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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有点好奇,王爷武功超群,为何不亲自动手。当然他也是聪明人,这件事毕竟牵涉过多,王爷自己去必然更容易留下把柄,所以他并没有开口。
“查这件事,不要心急。”薛王爷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已过而立之年的王爷,对茶的爱好完全不及父亲,即使是皇供,在他看来,也与普通茶叶无甚分别,所以茶具通常情况下也是随意准备的。
“就从唯一一位活下来的那个杨硕入手查起吧。”薛王爷开始笑眯眯了。
他一笑,王选就知道他对这事已有了很大把握。
于是,他低头、垂眉、拱手。
“是。”
红日初升,穿过层层白云。日光照在杨硕脸上,他睁开眼。
这里是后山的钟亭。今日是他在武当山后山静心养神的第三日,本来他应该去正宫思过,但掌门师兄已经劝慰了师叔,免去已经半残的师弟身体上的惩罚。武当可以宽恕他,他自己却难以原谅自己。于是他便自行静坐。虽然左臂已废,右手的伤也没完全恢复,但他依旧不愿放松自己。
“我猜,你也在这里。”来人大约三十来岁,身形清瘦,脸颊深深凹进去,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十分不合身,风一吹,似乎随时都有吹走的危险。“不过三日,你看起来清减了许多啊。”慎宁无奈地背着手。
杨硕起身,筋骨俱断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缠着一层纱布,仅仅只是为了挡住可怕的伤口。
看着师弟苍白面容上的一道伤疤,慎宁皱着眉说:“你先在这里避一避风头,小巳和祥木都盯得比较紧,师叔也不能松口,等过些日子,师叔会来帮你疗伤。”
“师叔并无内力,如何帮我?我的武功是废了,好在身体还可以修复,不必担心我。只是,我闯下的祸,最后还要让师兄来承担……还望师兄受我一拜!”杨硕如何不知,若没有大师兄上下打点,恐怕自己早已被逐出师门。早年,师兄也被太师父看好,已经内定为掌门,如果不是师兄自退并引荐,恐怕掌门之位也要过些年岁才有定论。如今自己形同废人,唯有大师兄对自己一如往昔,叫他如何不感激。
慎宁神色一变,迅速伸手扶起要跪拜的杨硕。
“不要拜我,我如今只是暂代你的职位。以后,你还是要回来的。”慎宁叹息,“武当在我们这一辈中,竟真如外传的那样,只有‘慎硕巳木’在武学上能跻身高手之位,三师弟过于毛躁,四师弟又心术太多,也只有你,才能带着武当继续走正途啊。”
“那你呢?”杨硕脱口而出,即刻后悔。
“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慎宁看向初升不久的太阳,“武当的绝学我从未习过,如何当得起武当掌门啊。”他的表情有一些不甘,又有一些欣慰,“你再说说那一晚的情况吧。”
杨硕极不情愿地回忆。
☆、昔日(二)
那晚,他与两位高手一同进入傅相府。薛王爷曾许诺,事成之后,他定会向皇上进谏,立武当为武林第一门派,各主要都城均设立武当别观,历届武林大会均由武当主办,而且王爷也保证,皇上定会答应此事。这是怎样的诱惑?他那时刚成为掌门没有太久,师父一辈早已仙去,只留下内力全无的师叔。武当内部一片萧条,人丁单薄,外有不少武林黑道打着武当的注意,内有三四师弟的咄咄逼人。他太需要一股力量来提高自己在武当的影响力,他也太需要这股力量来提高武当在武林中的地位。师叔带回师父的遗训后,眼中热切的期盼深深刺痛着他,那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期盼。所以他铤而走险,与薛王爷合作,刺杀一直与王爷不和的傅相。
王爷的情报告知,傅相府中会有四位高手守护,屋内有声名不错的傅少侠。王爷并没有告诉傅相护卫的姓名特征,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会有人替他们解决,傅长远不足为惧,他们的任务就是带回傅相的人头。
于是他与另两位从不曾正面见过的临时同伙去了傅府。
之后,便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幕。
那位没有被提及的无名人瞬间杀死了另外两位轩榜高手,也重伤了自己,还不经意地嘲笑了自己的一身武学。虽然他没有动作没有说话,但也难免乱了心神。
那人似乎看看自己,问:“武当掌门?”
杨硕点头
“可知道慎宁?”
