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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说了。以书的事,当年朕亲自写的旨盖的印,已经是定局。她当初为什么这么做。朕都明白,你难道还不明白?”
高扶烺仍然跪着,“臣弟明白,但是宗源是宗源,臣弟是臣弟,这一点必须分清楚。”
高扶瑄看了他很久。
“你先起来,”他再一次伸手拉扶烺,“朕的话你不听,你三哥的话你听不听,三哥让你起来!”
这回扶烺缓缓站了起来。
扶瑄无奈地看他一眼,又轻笑,“还是这倔脾气,”他示意扶烺同自己一起坐下来,“你看起来瘦了一点,衣服竟还合身。”
“以书在路上帮我改的。”高扶烺有点紧张地拉了拉衣袖。
扶瑄笑道:“开口闭口都是以书,你真是一点没变。”
“皇兄倒是变了不少,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扶烺轻笑,然而这话却让他想起了曾经少年白头的前太子,曾经被天下人以为是继承大统的先帝的大儿子。他急忙止住自己的思绪。
高扶瑄没有发现他的不妥,他已经坐了回去,再次示意扶烺与他一同坐下。
“傅丞遇刺那日,你来去匆匆,朕都赶不及细问你。如今看来,你的神情倒是好了许多。”
扶烺嘿嘿一笑,有点腼腆。
“你今天怎么没有上朝?”高扶瑄想起来,“之前的回信里你说尽量赶过来。当然,也不是找你问罪的,只是……”他的神情有些波动,“你看看,当初咱们的几个兄弟,最后留下来的,也只有你了。你不回来,朕放眼朝堂,难免觉得有些冷清。”
曾经年轻气盛的七位皇子,早已在多年前就死的死伤的伤,甚至是出家的出家。余下的皇子们都年纪较轻,还无法成事。所以听到这话,扶烺也是喉咙一紧,然而更多的,是心头的沉重。
“皇兄,臣……臣弟……”他犹犹豫豫地开口。
“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高扶瑄缓缓扶着桌上的玉瓷茶杯,“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曾经那些事的,但是父皇之前已经把所有需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朕,关于父王曾经的选择,关于你的一切。”他放下茶杯,看着扶烺,“你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你有正统的皇室血脉,你的名字会一直都在皇册上,你是朕钦定的亲王,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而且,”他微笑,“以书有没有和你一起来?你们俩人的事,也早该操办一下了。”
“皇兄!”
“你府里的一切都按照曾经的布局,没有一点变化。记得带以书过去看看。”
扶烺的眼睛一阵酸楚,那是他最渴望却又常常不可及的事情。他凝视着高扶瑄略有疲惫的脸,“一切待武林大会之后再说也不迟。”他轻声说。
皇上突然看起来有些僵硬。
“皇兄的意思,臣弟都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节召开武林大会,为什么西戎使臣郁淮会在余城跟我们交锋而此时又到访京城,这些,皇兄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高扶瑄别过脸。
“薛晋郢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死路,除去皇亲的身份,他在某些事情上仍有自己的手段,既然他想这样去死,或许这是最迅速而且影响最小的一个解决办法。”高扶烺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说与他完全无关的事,“我曾与他对过一掌,说实话,我不认为如今在京城百里以内,还有人可与他匹敌,当然,除我之外。”他又突然轻笑,“我……”
“——扶烺,”高扶瑄打断他的话,“你的事,父皇曾经告诉我的一切,就到我这里为止了,再不会有人知道个中原委。易余生前辈也早已服下离人,程老将军立下血誓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扶烺,你是亲王,你不可以亲自上去,你难道还没有这样的觉悟?”
“薛晋郢也是亲王,有什么我不可去的。”
高扶瑄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你一早知道我想让谁去,对不对?”
