雷厉风行,我们都是熟悉的。但是,法也有个轻重。他们都是龙川本地有头有脸的人,何必往死里弄呢?比如,王鱼家老王我们都知道是老实人,没必要非得陷他个谋杀或者误杀罪吧?山猪是个王八蛋,但是以这种人渣的习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行刺方秉生这种狠角色?至于张其结,我听说你不让方秉生见他?”
本来听张局长诉苦的时候,刘国建把烟叼在嘴上,缓缓的抽,让烟雾弥漫自己的脸目,如同躲在烟雾后面的黑龙,掩盖不住的得意和决绝,但听到张其结三个字的时候,烟头猛地一亮,刘国建把烟从嘴上拿下来,说道:“他和方秉生是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局长看着他,笑了起来,眼睛却从刘国建的视线上闪开,盯着自己手里的烟卷的烟灰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个带话的作用,张其结说愿意给你10%的股份,但条件就是停止洋药走私和查税的调查和指控,替王鱼家脱罪,长老会商会愿意担保王鱼家绝不掺和选举了。不过你只分红利,经营职位方面,他那边西学工厂,技术性很强,没法给你秘书什么的亲戚一个职位。你看怎么样?”
“张其结这么说了?”刘国建眼睛一亮。“是啊,我是传话的,你看这条件怎么样?”张局长慢慢的说道。“呵呵,老张也算咱们县最博学最聪明的人精了,他这么说,显得我敲诈他了?他给你讲我要他股份和职位了?”刘国建呵呵一笑。
张局长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明人面前不讲暗话,你我都是官吏,树大招风,做事不可能不留痕迹。在县城精英圈子里,你对张其结的开价怎么可能保密呢?开价10%的龙川最大纺织厂股份、长老会绝不妨碍方秉生他们;条件:张其结、王鱼家安全离开民主党莫名其妙的选举,不要再用执法权攻击他们。民不和官斗,我就是这么劝他们的!他们也认了。你就说怎么样?”
刘国建抿起了嘴,舌头在口腔里乱搅,虽然人在选择时候要纠结,但是拥有选择权本身就如吃了大餐一般甜美,他在心里甜蜜而紧张的盘算起来。10%的最大纺织厂的股份,几乎会白白给他,以张其结的经营能力,肯定有赚无赔;不想分红,转手卖掉,想买的人也多如牛毛,意即坐地数钱即可;就算纺织厂完蛋,哪怕仅仅就是纺织厂的地皮价值,也是天价。若有了这些股份,肯定发了一大笔财。
但张其结拒绝给他福建老乡职位,也就是怕他塞进人来抢夺经营权。三天前,刘国建肯定是掩盖着内心的狂喜,接受这个要约。然而现在不是三天前了。第一:三天前,刘国建仅仅是个想靠揣摩上司旨意搞好选举的地方官而已,这是他的本职;即便吓唬吓唬富人,也是看在方秉生的几百元贿金面子上。
但是现在,民主党因为势力很大,已经让朝廷里的一个大官私电给他,刘国建很可能因为和民主党的良好合作,而得到江西大城的主官地位,而且是要修铁路的地方,以他经营龙川的经验:他懂如何对付、安抚抗拒或者勒索铁路的百姓;他懂利用铁路物流;懂经营模范街道和中心;懂培植西学大工厂,所以这种地方执政简直是物尽其用,可以大展宏图,说不定三年内就可以把那地方变成《海宋十大模范大城市》,那样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第二:勒索张其结,确实不是刘国建的主意,而是他几个老乡商量了一下,他秘书背着他,越俎代庖去牢里找张其结了,回来才给他汇报,就是想做成木已成舟的态势。反正已经勒索了,人也得罪了,你总不能再把这个感情找回来吧?
这一年随着他在福建老家成功者名声越来越大,他身边的老乡越来越多,这虽然给了他忠心的手下和耳目,但是花钱吃饭的嘴越来越多,银钱敛财速度是越来越慢,在老乡们的撺掇下,他也想在龙川学着弄点“小钱”花花。
而这正如方秉生所讲的:龙川太小,榨不出多少油水来。既然是个破罐子,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反正龙川成为十大模范小城市不就是自己的功劳吗?辛辛苦苦的农夫渔夫难道还不能吃点自己劳碌得来的粮食吗?刘国建也只能顺着老乡们意思横下心敲诈张其结了,一旦下了决心,却发现这生财的法子很不错啊!
第三:刘国建最近两天才看到了方秉生的心黑手辣:眼睛不眨的敲诈李广西500大洋,对方汗流满面的立刻现金奉上;自己竟然敢割自己一刀然后铁口白牙的诬陷对方行刺?不仅把山猪扣在命案里,还让龙川堂乖乖听话,而且又敲诈翁拳光1500大洋,这才两天,就是2000大洋到手啊!
方秉生本来还想敲诈张其结,作为他不给自己面子的教训,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