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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尽失,筋脉剧断,身体半残,形同废人。此消息一出,武当普通弟子纷纷还乡,以前结仇的黑道门派也时常前来骚扰。武当也自此没落。
所以不怪二师弟心急啊。慎宁这样想着。一旁的弟子看着沉默的大师兄,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怎么了?”慎宁回头。
“回掌门!门外有客求见。”
这么早,慎宁有些惊讶。
“来客自称许一笑。”弟子倒是机灵,立刻报出名字。
慎宁向门口移动脚步,“去请。还有,不要因为你二师兄闭关修炼了,就改了称呼。他是掌门,我不过是暂代职责而已。”
年轻弟子一颤动,眼中悄悄出现敬仰,“是。大师兄。”然后一溜烟跑出去了。
武当石门旁,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云南许氏第一铸剑师,许一笑。看到缓缓走来的慎宁,他哈哈一笑,走上前拍拍慎宁的肩膀。
叙旧一会之后,许一笑简单交代了一下家事就开始辞行。
“不留宿几日?”
这是少有的事,往常许一笑会在武当逗留几宿再作打算。许一笑是慎宁回武当之前认识的朋友,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后来许多消失,慎宁返回武当,许一笑便成了武当的常客,时常会带一些铸成的好剑,来奖励优秀的年轻弟子。所以许一笑在武当,是十分受欢迎的客人。
许一笑大笑:“你果然是太久没有行走江湖,竟忘了下月初七是什么日子!”慎宁转头看看窗外,窗外已是绿树成荫。
“六月初七,试剑大会啊。”
“我还要赶路,而且想绕道去京城大金刀家看一看。据说今年试剑大会的镇会神兵现在在金刀程家。”
“提前去看一看也好,不知道今年是哪家的兵器?”
“哈哈,你绝对想象不到,是中原武林的冤家,刑剑。也不知道程家是怎么拿到手的。”
三年一度的试剑大会,虽非比较武艺,但盛况不亚于一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每届的试剑大会,都会选择一柄神兵利器来作为镇会神兵。自古神兵皆认主,每个参会的人都可以成为这件神兵的主人,只要兵器选中了你。这也是试剑大会得以准时召开并能吸引众人的最关键因素之一。而刑剑,三年前由其旧主焱阳宫副宫主方朗携带,扫荡中原武林,就连武当的大多数师长一辈,都是死在刑剑剑下。于是许一笑才笑称刑剑是中原武林的冤家。
慎宁神色不变,“那是柄好剑,可惜我事务缠身,不然定会前去一睹风采。”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有两位友人在等我下山一同前往。”
“友人?”慎宁疑惑。许一笑交友甚广,但看他颇有意味的表情,这友人定不是寻常人。
“他俩也是你不必派人护送我的原因之一。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落白山庄的人。一个叫宗源,一个叫宗业。”
慎宁低头笑了笑,难怪许一笑一再强调不用再派人护送,有这两个人坐镇,就算有人想对他不利,也得思量思量落白山庄的势力。
武林人都热衷于利器,虽然自身实力十分重要,但在实力相当的时候,兵器就成了致胜的关键。试剑大会前夕,许多铸剑师都会带着自己的兵器前去参会,每位铸剑师都会选择一些护卫来保护自己,以免三年来费心铸造的兵器落入他人之手。每次许一笑父亲都会亲自休书一封寄予慎宁,嘱托慎宁派人帮助。毕竟许一笑只是铸剑师,不是武林高手。今年许父也休书于此,不过许一笑却一笑置之。因为他身边,有宗源宗业两兄弟,鼎鼎大名的落白山庄副庄主和四庄主。
“有多安全就有多危险,落白山庄虽大,但总有势力难及的地方。宗业再厉害,也不好一次保护两个人。何况我还受伯父嘱托。就安排祥木暗中支援你吧。”
许一笑摸着茶杯苦笑:“你知道我一向不怎么喜欢阿木,他心眼儿太多了。”
“我知道啊。可眼下,也只有阿木,才肯完全听我的话,全力保护你。”
许一笑快步走下山。他并没有带着自己铸造的兵器,而是把兵器留在了山下客栈。那里有宗源和宗业等着他。下山路上他偶尔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他知道那是祥木在告诉他自己在附近。他加快脚步,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回客栈。
客栈是一间小客栈,楼下吃饭的人少的可怜。掌柜的在一旁打盹,店小二同小厨娘眉来眼去。许一笑喘着气,走到最里面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桌子旁已经坐了两个人。两人都是白色锦衣,面容相仿,俊秀面庞五官端正,只是气质上一位更加沉静温润,一位偏向洒脱不羁。其中一位公子,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借着烛光细细品读,不动声色。另一位公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撑着膝盖,一脸不耐烦。轮椅上的公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看起来稍显成熟。另一位公子则年轻不少。