“他是我的大师兄。”
“大师兄?呵呵。”那人的声音听来十分刺耳,“好。看着他的份儿上,送你一份礼物。”
杨硕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已闪至眼前,右手迅速点住他的穴道,左手抬起他的左手,中指对准左手掌心屈指一拧——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反应过来时已被点穴动弹不得——杨硕听见自己左手乃至左臂筋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他想大吼,却被那人捂住了嘴,还往嘴里塞进了什么,一股迫力逼着自己将塞进来的东西咽下。做完一切,那人点住了自己的喉咙不让发出声音,接着发出了比之前的掌势更可怕的一掌,那一掌,毁去了杨硕的全部功力,也让杨硕像一个破碎的木偶一样被扔了出去,扔向薛王府的方向。在失去全部意识前,杨硕听到了那人用内力传来的一句话。
“帮我问问慎宁,还记不记得许多。”
还记不记得许多。
慎宁一直胃口不好,不是他不想吃东西,而是无论他吃多少,总会吐出来。有次他喝温酒暖身,结果连胆汁都吐了出来。那以后再不敢有人找他吃饭喝酒,连原本亲近的祥木也不再把上好的糕点拿过来,最多只是拿些特殊茶叶。所以,慎宁瘦。他很瘦,瘦到几乎只有骨头。原本端正的面容也因为消瘦而变得十分可怜,明明挺拔的身姿也因为消瘦而萎靡颓废。用他自己的话说,远远看去,像是一株活动的枯木。
人们都以为慎宁恶疾缠身,没有人知道,慎宁是在洗蛊。
“许多是谁?”杨硕低着头问。
慎宁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八方留仙楼?”
“八方留仙……是‘八方天涯,留仙东涛’的八方留仙楼?”杨硕谨慎地问。
慎宁微笑。干枯的脸上竟充满着向往与欣喜。
八方留仙楼。
年轻一些的江湖人恐怕不会知道。一些行走江湖有一段时日的人,或许对其略知一二。只有那些老江湖,才能对三十年来的事,有所经历和回忆。八方留仙楼,三十年前,是不亚于落白山庄和叙风阁的武林鼎盛门派。它不如落白山庄名气大,不如叙风阁分舵多,更不如易守轩般诡谲莫测。但它确是响当当的名门大派。它一向行事风格诡异多端,武功路数毒狠辛辣,但从来也没听说楼中门人行事不端或者其他的反面话题。而且八方留仙楼的势力范围仅在东部沿海一带,门规严谨,从不逾矩。这也使得当时的武林中人对其有很深的印象。若是有年轻人问起这个门派,那么回答的长辈多半都是一脸惋惜。
八方留仙楼若能存活至今,恐怕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沿海门派了。
慎宁缓缓回忆,那时他不过五六岁,对八方留仙楼的记忆近乎没有。只能转述后来得知的信息。
大约四十年前,新帝即位,皇叔以新帝年少为由,把持朝政,是为摄政王。十年过去,一向不在乎反对声音的摄政王突然发难,很多忠臣贤良纷纷落难,甚至包括开国功臣陈家,连三朝元老陈老丞相也于京城中被杖毙,更不要提护国大将陈将军。很多反对摄政王继续干涉朝政的忠臣不知因为什么缘由全部被揪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安在了他们身上,人们在睡梦中被抓走,在吃饭中被逮捕,在出行时被乱箭射死。那是人心惶惶的一年,那是老一辈京城人难以忘记的一年。
慎宁一家,与当时首先落难的陈家长子陈将军是至交亲朋,这是家族的荣耀,也是家庭被粉碎的理由。甚至连罪名都没有说清楚,慎宁父母就被处死。年幼的慎宁从武当山被抓去药庐试药。开始时,确实是试药,为一些达官贵人试用那些不知是什么的药方。到后来,药渐渐变成了蛊,苗疆人带来的蛊毒一次比一次多。试药的人越来越少。慎宁是为数不多艰难活下来的人。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听着或濒死或残暴如野兽般的声音,慎宁毫无希望地试着蛊药和蛊毒。一试,就是六年。
