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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很明显的一点,查赌和进攻衙门的人根本就只有四五个警员,大部分都是民兵,这说明治安局总体根本就不知道或者没插手席胜魔的勾当。这样说来,席胜魔不过就是犯了无数条警规的楞头青,要是欧杏孙插进来争夺主导权,说不定民兵也不敢怎么样。
另外最好是收买中流砥柱张局长,若收买了那位,席胜魔和长老会再多民兵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这样一来,这件事不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方秉生一说这个主意,想和对方鱼死网破发叛乱求援急电的刘国建当即就同意了。不同意能行吗?任何一个点子、任何一点可能,都比朝朝廷发叛乱求援急电强啊。
而方秉生也不是觉的不好意思对不起刘国建,而替他卖命,主要是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真被刘国建搞成了叛乱事件,自己还不得半年、一年时间在京城总治安厅或者宣教司地牢里的审讯中度过了?而且死死呆在衙门里,自己不是相当于刘国建人质了吗?万一对方真攻进来,自己岂不是还要冒着丢命的危险替他开枪杀人啊?
刘国建真能拢住这件事为叛乱吗?真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吗?大宋朝廷刚建国十几年,虽然贪腐也有,但毕竟是新朝,吏治比满清好。皇帝又是贼精的粗人,什么下三滥玩得比流氓都好,所以大宋官员不像满清那样好骗朝廷。要是刘国建拢不住,自己岂不是是他虚报叛乱、逃脱罪责的同谋了?
所以方秉生觉的自己应该冒险出去,哪怕当个话事人谈判,或者出去就被治安局关进大牢,都比蹲在衙门和刘国建同生死共患难强百倍。“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孔圣人说得多好!自己活得好好的就行,为毛要赖在子弹横飞的沙场上?那不是有病吗!所以方秉生就离开了衙门进入了治安局。
坐着龙川堂“义务提供”的人力车,方秉生一来到治安局外面就吓了一跳:治安局里灯火通明,楼下面拴满了马匹,停了好几辆警用马车………这说明对方也已经知道了,立刻就可以全军出动,也有全军出动的打算,但是他究竟支持哪一边呢?
走到局长办公室的走廊上,方秉生顿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这走廊上全是治安官!而且在激烈争吵。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大敞四开,里面的玻璃洋油灯的打出的带花光影就钉在门口对面的墙上,以这个花幕布为界限,两拨警员各占一边。
一边自然是以欧杏孙为首,他的手下人人荷枪实弹,能拿两把枪,绝不只带一把枪,子弹袋装得鼓鼓囊囊的,贴墙站了两排。一边则没有这么整齐划一,很多警员甚至衣冠不整,看起来刚从床上被叫起来,站得也七零八落,准备的完全不怎么样,很多人身上除了警服外,连警棍也没有,还有两三个甚至就是穿着内衣拖鞋,警徽别在松松垮垮的内衣胸口,手枪用个绳套挂在脖子上,估计也就是刚从床上跑过来的。
两伙人正隔着局长的房门彼此大声讨论,到了酣处还对骂了起来。欧杏孙一边叫:“这席胜魔是造反了!”“他被停职了!怎么还能去查赌?”“开枪射杀衙门的人员,还在攻击县令衙门,这造反了啊!我们治安局是摆设吗?我们应该立刻出去镇/压这群混蛋!”
另一边人则是中立派或者同情席胜魔的,甚至于仅仅妄图也冲进衙门开几枪的放浪形骸之辈:“你们别叫那么凶?衙门茶楼不就是个赌场吗?县城谁不知道?!我们查赌管停职不停职吗?难道停职了在路上看到抢劫就不管了吗?”
“我查赌,要是对方看场子的对我拿枪,我当然要开枪射击,这是警察手册写的!”“哎哎哎,我支持席探长,我们现在就去衙门里抓出那几个赌棍来!哎,我警枪忘家里了,谁不乐意去,借给我!”“切,谁天天往那福建茶楼跑?有人护着赌场,怕是收了黑钱了吧?”
