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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大夫历经世事,这些人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人老了,有时候玩心大起,比孩子还要顽皮。唐老先生知道他们误会了陈璟,以为陈璟大有来头,故而童心大作,就顺着吴大夫的话,咳了咳,有点责怪道:“你居然不知晓陈氏?”
吴大夫心下微凉。
原来真的有来头啊!
“我说呢,要不然杨家怎么会单独去请他?”吴大夫心想,“方才我拿到他药方的时候,可说了什么重话不曾?”
他仔细回想了下自己的言行,貌似还好,没有得罪陈小官人,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不过,身在杏林,自然要有见识。
陈氏什么来历,吴大夫不知晓。他这么一问,又被唐老先生一反驳,顿时将自己没见识暴露无疑,心里后悔不迭,不该问的。
但是吴大夫聪敏,随机应变的功力不弱。此刻,他也没有装懂,谦卑讨教:“晚生无知,还望唐老赐教。”
“不好说啊。。。。。。”唐老先生故作神秘,声音更低了,看了眼杨之舟,已有所指。
吴大夫心里就翻江倒海。杨之舟什么身份,他们都是知道的。和杨之舟有关的,那就更加不得了。
他怔怔后退了几步。
唐老先生在心里大笑:这回,误会要大了,他们定然以为陈央及是一方神圣,对他的身世只怕要猜测好些时日呢。
此刻,唐老先生很开心,可能他是对陈璟那个方子有期盼,觉得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解了杨岱舟这病,从此治疗中风,又多了一条路。
这么多么大的进步啊!
他最开心的,莫过于看到医学有进展和突破。
这比什么都让他喜悦。
他是个医痴!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好,就和吴大夫开了这么个小玩笑。
陈璟去配药,过了一刻钟还没有回来。满屋子的人都有点不耐烦,私下里低语,嘈嘈切切的。
大家都在小事说话,吴大夫和何大夫也在悄声议论。
“。。。。。。那个补阳还五汤,怕是要动血啊。”何大夫低声对吴大夫道,“头疼,是不是脑子里淤血?再用那药一动血,人就活不成了。”
何大夫性格温和,名气远不及唐老先生。但是他的医术,也是可圈可点的。陈璟那个药方,他看了,也能看出很多的药性。
只是,他没有唐老先生那么大胆。那么重的黄芪,他是无法接受的。何大夫治病,保守稳妥。
他那个,那个方子要补气动血,病家又头疼。再一动血,只怕会要了命。
“悄声!”吴大夫连忙阻止他说下去,“那位陈小官人,大有来头,咱们别胡说!”
“什么来头?”何大夫也问。
吴大夫又摇摇头。
两人窃窃私语,心思却全然不同。吴大夫在想,那个陈央及到底是谁,能不能结交他?
何大夫则想,那方子太过于险峻了,会不会一剂药下去,杨老爷的命就要葬送了?唐老虽说狂妄,医术却高超,他怎么会信任那个孩子?那孩子的药方,到底有什么被唐老看中的?
龚至离和另一位张大夫,也在小声说话。
大夫们说得,都是医药和病情;而杨家的家属们,则只关心他们的父亲或者祖父还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等等。
又过了一刻钟,陈璟还是没有回来。
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到底配什么药啊?”杨家有人嘀咕。
“不知啊。”
半个时辰之后,陈璟终于回来,手里用个托盘,托了两粒药丸。他身后,跟着明风,提了个食盒。
“这半天,就弄了两粒小药丸。”杨家众人在心里想,有点不满。
“。。。。。。是什么药丸?”几位大夫则想。
陈璟把药丸搁在茶几上,对杨之舟道:“老先生,劳烦家人端碗温水来,把这药丸掰下半颗,用水化开,点在病家的舌头上,等他慢慢服下。切记要慢慢点,不要浪费,这药非常贵重的。”
光那些天然的牛黄,这么一颗安宫牛黄丸,也要治黄金百两。
除非是中风、脑膜炎、脑出血这种危急要命的病,其他病真的没必要浪费用这么昂贵的药。
杨之舟点点头,吩咐人去办。
一旁的唐老先生,目光又开始放光了。
从明风拿牛黄进来开始,他就在想牛黄的用处。此刻,药丸就摆在他面前,他定要瞧瞧。
于是,他上前,对陈璟和杨之舟道:“老朽看看这药?”