“对,所以我已经对薛晋郢下了战书。以书去找别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我去了哪里。本来曾经易首轩的十大高手早就不见踪影,‘方柳苏白’,也只余下两人,方朗远在西域,以书有落白山庄坐镇又有轩榜高手之名,还曾在朝廷麾下,由她出战薛晋郢,最合适不过了。”
“朕本不想让你知道。”高扶瑄摇头。
“我又如何能不知呢。郁淮既已带了寒虫蛊的解法来,自然是……自然是为了投皇上所好。”扶烺牵动着嘴角,不再说话。
高扶瑄也不知该怎样回话。他看着低头不语的扶烺,心里一阵心疼。
扶烺当年是皇上最小的孩子,却不知为何,最不受宠爱。早早就被送往西戎作质子。直到西戎与大燕交恶,扶烺才偷跑回来,因为怕被人抓住把柄,还不能留在皇宫,只能跟着他的师父四处躲藏,只有过年时才会回宫里看一看。扶瑄还记得,那时他自己同样孤苦一人:太子有东宫之位,少年成才;二哥母亲是将门之女,在练兵场声势颇大;四弟年少老成,却一心向佛:五弟母亲出身显贵,最为受父王宠爱。自己有个江湖母亲,难免受到不同的待遇,只有六弟,只有这个连皇宫都不能呆的六弟,每次过年回来给兄弟们拜年时,从来不曾少了给自己的东西。所以早在他还未成事之时,他就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位至九五至尊,定要让曾经最不受宠的六皇子,成为唯一一个封位亲王。高扶瑄闭了闭眼。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六弟,一生只有这么一个致命弱点,就算自己是皇上,也阻止不了他去做什么事。想到这些,他不得不下定决心。
“老六,你可想清楚了?”
高扶烺缓缓抬头,凝视着皇上,“我一早就想清楚了。”
“你要知道,郁淮这次来,也是针对你的,若是他要对你不利,在武林大会上是最好的时机。”
高扶烺扬起下巴,“那又如何。”他看着扶瑄不忍的表情,对他微笑,“三哥,我这一生,也是罪孽深重。如果能够替以书挡一挡伤害,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扶瑄点头,“朕明白了。”他的脊背笔直而僵硬,“既然你已做出自己的决定,那就放手去做吧。如果你不敌他,到时再想其他办法。毕竟,以书再厉害,也不会比你强。武林大会,虽然借的是一个由头,可还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事,你去做主就好了。”
“多谢皇兄。”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为了以书而已。”
“算是吧。风尘与我也算相识一场,薛晋郢那般对他,我总要替他出一口气的,更何况风尘还有恩于我。”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因果难测。薛晋郢若不是摄政王的外孙,如何能一步步直接走到这里。如果没有他,五弟又怎会……若是那样,当今的天下如何,还真是难以预料呢。”
扶烺皱眉,“皇兄实在多虑了。多年前的事情,如今早已成为定数。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不过只是臆想而已。比起过去,自然是现在的事更为重要。”
这样的一句话,让高扶瑄的眉头轻轻舒展了一下,但他眼中的阴郁却丝毫没有减少。
☆、俯首前尘(一)
高扶烺的面容缓和了许多,他轻笑:“皇兄既已开口我和以书的事,这么多年为何不见皇兄有立后之意?”
皇上的身体不经意地一颤,随即微笑:“如今毕竟还天下未平,立后一事总会引起诸多事端,如何不让人担忧。朕还无暇他顾,也不想多生是非。后宫暂时由贵妃管着,也无大碍。”
“三哥……”
“嗯。”这个熟悉的称呼让皇上心头一热。
扶烺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他突然意识到他想问的问题有多么的隐秘而不可告人。
“怎么了?”高扶瑄看他的表情,忍不住追问。
扶烺低下头,“三哥,五哥……”
五哥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但只“五哥”一个词已经让高扶瑄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
“扶宸若还在的话,世事应会好很多吧。”高扶瑄也不询问他的全部问题,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高扶烺不再说话,他从来都明白无论是当年的父皇、曾经的太子,还是如今的皇三哥,亦或是不知何时的自己,在通往目的地的过程中,踩踏的都是鲜血和尸首铺就的路。
“老六,幕遮死的时候扶宸还醒着,所以他知道幕遮是为我而死,他明白我在那之后会成为皇位的有力争夺者,”高扶瑄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大哥叫扶宸去的时候,他本可以拒绝的,但是最后他自愿替我赴死。”不知何时,他已改了自称。
苏幕遮是曾经“方柳苏白”之一的“苏”,也是八王剑皇行剑的佩戴者。御皇剑者,皆为皇尊位者死。或是天命,被皇行剑选中的人,无一不为帝王或未来的帝王而死。苏幕遮的师姐年卿卿就是为先皇圣祖而死。苏幕遮,则是为高扶瑄死去的。
“幕遮虽然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还作过我的近侍,但无论从性情还是喜好上来说,他都与老五更合一些。也因此,他一死,太子立刻就把目光集中到了老五身上。所以你说,老五的死,与我有没有关?”高扶瑄笑得十分平和,就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一样。
只要提起一个小小的引子,那些本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就突然都在眼前重演。高扶烺看着恍然失神的皇上,不由得也说不出话来。
“总有一些事情想忘也忘不了是不是,”过了好一会,高扶瑄回过头对着扶烺,“所以朕只能尽力处理好一切,以后九泉路上去见他们,也好有个交代。”
“皇兄!”
