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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冷笑着看着这群弟弟子侄,叫道:“既然撕破脸了,我也不怕明说!我孙儿是费了大劲在海京入学的!谁他老母的也别想给我添乱!反正木已成舟,你们胆敢告密老爷子,那就闹呗!谁怕谁?你们都知道老爷子的脾气,到老爷子怒火中烧的时候,谁也别想把自己儿孙送进洋教!都得乖乖的学他那套礼义廉耻!
到时候,你们注定就是一群土鳖,撑死就是回湖南买个道台做做!而我孙儿,不管如何,我就是不会把他叫回来!二十年后,老子孙儿成了大宋国的封疆大吏,就算你妈逼的在清国当道台,老子孙儿也能调动洋枪队把你们满门灭了!”
威胁完之后,他抽动了一下脸颊,做了笑的表情,说道:“但是你们想想看,我孙儿本来就聪敏,既然入了大宋最大的学校,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们要是好好说话,安心做生意,还和我讲兄弟之情,以后我孙儿发达了,自然忘不了各位爷爷、叔叔、弟弟们!”
但这番话能服谁?你随便在说汉语的地界找个七岁孩童的爷爷,哪怕是个文盲乞丐,你问他,他孙儿能不能当状元?谁家爷爷不是笑眯眯的说:“我孙儿最聪敏了,当个状元不成问题。”大家屏息凝气不是被老大说服了,而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凭什么你家孙儿就要飞黄腾达,我们子孙就要做土鳖,承你孙儿的鼻息?你孙儿那副鸟样一看就是个白痴!
老四深深压下自己胸口的怒气,他因为二儿子和老大孙子一般年纪,也在老爷子私塾读书,因此怒火格外的激烈,他朝前走了一步,说道:“大哥,你何必吃独食呢?既然你认识牧师,帮个忙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们儿孙发达了,还会忘记你不成?”
老五紧跟老四走了出来,叫道:“就你认识牧师吗?反正给教会献金是老爷子出的,我难道不是老爷子的儿子吗?明天我们自己去找牧师!我们也求他开信入学,不信离了你,我们就连个洋教都入不成了?呸!”
老大愣了下,猛地哼了一声,说道:“好啊,随便你们去!反正我孙儿在海京,又不在这韶关,天高皇帝远!到时候老爷子发现自己私塾没有李家子孙的时候,闹将起来,你们自求多福好了!”说罢转身就往卧房而去,心里却道:“老子费尽心机认识的牧师神甫,你们却要抢,好!明天我就去给王牧师说你们拜邪灵、杀女婴、贩卖清国人口、做生意欺诈,乃是韶关撒旦的先锋军!让你们儿孙也去洋教学堂?妈的!做梦去吧!”
老大冷冷的离开了,长房长孙冷喝道:“我父亲休息了,天色不早了,闹也闹够了吧,都散了吧?”看老大一家那副嘴脸,大家气得难受,又想到真闹将起来,他孙儿在海京,波澜不及,而自己的诡计要是被老爷子发现,他手操棍棒杀进家中,强抢儿孙如何是好?谁敢不给那满清榆木脑袋的老爷子?他说不定真敢把你浸泡了猪笼。一个个真是恨的牙根痒痒,又无计可施。
突然间,老五猛地跳了起来,他一边跳,一边用力猛踩脚下反光的大理石地板,狂吼着:“妈的!这是我给你搞来的地板,你家给我还来!”只是他穿着布鞋,再怎么猛踹,大理石地板连丝裂纹也不会有。然而他提醒了大家,老四转身一脚踹倒旁边的西洋套垫高脚椅子,叫道:“凭什么坐老子的椅子?这是老子替你置办的!”