看到这些治安官这么表现,方秉生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了张局长也在犹豫支持哪一边,所以手下分成了两派。“看来自己是来对了!”方秉生心里想着,嘴上咬牙,下定决心要说服张局长。若是张局长支持刘国建,那么完全可以写席胜魔造反了,他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方秉生先叫过了欧杏孙在一旁密谈,欧杏孙和他已经很熟悉了,在方秉生开出五百银元的大酬劳之后,欧杏孙慨然同意头可断、血可流一定要保护刘国建。“但是您也看到了,我们都在等局长命令。他不下命令,我们没有办法出动。”欧杏孙无奈的指了指办公室,说道:“我可不是席胜魔那种无法无天的人/渣。”
方秉生点了点头,拍了拍欧杏孙肩膀,拉着他一起去见局长,方秉生走过那些治安官,在办公室门口一站,却是一愣:这张局长制服穿得很板正,武装带也披挂上了,是要出门作战的模样。但他现在两脚交叉摞在桌子上,一手拿着份报纸,一手拿个水果啃,而且拿水果那只手指间还夹着根烟雾袅袅的香烟………这哪里也不像杀气腾腾的大帅啊,倒像是放假无事中的小职员啊。
抬头看了看方秉生和欧杏孙,张局长用夹着香烟的手往下按了按,做了个请坐的姿势,说道:“哦,方先生从衙门出来了?刀剑无眼,捡回一条命,这还不赶紧回家休息?”“我有重要事情知会局长大人。”方秉生点头哈腰的说道。“那你说吧。”张局长一脸轻松。
方秉生把门关上,坐到局长桌子对面,看了看和自己脸距离不超过十厘米的那双皮鞋并不打算改变姿势和距离,叹了口气,满脸焦急把事情讲了一遍,还额外强调了刘国建对张局长的报价。反正刘国建的政治生涯也危如累卵,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对张局长报了大价码的银子,还说若刘国建能保住自己的政治生命,下一任县令就推荐张局长。
方秉生也仗着自己的京城关系好话说尽,但张局长简直好像看着债主来讨债的流氓厂主一样,方秉生说得口干舌燥,他连看也不看,就是一边嗯嗯嗯的表示听到了,一边眼睛不眨的看自己的小报。
欧杏孙看情势不是很妙,也赶紧上去帮衬,自然是把张局长帮了刘国建后的锦绣前程说成了一朵花,还拍着胸脯保证:“局长,我就缺您一个军令,您给了我,我就为您肝脑涂地,第一个杀奔衙门,前后夹击救出市长大人!”听到这里,张局长抬起头来,问道:“如果我不给你命令呢?”
欧杏孙顿时语塞,在张局长看不到的桌子下面,方秉生悄悄的拧了欧杏孙大腿一下。想到方秉生的开价和自己一直以来和福建帮关系不错,这些天帮刘国建和方秉生,他们不仅给钱,还允诺有机会帮欧杏孙搞个大城市的实权分局局长当当,就让管繁华的铁路辖区,所以一直被席胜魔压着的欧杏孙很有想法,而且张局长这个人是无为而治,除非涉及他的价值观和利益了,否则不会强力打压下属。
欧杏孙咬了咬牙,一字胡变成了“V”形状,他怒不可遏的指着衙门方向大叫道:“局座!市长危在旦夕!属下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暴民作乱?身为帝国一个光荣的高级探长,以保护百姓服务朝廷为天职,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马上就去平了席胜魔救出刘市长!”
听着对方要和张局长对着干了,方秉生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气,心道:“虽然没有说服以老好人为名张局长,这可能是他不想插手势力之争,但是欧杏孙被自己掌握了,这也能差不多和席胜魔他们打个平手,起码能把以查赌追逃为名攻击衙门的长老会和龙川堂失去号召力,因为另一个地位平起平坐的探长持不同立场。”
既然找了个得力救命干将,那还等什么?晚一会说不定衙门真被打下来了,那就惨了。倒不是刘国建会没命,而是在聚众赌博、收容嫌犯的铁证面前,刘国建一定会丧失话语权,那就完蛋了。“叫上你的人,我们快走!”方秉生一跃而起,拉着欧杏孙就朝外冲。
欧杏孙看了一眼姿势根本不变,视线依旧盯在报纸上宛如出世高人般的局长,挺了挺胸膛,把挂在腰带上的手枪枪套往后拖了拖,跟着方秉生就往外走。就在方秉生打开门,已经跨了出去,欧杏孙手扶在门上跟着往外走的刹那,背后响起了张局长优哉游哉的声音:“老欧啊,过来!在你去之前,给你说两句话。”
欧杏孙停住脚步,狐疑的转过脸去,张局长放下报纸,依旧脚搭在桌子上,朝他招了招手,满脸的无所谓轻松表情。欧杏孙在方秉生的注视下,疑惑的走了过去,在张局长身边蹲下腰,把耳朵凑到对方嘴上,方秉生就眼睁睁的看着。
十秒钟,从张局长嘴型来看,他就说了两句话。两句非常短的话,总共不超过二十个字。而欧杏孙慢慢的直起腰来,等他转过脸来的时候,方秉生才愕然发现对方脸色已经又青又白,面孔因为震骇而扭曲,十足的见了鬼的表情。
“走啊!快点,否则来不及了!”方秉生就在门外大叫几步外的欧杏孙。 欧杏孙看了看方秉生,突然转身朝着局长大吼:“局座啊!我突然想明白了,小席是咱们县的高才,一向秉公执法、清正廉洁、上上下下有口皆碑!我绝对信任小席探长的判断和能力!他现在为了正义正在衙门死战,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啊!我请求,属下立刻前往支援小席!势要捉拿聚赌嫌犯到案!”
