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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寻闻晋军至,选兵万馀人,自洹水趣魏县。晋王留李存审屯临清,遣史建瑭屯魏县以拒之,王自引亲军至魏县,与寻夹河为营。
帝闻魏博叛,大悔惧,遣天平节度使牛存节将兵屯杨刘,为寻声援。会存节病卒,以匡国节度使王檀代之。
岐王遣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围汾州,霍彦威固守拒之。
六月,庚寅朔,贺德伦帅将吏请晋王入府城慰劳。既入,德伦上印节,请王兼领天雄军,王固辞,曰:‘比闻汴寇侵逼贵道,故亲董师徒,远来相救。又闻城中新罹涂炭,故暂入存抚。明公不垂鉴信,乃以印节见推,诚非素怀。‘德伦再拜曰:‘今寇敌密迩,军城新有大变,人心未安。德伦腹心纪纲为张彦所杀殆尽,形孤势弱,安能统众!一旦生事,恐负大恩。‘王乃受之。德伦帅将吏拜贺,王承制以德伦为大同节度使,遣之官。德伦至晋阳,张承业留之。
时银枪效节都在魏城犹骄横,晋王下令:‘自今有朋党流言及暴掠百姓者,杀无赦!‘以沁州刺史李存进为天雄都巡按使。有讹言摇众及强取人一钱已上者,存进皆枭首磔尸于市。旬日,城中肃然,无敢喧哗者。存进本姓孙,名重进,振武人也。晋王多出征讨,天雄军府事皆委判官司空廷决之。廷恃才挟势,睚眦必报,纳贿骄侈。廷有从子在河南,廷密使人召之。都虞候张裕执其使者以白王,王责廷曰:‘自吾得魏博,庶事悉以委公,公何得见欺如是!独不可先相示邪?‘揖令归第。是日,族诛于军门,以判官王正言代之。正言,郓州人也。
魏州孔目吏孔谦,勤敏多计数,善治簿书,晋王以为支度务使。谦能曲事权要,由是宠任弥固。魏州新乱之后,府库空竭,民间疲弊,而聚三镇兵,战于河上,殆将十年,供亿军须,未尝有阙,谦之力也。然急征重敛,使六州愁苦,归怨于王,亦其所为也。
张彦之以魏博晋也,贝州刺史张源德不从,北结沧德,南连刘寻以拒晋,数断镇、定粮道。或说晋王:‘请先发兵万人取源德,然后东兼沧景,则海隅之地皆为我有。‘晋王曰:‘不然。贝州城坚兵多,未易猝攻。德州录于沧州而无备,若得而戍之,则沧、贝不得往来,二垒既孤,然后可取。‘乃遣骑兵五百,昼夜兼行,袭德州。刺史不意晋兵至,逾城走,遂克之,以辽州守捉将马通为刺史。秋,七月,晋人夜袭澶州,陷之。刺史王彦章在刘寻营,晋人获其妻子,等之甚厚,遣间使诿彦章,彦章斩其使,晋人尽灭其家。晋王以魏州将李岩为澶州刺史。
晋王劳军于魏县,因帅百馀骑循河而上,觇刘寻营。会天阴晦,寻伏兵五千于河曲丛林间,鼓噪而出,围王数重。王跃马大呼,帅骑驰突,所向披靡。裨将夏鲁奇等操短兵力战,自午至申乃得出,亡其七骑,鲁奇手杀百馀人,伤夷遍体,会李存审救兵至,乃得免。王顾谓从骑曰:‘几为虏嗤。‘皆曰:‘适足使敌人见大王之英武耳。‘鲁奇,青州人也,王以是益爱之,赐姓名曰李绍奇。
刘寻以晋兵在魏州,晋阳必虚,欲以奇计袭取之,乃潜引兵自黄泽西去。晋人怪寻军数日不出,寂无声迹,遣骑觇之,城中无烟火,但时见旗帜循堞往来。晋王曰:‘吾闻刘寻用兵,一步百计,此必诈也。更使觇之,乃缚刍为人,执旗乘驴在城上耳。得城中老弱者诘之,云军去已二日矣。‘晋王曰:‘刘寻长于袭人,短于决战,计彼行才及山下。‘亟发骑兵追之。会阴雨积旬,黄泽道险,堇泥深尺馀,士卒援藤葛而进,皆腹疾足肿,或坠崖谷死者什二三。晋将李嗣恩倍道先入晋阳,城中知之,勒兵为备。寻至乐平,糗粮且尽。又闻晋有备,追兵在后,众惧,将溃。寻谕之曰:‘今去家千里,深入敌境,腹背有兵,山谷高深,如坠井中,去将何之!惟力战庶几可免,不则以死报君亲耳。‘众泣而止。周德威闻寻西上,自幽州引千骑救晋阳,至土门,寻已整众下山,自邢州陈宋口逾漳水而东,屯于宗城。寻军往还,马死殆半。时晋军乏食,寻知临清有蓄积,欲据之以绝晋粮道。德威急追寻,再宿,至南宫,遣骑擒其斥候者数十人,断腕而纵之,使言曰:‘周侍中已据临清矣!‘寻军大骇。诘朝,德威略寻营而过,入临清,寻引军趋贝州。时晋王出师屯博州,刘寻军堂邑,周德威攻之,不克。翌日,寻军于莘县,晋军踵之,寻治莘城,堑而守之,自莘及河筑甬道以通馈饷。晋王营于莘西三十里,烟火相望,一日数战。