“好啊。”陈璟让他看。
唐老先生拿在手里,嗅了嗅,又瞧了半晌,恨不能亲自尝一点。
“这是何药,有何用处?”唐老先生问陈璟。
“安宫牛黄丸。”陈璟回答,“治疗昏迷的。”
他没有仔细说。
他从来不敢小瞧任何一位大夫。特别是这位唐老先生,目光如炬。要是毫无保留告诉他,也许他会钻研出配方的。
医术能传承,自然要有所依仗。
陈璟后世带过来的知识,就是他的依仗。有些普通的,可以相互学习,但是治疗中风等,就算高端的,需要保护知识产权,虽然他也是盗用。
“安宫牛黄丸。”唐老先生笑了笑。
他知道陈璟在胡扯。
但是陈璟不肯多说,老先生也没有再问。
明风很快端了温水来,把半颗药丸化开,融在水里,又吩咐小厮拿出去,点在杨岱舟的舌尖。
接下来,又是等待。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杨岱舟就醒了。
唐老先生知道,那药丸的作用非常显著。他又看了眼方才明风提进来的食盒,那肯定是陈璟配药留下来的药渣。
从药渣里,可能推测出配方,唐老先生有这个本事。
他的目光,很快从那个食盒上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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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鬼斧神工
杨岱舟醒了,杨之舟和杨家的儿孙们都惊喜不已,连忙跑进里卧去看病家,反而把大夫落在后面。
陈璟也欲进内室。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折身回来,把方才明风提进来的那个食盒拿在手里,一起提进了内室。
大家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他的食盒上。
“那也是药吗,什么药?”有人嘀咕。
唐老先生等郎中,却明白得很。
这是配制安宫牛黄丸之后的药渣。这个若是落入其他大夫手里,仔细钻研一两个月,很快就能造出一模一样的安宫牛黄丸。
“这孩子谨慎得很呐!”唐老先生越看陈璟,越发觉得满意。
陈璟的医术,先震惊了唐老先生;而陈璟行事,又符合唐老先生的喜好。所以,不管陈璟再做什么,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唐老先生都觉得他不错。
病家已悠悠醒来。
杨岱舟的气色仍是不好,也不能说话,精神很差,可是看得出,他的神志是清醒了。
何大夫和吴大夫等人都在心里想:那个药丸,有起效!
那药丸是陈璟临时配的,是陈氏秘方药。
“安宫牛黄丸,到底是什么药?”作为大夫,碰到他们不知道的药,都挠心挠肺想知道成分、药效和用途,心里转来转去,心思全在那个药上。
唐老先生同样好奇不已。
他们各怀心思,那边,陈璟重新给病家诊脉。
诊脉之后,陈璟问病家:“头还疼吗?”
病家面容痛苦,紧紧蹙眉,算是回答了。
仍是剧疼。
“央及,如何了?”杨之舟问,“可好用药了?”
“可以了,去熬药吧。”陈璟道,“等服下药,我再替病家针灸。只是,我没有准备针。。。。。。”
陈璟没有行医箱,也没有银针。他看了眼唐老大夫。
屋子里的几位大夫,都带了药箱,应该有人带着针灸用的针。无疑,唐老爷子的针,是几个人中最好的。
所以陈璟看他。
唐老爷子则想:“这小子,蛮懂行数的,知道老夫跟前有好东西。”陈璟识货,唐老先生也是挺高兴的。
陈璟看他,屋子里其他人也看他。
唐老爷子就做了顺水人情,道:“老朽带了针。小官人要用,待药童去取来。”
他的药箱让药童背着,并不在身边。
“那多谢了!”陈璟起身,给他施了一礼,生怕他反悔。
唐老爷子就让下人去外头,把他的小药童叫进来。
大家各自忙碌开来。
杨岱舟的长子亲自去熬药。
杨之舟看了眼满屋子的人,道:“老太爷要静养,你们都出去吧,大夫在这里服侍就好。”
杨岱舟的儿孙们依言,纷纷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宽敞不少。
几位大夫也往后挪了挪,不敢使劲凑在床前。
大夫里,何大夫心里有几句话,如鲠在喉,总不吐不快。他觉得陈璟的补阳还五汤,会动血。病家头疼,脑袋里有淤血。若是动血,血溢满脑,只怕会命丧当场。
唐老大夫等人,不知道是没有注意,还是如此胆大?