这时,欧杏孙和张局长只听背后咕咚一声,扭头一看,方秉生满脸惊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和他说了什么?”方秉生坐在地上,以指着鬼的表情指着局长大叫道。欧杏孙撇了撇嘴表示很抱歉,然后他大踏步走出办公室,对着自己的兄弟大吼:“都有!全体立正!局座发令!”
张局长终于放下了报纸,一手捏着的半个水果和半截香烟就从坐在地上惊骇莫名的方秉生眼前掠过,他的声音从方秉生脑袋上面传来,和刚才一样无所谓的轻松:“全员出动!支援席胜魔探长!抓捕嫌犯!立刻!”“Yesir!”两秒钟后,这个整齐如一的回答轰然回荡在治安局楼里。
113、【周日】最后的官腔
周日凌晨12点30分。治安官们全副武装,从治安局里鱼贯而出,在外边火盆上点燃火把,低级警员再次在治安局小楼台阶下列队,高级警员牵了马或者上了马车副驭手座,整个治安局所有警力整装待发。
已经是深夜,平时这个点除了流氓和混子是绝对没人的,连乞丐也不会出现,因为乞丐都早早睡了,等着天亮后去教堂坐坐,主日(礼拜日)乞讨的收成向来是五倍。然而此时此刻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平民朝着衙门方向走着,马路两边的住户也可见很多点了蜡烛,因为沉闷的枪声还不停的在衙门方向上空盘旋着,人们被惊起,有好事的就去看热闹。
看到了治安局这里平时见不到的大场面,这条街上的百姓就停了下来,开始围观,十分钟后,也有个二三十人在街边看着灯火通明的治安局和荷枪实弹的警察方阵。方秉生和山鸡又惊恐又毫无法子,两人就站在治安局大门门廊里眼睁睁看着这只县城里“最精锐”、“最专业”的武装铁拳要砸向刘国建。
张局长最后一个慢吞吞的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但是看起来和手下气质不同:手下看起来杀气盈天,这个人则还是像去赴宴的………武装带和制服都是穿的,但是腰里的手枪套空荡荡的,压根不带枪,手里拿个芒果咬着,还毫无霸气的拿舌头吮吸汁水淋漓的手指。
旁边的小秘书替他开门、替他“先下台阶”拿手里玻璃洋灯照路,老鼠一般围着他跑,一样没有武器,怀里紧紧抱着公文包。站在治安局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自己训练有素的武装,张局长也没有什么演讲、什么检阅的意思,就是一挥手,叫道:“走吧!”
欧杏孙牵着马站在最前面,犹豫了一下问道:“局座,若是刘国建大人亲自持枪抵抗怎么办?这个……这个不好击毙吧?”这个问题让旁边的方秉生和山鸡都一阵恐惧,恐惧到真的蛋疼。而台阶下的治安官明显的起了一阵微微骚动,那倒不是怜悯和恐惧,而是一种中国人聚群行动时候听说可以无法无天而带来的激动………一个警官哪辈子有机会在衙门里到处开枪,以致于县令看不过眼持枪反击,有机会枪击县令啊!
张局长一愣,把手里的半个芒果随地扔了,从小秘书手里接过手绢擦着手,嘴里说道:“福建茶楼长时间聚赌贩毒,铁证如山!我们作为治安官是去执行法律,捉拿嫌犯!孰料嫌犯竟然以衙门为巢穴,而衙门中人竟然违抗王法,持枪拒捕!
我们大宋法典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因着神创立世界,人人受造而平等,故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县令市长大人若包庇罪犯以致于持枪拒捕,那么很简单,刘大人不是皇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