“王八蛋!狗东西!让你还用这汉奸吊灯!”老三操起旁边一个花瓶,对着头顶的水晶大吊灯就扔了上去。一下砸了一个正着,在一声巨响之中,顿时一片漆黑,大家躲避着乱飞的玻璃碎片和还炙热的蜡烛油,也无心再和无耻卑鄙的老大一家纠缠,纷纷抱着头跑出黑漆漆的老大房子,一直到跑回自己家院子,还能听到那边遥遥传来长房长孙的跳脚怒骂。
第二天,李濂文刚起床,就发现门缝里被塞进一封信,他打开来看了,然后又看了一遍。
017、西门坑爹
过了几天后,李濂文门缝里又被塞了一封信,他打开来看了又看,两封信内容差不多,都是朝老爷子举报家里出了个大内奸、大叛徒、大洋奴的。第二封信,是老大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就是要一枝独秀,死活不帮几个弟弟去教会疏通。
不仅不帮他们,还各个教会串门,狠狠的损了一顿各个弟弟,把他们说得如同撒旦现形、犹大再生一般,搞得老二带着几个弟弟去天主教教堂的时候,那个恰好听了李家老大唾沫横飞的造谣的唱诗班小孩看见他们吓得赶紧在胸口画十字。
新教浸信会的牧师自然没打算难为李家几个弟弟,虽然老大亲口说这说那,但世人都是罪人,要都是纯洁天使般的家伙,还需要耶稣流血救他们干嘛?但是王牧师已经不打算再朝海京推荐他们的子弟了:本地就有培德小学,你们何必舍近求远?再说这教会小学本就是为本地信徒子弟设立的,都有入学的地域限制。上次给老大孙子推荐,那已经是特例了,哪能人人既不是基督徒,又不是海京本地基督徒,还都唰唰的跑海京教会内部学校读书去?
真有钱,真不信任本地教学水平,也可以去海京就读,海京各种学校多如牛毛,从教授识字、数学、字母的启蒙学校,到造肥皂的技工学校、乃至于教小孩像西洋婴儿一样爬的婴儿学校,随便你读,哪怕你是同治皇帝来了,只要不给假币,一样入学一样毕业。
你们又誓死不信耶稣,可以自己去啊,何必非要进入浸信会的学校系统?难不成都是眼红张胖子。所以王牧师就咬紧了嘴,就是不答应也像对老大那样如法炮制,只是欢迎他们子弟来韶关培德小学就读。
然而几个弟弟都听说海京繁华无比,甚至听说老大孙子学校里还有不少贵族子弟,更是横了心,不仅要入最大的学校系统浸信会培德学校,还要和老大孙子一个水平的,最好就是一个学校。折腾了几天,也没弄出什么进展来,几个弟弟气不过,眼看老大铁了心了,不仅不帮忙,还四处给他们下绊子,几个人一商量:我们搞不到,你也别想得到!这才给老爷子投了告密信。
老幺等于连续投了两次。在和老大翻脸、砸了老大家的水晶灯后第二天立刻投告密信的狠人就是老六。要知道那时候,兄弟们只是和老大第一次交锋,还不确定结果如何呢。他立刻告密,这已经不仅仅是想搞死老大的问题了,而是想连其他四个哥哥也顺路搞死,谁的子弟也不能去教会学校!就给老子安心读孔孟私塾好了!
老六其实没有这么心狠手辣,甚至于刚开始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他虽然排老六,但那是在清国不计女儿的前提上,他前面还有几个姐姐呢,所以他和大哥虽都是老爷子的亲子,然而年龄相差很大,和老大的儿子年岁相仿。既然年纪小,子嗣也不繁茂,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已经跟着他跑生意了。
十二岁,就上下不沾了,识字自然是识字了,深入研究四书五经准备科举,对已经回到宋国的家族来说,自然是有心无力,宋国不考八股文学它作甚,入洋学?又略显年纪大了点。所以老六最没有心情管大哥二哥他们冲突的这些烂事。
他没有适龄的儿子或者孙子,只是跟着随随大流,给几个哥哥个面子。但是晚上回到家里之后,他正妻不乐意了,和他当即吵了起来,还在他胳膊上掐了无数个黑印子。正妻吵什么?自然是敏锐的发现了此事涉及到未来的分家或者分遗产。
老六年纪最小,儿子只有一个,在各个房都子嗣繁盛的现状下,论实力,他自然落了下风。比如人家老大孙子都有两个了,儿子一堆,假如分家打起架来,人家老大一房父子孙齐上阵还不笑眯眯的把形单影只的六叔父子俩打成猪头吗?