他们不说,何大夫却想说。
他并不是邀功彰显,仅仅是想救病家一命。
“杨老爷,陈官人,在下有句话说。”何大夫上前一步,拱手道,“陈官人那药,可要再斟酌斟酌?那么重的生黄芪,益气补中,不免要动血。若是动血,病家怕承受不住的。”
杨之舟听了,反应淡淡的。
这些大夫们,从一开始就觉得生黄芪不妥。何大夫这话,没什么新意。
唐老大夫和陈璟都认为可用,杨之舟是放心的。
之前,大夫们都说杨岱舟这是死症,何大夫也是这样说的。现在,陈璟给了病家生机,何大夫却一再阻拦。所以,何大夫的话,杨之舟并不过心。
“这位大夫,您不必担心。”陈璟赶在杨之舟说话之前,回答何大夫,“病家的脑出血,乃是气虚血瘀,以虚证为主,故而生黄芪可以放心使用。您说得也不错,若是肝阳上亢、化热化火的脑出血,的确会动血,不宜使用。现在是不会的。”
“脑出血?”几个大夫听到这个词,都微微愣了愣。
中医暂时还没有脑出血这个证名。
几位郎中皆有了点年纪,读尽医书,皆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一时间大家都懵了下。
唐老大夫问陈璟:“小官人,什么是脑出血?”
没有西医的仪器,不好解释什么是脑出血,更无法说明出血量。要说到脑出血,必然要说到原因,到时候又是一串的西医名词。
这些大夫们又要追问。
到时候,更加解释不了。
陈璟只得道:“这是验方上的一个词,我偶然所读,就记下了。见杨老先生头疼,一时欲卖弄,就照本宣科,说了这个词。难登大雅之堂,让诸位前辈见笑。”
他这样自嘲,就是不想多谈,大家都听得出来。
这些大夫还想追问。
“央及说了不用担心,诸位且宽心吧。”杨之舟笑笑,打断了众人的话,替陈璟解围。
很快,药就熬好了。
杨岱舟的长子亲自端过来,一勺勺慢慢喂着杨岱舟喝下去。
看着这碗药喝下去,屋子里最紧张的人,不是杨岱舟、杨之舟和陈璟,而是唐老大夫和何大夫。
唐老大夫在等结果,看看这药是不是真的能起效,他的心情分外激动。
何大夫则生怕杨岱舟暴毙。医家慈悲,他是不忍见病家因为失误而死在他面前的。但是他人微言轻,没人听他的,唯有替病家捏把汗。
喝完了药,陈璟就开始为病家针灸。
他是用平补平泄的手法。因为是左后脑出血,陈璟就先取左侧的凤池、足临泣、太阴、印堂等穴;再取合谷、足三里双穴。
“要停针一刻钟。”陈璟对病家道,“您忍耐忍耐。”
一刻钟,就是后世的半个小时。
杨岱舟头疼,精神很差,轻声说了句好,就不再多应答。他仍是紧锁着眉头,因为头疼,不时呻|吟,痛苦万分。
“诸位前辈,不如先出去吧?”陈璟道,“让病家安静歇会。”
几个人就退了出去。
出了里屋,吴大夫责怪何大夫:“何兄,您也太直爽。都到了那个节骨眼,何必再多此一问?惹得唐老不快,陈官人也不快。。。。。。”
吴大夫这个人,机灵功利,透着聪明劲。
这并不是什么缺点,只能说他人情世故练达。况且作为大夫,他的医术也好。人品医品都说得过去。
相反,何大夫就有点老实,不知察言观色,有些时候说话不得当,会得罪人。
“总得说,万一。。。。。。”何大夫压低了声音,坚持己见。
万一他们把病家治死了呢?
何大夫并未领悟到吴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大夫知道这位老兄的秉性,点到即止。对方不能明白,再说也是白费。吴大夫就不再多言。
唐老先生反而神色凝重。
他怔忪想着什么。
卧房里,喝了药的杨岱舟渐渐欲睡。这次,不是昏迷,而是睡眠。
屋子里有杨之舟、杨岱舟的长子和陈璟。
杨之舟轻声问陈璟:“多久能好?”
“这种病,最是精细,一步也急不得。”陈璟也放轻声音,“这样用药、针灸,半个月到二十天,才可能好转。。。。。。”
他没有说痊愈,只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