“怕什么,朕的母妃曾经是江湖上人人喊杀的女魔头,关于生死之事朕早就看得很淡了。”
扶烺皱着眉起身,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
“生死一事,皇上还是不要看淡比较好。皇上身负众望,如今还要振兴大燕。若有此心,以后如何见得故人?”
高扶瑄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扶烺。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父王无关,与母妃无关,与死去的太子和老五都无关,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一路如何行至今日,个中苦楚他又怎会不记得,只不过是不愿想起罢了。他转过身,拿起早已拟好的旨意,他没有扬声叫外面的常公公,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高扶烺听旨。”
扶烺维持着跪下的姿势。
“郢王薛晋郢,滥杀忠良,残害无辜,勾结外邦,证据确凿。因其皇戚身份,特命良亲王高扶烺,择日行刑。钦此。”
“臣……高扶烺接旨。”
高扶瑄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扶烺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激动。
“老六,三哥对不住你,你刚回来,就又要去做事。”
扶烺连忙摇头,“不,不,三哥,皇兄,我一直担心你会让以书去。三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到。”
“不要拼命!”皇上急忙拉住他,“记着,你千万不要拼命。薛晋郢似乎也有却天诀的内功,还揉合了很多西域的奇术,你不要硬拼。一切等到武林大会再说,那时候会有不少人到场,无言他们都会想办法帮你。”
扶烺轻笑着再次摇头,“薛晋郢在最后关头费尽心思,无非也是想死的体面一点。我不许任何人插手,这算是还以书的罪,替以书的责,也算给风尘一个交代。”
提到风尘,皇上的眼神暗了下来。
“也罢,一切都随你去吧。”扶瑄缓缓坐了回去。
“皇兄也辛苦了大半天,还是休息一下吧。有空我再过来。”扶烺这样说。
皇上微微点头。
“老六,你得空,去看看二哥。他很挂念你。”
扶烺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他抬头眨眨眼,然后看着皇上,“我正有此意。”
圣祖登基不久,摄政王高赣以皇上年幼为名,把持朝政数年。圣祖付出近八年时间韬光养晦,最终逼迫摄政王弃家而逃,远离中原。但因着多年辛劳,圣祖也染上顽疾,古氏传人又不知所踪,只得由少年太子逐渐接手朝政,圣祖仅在大事上有所决策。事后多年,圣祖有七位皇都已及弱冠。大皇子太子高扶玶熟稔政事工于心计。二皇子高扶瑧策马扬鞭常年叱咤战场。三皇子高扶瑄早年也有所作为,但因其母是江湖有名的女魔头,始终是不得宠,而后自甘堕落好一段时日。四皇子高扶珞生于庙中一心向佛。五皇子高扶宸倒是八面玲珑,朝堂之上深得人心,江湖中亦有武林大会高手的名号,在当年也是除太子之外呼声最高的皇子。六皇子高扶烺幼时在西戎作质子,终年在外。七皇子高扶琌盛气凌人,得罪过不少达官显贵。
当时年轻气盛的七位皇子在七年后的如今来看:老三高扶瑄继承大统,老四高扶珞归于寺庙不理世事,老六高扶烺依旧常年在外,近日才回朝。而其他几位,都在曾经颠覆风云的朝堂暗变中,付出了各自的代价。其中,二皇子高扶瑧,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朝堂初平后,刚登基的新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