而且年纪小,经验就少,做家族生意的时候,他只是给各个哥哥打下手的,自己并无特有的生意门路。唯一优势就是因为是老幺,老爷子特别宠他,给他纳妾,天天催促他多生几个儿子。但是一般而言,小儿子要么因为父兄宠爱而英勇无畏,要么因为溺爱而多了一身坏毛病。
老六很不幸的就惹了不少毛病:论起玩乐来,斗蛐蛐、养画眉、抽大烟、烟花柳巷都是好手,而做生意吃苦耐劳这样品质就没有多少;而且这样的少爷往往身体孱弱,影响生殖能力。不过没有男人会承认自己不行,只会讲妻妾不会下蛋,一般会多多纳妾,但这反过头来又加重了他本来就沉重的负担,不得不让购买昂贵的壮阳物件来提高能力。
老六就陷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中,不可自拔。大部分精力放的地方:要不是女人,要不就是壮阳药,钱不是用来生钱,而是用来购买小妾和西洋灵药,结果不仅没搞出多少儿子来,反而连生意都没上道。这样一来,在经济实力和人脉实力方面,老六一房是绝对劣势于其他五房哥哥的。他只能天天讨老爷子欢心,靠“天”吃饭。
现在出了老大这样的事,老六回家其实就打算睡觉的,但正房看出了这是个好机会,正所谓天下最毒妇人心。立刻连骂带掐的催促老公当一个心黑手辣的炸药包,把其他五个欺师灭祖的汉奸家伙全炸飞!老六拗不过老婆,半夜点亮了洋油灯,抱着被掐黑的胳膊龇牙咧嘴的写了一封告密信:家里出了洋教叛徒!
没想到老爷子没什么反应。老爷子估计岁数大了,耳朵有些聋,听不见家里天天一直传到大街上的骂街声,任由几个弟弟们天天追着老大父子号骂,弄得李府鸡飞狗跳的。他去试探老爷子口风,老爷子就是个咄字:“咄!休要胡说!小宝在海京调理,有照片为证!”
过了几天,老婆又掐他,他又撺掇被老大搞得气炸了肺的老二到老五写告密信,这次老二也同意了,他擂着桌子狂叫:“不让我们吃,你自己也别想吃!大家一起玩完好了!”第二封告密信投出去了,但依然石沉大海。几个弟弟面面相觑,都在想是否老爷子太土,真被老大拍的几张孙子在床上装苦逼的洋相片给蒙了,又或者真信了俄国人中黄那套鬼话?接着投了第三封,弟弟们不依不饶!
这天老爷子派人来叫老五了,本来这些天都聚在一堆,天天商议如何搞死老大的弟弟们都大喜过望,赶紧让老五过去听听,若是可能,可以旁敲侧击一下老爷子。没过一会,老五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对着满脸期盼的兄弟们挥了挥手说道:“不是这事。老爷子不过让我给他换个西洋厅门而已。”“唉。”闻听是叫去干活了,几个兄弟都大失所望。
老二挥了挥手,说道:“那你赶紧去置办吧。这几天可得伺候的老爷子舒心,到时候老爷子记挂着咱们忠心,听咱们的,不偏帮老大,这样才能制服那一家子王八蛋。”因为正在巴结老爷子打倒卖国贼的风头,老五置办的西洋门又快又好,第二天就给老爷子换了。
看到原来老式的红漆木雕福寿双全对门,换成了黄铜把手的西洋无窗原木拉花对开门,老爷子连连称好。然而几天后,几个弟弟全傻眼了。新的告密信塞不进去了!!这西洋门关起来根本就没有门缝!!!!
“这尼玛太坑爹了!老爷子根本就不想管这事!又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让老大去上洋学考宋国科举了!”晚上,老二跺着脚朝着一群自己的子孙咆哮。第二天,老二家的儿孙一个都没去老爹的私塾。老二就和他大儿子两人带着六个高高矮矮的小孩子呼啦啦的涌进了浸信会的城中感恩堂,对着有些吃惊的王牧师说道:“这都是我儿子孙子们,都十二岁以下的,我带他们来入学。”
王牧师目瞪口呆良久,暗道:“这先生居然一下就带了六个孩子来!”他抬起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李近义先生,没想到您适龄子弟这么多啊!这个,我们小学新一届已经开学好久了,而且名额接近满员,您的子弟有些太多了,我怕我们安置不了,要不等明年开学……”
老二没吭声,从怀里掏出一物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抱拳道:“王牧师,听闻你们在筹备第二个培德小学,这一百块银元支票算我们家奉献的了。”说罢又赶紧补充道:“不是我们整个李家,是我李家第二房李近义奉献!”
王牧师苦笑了一声,捐款他当然高兴,但是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李先生,不是这样,是我们每个班有定额的,现在我记得还剩一年级四班有两个空位……而且我们开学两个月了,你们插班可以,但是不知道能跟得上进度吗?不如再等一下吧。”
老二一把抓住王牧师的手,哀求道:“王牧师,你看我这四儿子虚岁都十三岁了,我们耽搁不起了,他们都识文断字,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看王牧师脸有难色,老二后退一步,彷佛下了莫大决心准备赴死一般,解开袍子斜襟的扣子,唰的一下往下一撸袍子,把整个又肥又白的左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