晋王爱元行钦骁健,从代州刺史李嗣源求之,嗣源不得已献之,以为散员都部署,赐姓名曰李绍荣。绍荣尝力战深入,剑中其面,未解,高行周救之得免。王复欲求行周,重于发言,密使人以官禄啖之。行周辞曰:‘代州养壮士,亦为大王耳,行周事代州,亦犹事大王也。代州脱行周兄弟于死,行周不忍负之。‘乃止。
绛州刺史尹皓攻晋之隰州,八月,又攻慈州,皆不克。王檀与昭义留后贺瑰攻澶州,拔之,执李岩,送东都。帝以杨师厚故将杨延直为澶州刺史,使将兵万人助刘寻,且招诿魏人。
晋王遣李存审将兵五千击贝州。张源德有卒三千,每夕分剽掠,州民苦之,请堑其城以安耕耘。存审乃发八县丁夫堑而围之。
刘寻在莘久,馈运不给,晋人数抵其寨下挑战,寻不出。晋人乃攻绝其甬道,以千馀斧斩寨木,梁人惊忧而出,因俘获而还。帝以诏书让寻老师费粮,失亡多,不速战。寻奏称:‘臣比欲以奇兵捣其腹心,还取镇、定,期以旬时再清河朔。无何天未厌乱,淫雨积旬,粮竭士病。又欲据临清断其馈饷,而周杨五奄至,驰突如神。臣今退保莘县(今山东省聊城市西南莘县),享士训兵以俟进取。观其兵数甚多,便习骑射,诚为京敌,未易轻也。苟有隙可乘,臣岂敢偷安养寇!‘帝复问寻决胜之策,寻曰:‘臣今无策,惟愿人给十斛粮,贼可破矣。‘帝怒,责寻曰:‘将军蓄米,欲破贼邪,欲疗饥邪?‘乃遣中使往督战。寻集诸将问曰:‘主上深居禁中,不知军旅,徒与少年新进辈谋之。夫兵在临机制变,不可预度。今敌尚强,与战必不利,奈何?‘诸将皆曰:‘胜负须一决,旷日何待!‘寻默然,不悦。退谓所亲曰:‘主暗臣谀,将骄卒惰,吾未知死所矣!‘他日,复集诸将于军门,人置河水一器于前,令饮之,众莫之测。寻谕之曰:‘一器犹难,滔滔之河,可胜尽乎!‘众失色。后数日,寻将万馀人薄镇、定营,镇、定人惊扰。晋李存审以骑兵二千横击之,李建及以银枪千人助之,寻大败,奔还。晋人逐之,及寨下,俘斩千计。
刘岩逆妇于楚,楚王殷遣永顺节度使存送之。
乙未,蜀主以兼中书令王宗绾为北路行营都制置使,兼中书令王宗播为招讨使,攻秦州;兼中书令王宗瑶为东北面招讨使,同平章事王宗翰为副使,攻凤州。
庚戌,吴以镇海节度使徐温为管内水陆马步诸军都指挥使、两浙都招讨使、守侍中、齐国公,镇润州,以升、润、常、宣、歙、池六州为巡属,军国庶务参决如故;留徐知训居广陵秉政。
初,帝为均王,娶河阳节度使张归霸女为妃,即位,欲立为后。后以帝未南郊,固辞。九月,壬午,妃疾甚,册为德妃,是夕,卒。
康王友敬,目重瞳子,自谓当为天子,遂谋作乱。冬,十月,辛亥夜,德妃将出葬,友敬使腹心数人匿于寝殿。帝觉之,跣足逾垣而出,召宿卫兵索殿中,得而手刃之。壬子,捕友敬,诛之。帝由是疏忌宗室,专任赵岩及德妃兄弟汉鼎、汉杰、从兄弟汉伦、汉融,咸居近职,参预谋议,每出兵必使之监护。岩等依势弄权,卖官鬻狱,离间旧将相,敬翔、李振虽为执政,所言多不用。振每称疾不预事,以避赵、张之族,政事日紊,以至于亡。刘寻遣卒诈降于晋,谋赂膳夫以毒晋王。事泄,晋王杀之,并其党五人。
十一月,己未夜,蜀宫火。自得成都以来,宝货贮于百尺楼,悉为煨烬。诸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宗侃等帅卫兵欲入救火,蜀主闭门不内。庚申旦,火犹未熄,蜀主出义兴门见群臣,命有司聚太庙神主,分巡都城,言毕,复入宫闭门。将相皆献帷幕饮食。
(二天后)壬戌,蜀大赦。
(二天后)乙丑,改元