六年后,在一次药人迁移中,一群黑衣人前来,杀死了所有的看守士兵以及武林剑客术士,将存活下来的药人全部带走。这群黑衣人自称是来自八方留仙楼,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不少药人毒性发作,被迫当场斩杀。剩下的人,全部被带到了安全地带。后来慎宁才知道,所有存活下来的六年前的忠臣族人,已经在留仙楼的倾力救助下,转移了出去。与此同时,留仙楼也被由摄政王执掌的朝廷视为眼中钉,楼子的沿海总部已经被毁,楼内的所有高手全部出来救人。八方留仙楼,已经是空有虚名没有实体的一个武林阴影。在救助中,楼主战死,暂代楼主之位的,是那个从来不曾展露过实力,甚至从来不曾露面但只出手一次就被纳入轩榜高手榜第二位的副楼主,外人只道她是天算。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个貌不起眼的名字:许多。
这次解救药人的行动,就是由这位天算副楼主带队。苗疆擅蛊,也多术士。药人转移,必有术士跟随。天算许多,就是一位术士。
之后的故事就十分简单。
八方留仙楼门人在不到一年内,几乎全灭。许多带着蛊毒深重的慎宁远离故土。直到数月后朝廷风云变幻,那又是后话。在这期间,许多慢慢剔除慎宁体内的毒,却难以彻底拔出他体内的蛊。她教他一些术法和留仙楼剑术,帮他在蛊气发作时稳定心神。她带他游历山川,访遍名士。在一天一天的日子中,他一天天祈祷就这样一直下去。但最后,她还是在她深爱的那个人圆寂之后,带着他的骨灰远赴西域。
自那之后,不复相见。
“我离开武当的时候,还不到十岁。不要说功夫,就是武当心法口诀,都不能熟练背诵。许多,就是我的师父。八方留仙楼,才是我的门派。”慎宁对着远处的树木轻轻一挥,一根树枝完整地“飘落”到他手边。他舞动树枝,一招一式都是武当心法,但隐隐透出的诡气却与武当的正统武学内功完全不合。
一套心法看下来,杨硕背后全是冷汗。如果之前的武林大会是由师兄前去,恐怕现在的易守轩高手榜要换一换名字了。
慎宁看出他的小心思,苦笑:“这点招式,骗一骗普通人还行。武林大会,多的是各派高手。不要说他们,就连三四师弟,都可以看出我的武功路数不属于武当。何况……何况我的身体,拿你的恕涵剑,走不出十步远。”慎宁扔下树枝。他体内的蛊毒,只有术法才能稍作镇压,而且八方留仙楼的剑法虽不甚高妙,但却自有气度,蛊气攻心时练出,反而有化解的功效。
“武当绝学我是练不成了,至少在蛊完全化解前,我是无法练的。至于什么时候能化解,我也不知道。看、看缘分吧。”慎宁绝望地说。
杨硕无言。或许对于慎宁来说,许多不仅是他的师父,但那已经不再是问题了。他现在完全理解了师父为什么在太师父提出大师兄应当接受掌门之位的时候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也理解了师叔一直对大师兄沉默不言的原因。他确实是这武当壮年一辈最先入门的弟子,只是这大师兄的位置,他应该让一让了。
“你是天算的唯一后人……不打算把她的武功发扬出去?”
慎宁一愣。他愣了好久,“我并不是她唯一的徒弟,也不是她的大弟子。她算我一共只承认收了两个徒弟,另外一个,是我不曾言明的师兄。你还记得,千叶公子吧?”慎宁冷笑,“他在武林大会上与简仪仁的那场成名战,用的就不是武学,而是术法。而且……”
杨硕身体前倾。
慎宁却不再开口。
“陈年旧事,再无需多言。”
☆、青竹空古(一)
慎宁回到武当正厅,已经错过了早训的时间。他并没有对身边的师弟解释自己的去向。小巳在一旁冲自己挤眉弄眼,他也当作没看见,只是环顾着眼前的武当。
武当是多年老派,门派武学早已历经多年积攒沉淀,门派高手名声响亮。鼎盛时期的武当,对外声称只有三千弟子,可事实上,三千弟子只是武当山内的数量,若是加上在外云游的先代弟子和驻守其他地区的人,数量过万也不难估量。可如今,三年前西域焱阳宫扫荡中原武林,武当众人随武林盟主一同抵御魔宫,然而不知为何,中原武林如朽木枯树一般,让焱阳宫以破竹之势御风而入,武当掌门一辈与其他门派高手悉数沦为阶下囚,竟差点无一人生还。只有一位师叔,侥幸逃生,却也内力尽失,筋脉剧断,身体半残,形同废人。此消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