己巳,蜀王宗翰引兵出青泥岭,克固镇,与秦州郭守谦战于泥阳川。蜀兵败,退保鹿台山。辛未,王宗绾等败秦州兵于金沙谷,擒其将李彦巢等,乘胜趣秦州。兴州刺史王宗幸克阶州,降其刺史李彦安。甲戌,王宗绾克成州,擒其刺史李彦德。蜀军至上染坊,秦州节度使李继崇遣其子彦秀奉牌印迎降。宗绛入秦州,表排陈使王宗俦为留后。刘知俊攻霍彦威于汾州,半岁不克,闻秦州降蜀,知俊妻子皆迁成都。知俊解围还凤翔,终惧及祸,夜帅亲兵七十人,斩关而出,庚辰,奔于蜀军。王宗绾自河池、两当进兵,会王宗瑶攻凤州,癸未,克之。
岐义胜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彦韬知岐王衰弱,十二月,举耀、鼎二州来降。彦韬即温韬(起初,华原贼帅温韬聚众嵯峨山,暴掠雍州诸县,唐帝诸陵发之殆遍。公元九一一年三月,岐王募华原贼帅温韬以为假子,以华原为耀州,美原为鼎州。置义胜军,以温韬为节度使。)也。乙未,诏改耀州为崇州,鼎州为裕州,义胜军为静胜军,复彦韬姓温氏,名昭图,官任如故。
丁未,蜀大赦;改明年元曰通正。置武兴军于凤州,割文、兴二州隶之,以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为节度使。
是岁,清海、建武节度使兼中书令刘岩,以吴越王镠为国王而己独为南平王,表求封南越王及加都统,帝不许.岩谓僚属曰:‘今中国纷纷,孰为天子!安能梯航万里,远事伪庭乎!‘自是贡使遂绝。
均王上贞明二年(丙子,公元九一六年)
春,正月,宣武节度使、守中书令、广德靖王全昱卒。帝闻前河南府参军李愚学行,召为左右拾遗,充崇政院直学士。衡王友谅贵重,李振等见,皆拜之愚独长揖,帝闻而让之,曰:‘衡王于朕,兄也,朕犹拜之,卿长揖,可乎!‘对曰:‘陛下以家人礼见衡王,拜之宜也。振等陛下家臣。臣于王无素,不敢妄有所屈。‘久之,竟以抗直罢为邓州观察判官。
蜀主以李继崇为武泰节度使、兼中书令、陇西王。
二月,辛丑夜,吴宿卫马谦、李球劫吴王登楼,发库兵讨徐知训。知训将出走,严可求曰:‘军城有变,公先弃众自去,众将何依!‘知训乃止。众犹疑惧,可求阖户而寝,鼾息闻于外,府中稍安。壬寅,谦等陈于天兴门外,诸道副都统朱瑾自润州至,视之,曰:‘不足畏也。‘返顾外众,举手大呼,乱兵皆溃,擒谦、球,斩之。
帝屡趣刘寻战,寻闭壁不出。晋王乃留副总管李存审守营,自劳军于贝州,声言归晋阳。寻闻之,奏请袭魏州。帝报曰:‘今扫境内以属将军,社稷存亡,系兹一举,将军勉之!‘寻令澶州刺史杨延直引兵万人会于魏州,延直夜半至城南,城中选壮士五百潜出击之,延直不为备,溃乱而走。诘旦,寻自莘县悉众至城东,与延直馀众合,李存审引营中兵踵其后,李嗣源以城中兵出战,晋王亦自贝州至,与嗣源当其前。寻见之,惊曰:‘晋王邪!‘引兵稍却,晋王蹑之,至故元城西,与李存审遇。晋王为方陈于西北,存审为方陈于东南,寻为圆陈于其中间,四面受敌。合战良久,梁兵大败,寻引数十骑突围走。梁步卒凡七万,晋兵环而击之,败卒登木,木枝为之折,追至河上,杀溺殆尽。寻收散卒自黎阳渡河,保滑州。
匡国节度使王檀密疏请发关西兵袭晋阳,帝从之,发河中、陕、同华诸镇兵合三万,出阴地关,奄至晋阳城下,昼夜急攻。城中无备,发诸司丁匠及驱市人乘城拒守,城几陷者数四,张承业大惧。代北故将安金全退居太原,往见承业曰:‘晋阳根本之地,若失之,则大事去矣。仆虽老病,忧兼家国,请以库甲见授,为公击之。‘承业即与之。金全帅其子弟及退将之家得数百人,夜出北门,击梁兵于羊马城内。梁兵大惊,引却。昭义节度使李嗣昭闻晋阳有寇,遣牙将石君立将五百骑救之。君立朝发上党,夕至晋阳。梁兵扼汾河桥,君立击破之,径至城下大呼曰:‘昭义侍中大军至矣。‘遂入城。夜,与安金全等分出诸门击梁兵,梁兵死伤什二三。诘朝,王檀引兵大掠而还。晋王性矜伐,以策非己出,故金全等赏皆不行。
梁兵之在晋阳城下也,大同节度使贺德伦部兵多逃入梁军,张承业恐其为变,收德伦,斩之。
帝闻刘寻败,又闻王檀无功,叹曰:‘吾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