“不知道是易守轩越来越落魄,还是这部轩本是假的,里面的内容竟与实际如此不符。”轮椅公子放下书卷,轻声嘲笑。
“这本肯定不是假的,我从一个轩客那里弄来的!”另一位公子更加不耐烦。
“轩客会让你知道他是易守轩人吗?”轮椅公子叹息,“宗业,落白山庄总要交予你管理,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宗业讥笑,“看来二哥还没有退化,我看你看的那么认真,以为你当真了呢。”他从怀里扔出一本破旧得几乎快要碎了的书,“这才是真正的轩本,本来就不大面积流传,江湖中太多假的了。”他又看向许一笑,“回来了?呼哧带喘的,早告诉你让你习武你不听,不习武学些简单练练的轻功也不至于如此啊。”
许一笑挠头,“我没有什么天赋啊。哈哈。”这两兄弟不知为什么一向合不来。但是遇到危险宗业也会去救宗源。一路上,许一笑看宗业对宗源冷嘲热讽也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候他都看不过去。可宗源却神色如常,甚至时而出现难言的神情。不管如何,安全到达京城,才是最重要的。
许一笑上楼后,宗源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宗业。
“你本不必如此,等庄主回来,我自会同她请辞。”
宗业没有回答,而是翻动着破旧的轩本,找了一会,才停下,“你看看,你还是轩榜上的第三呢。呵呵。你自然应该请辞。”说罢,他赌气似的去找小二要酒。
宗源看着被他折上的那页纸轩本良君榜,看着看着,毫不犹豫地撕了下来,用桌子上的蜡烛将其点燃。这是他的错。他本不应该在这个位置。他独自转动轮椅滑到楼梯旁,缓缓地站起来,扶着把手,一步一步地上楼。
京城向来十分热闹。达官显贵竞相奔走,各方商贾寻觅商机,武林中人想借一身武艺一举成名。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落魄。这是大起大落的地方,也是机会最多的地方。
广源客栈是一家坐落在中心地段的小的可怜的客栈。所幸它对面就是金刀程家,而且揽了个定时间给程家送新鲜蔬菜的活儿,经营起来倒也省心。也因此,进出广源客栈的,多是武林中人。
比如这为大嗓门的陆九歌。这样的名字,给人感觉本应是一位翩翩公子哥。真人却正好相反。陆九歌是一位十足的大老粗。灰布衣服已经十分破旧,胡子头发也多天没有梳洗,脚上的鞋子连脚跟都没有,喝起酒来不用酒杯直接拿壶。不过他为人倒很是豪爽,功夫也不错,武林中也颇有侠名,加之隶属如意门的富饶坊,从来不愁银子,所以身边总能围着一些跟班,而且每次都面貌不同。如今他正絮絮叨叨与同伴讲他与程家的往来渊源。桌上饭菜的价值,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伙食,还有一壶京城御酿,引得店内的其他客人纷纷议论和偷看。
这时,客栈进来了三个人。
三个很奇怪的人。
店里的议论声渐渐消失,很快安静下来。
☆、青竹空古(二)
三个人中,一个人鹤发童颜,目光有些呆滞。虽有童颜,但却是挺拔的身材。细心一点的人看他的手就会发现,那是一双有力的手,那是一双习武的手,双手青筋突起,掌心老茧纵横,手掌宽大手指粗长。他习的应该是上等拳法。
中间的一个人,就是让所有人安静的源头。只见那人身着青色衣衫,面色祥和,容貌清秀,虽略有男生女相的感觉,但却不显得十分娘气,反而多了一分亲近。他微微笑着,目光没有焦距,手里握着一根一人高的青竹竹竿。青竹顶端打出孔洞,穿进一串普通的没有纹络的玉佩。青竹竹身刻着一些涂墨草书。没有人发现,他握着的青竹中上端,有一个镂空的字,一个刚劲有力的字,一个名动天下的姓氏——“古”。如果有人看到,他一定会知道眼前这个盲眼人的名字和身份:古都鲜,传闻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神医,医神古氏一脉的族长,远古医术的传承人。
而现在,所有人看过他,只会有这样一个感觉:上天真是公平的,不然如此优秀的人,怎么能是瞎子呢。
至于最后一个人,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端正气质。圆圆的娃娃脸上是困倦的神情,衣服已经打了很多补丁但十分干净,每个补丁都针脚细密紧致。腰间挂着一把普通的紫竹箫,再之外,并无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三个人进入客栈,选择了一个靠门的位置。
陆九歌在第一个人身上停顿了一会,又深深看着第二个人,对第三个人不屑一顾。他整理一下衣衫,恭敬地走上前。
“一段时日不见,陆九侠不必拘礼。”开口说话的正是古都鲜。他曾经两次医治陆九歌,远远就识别了其声音。
陆九歌弯腰,“不曾想过能与十公子在此相聚,九歌深感荣幸,不知可否与公子同桌而坐?”
古都鲜有时不方便暴露身份,于是认识的人都称他为十公子,他先开口也是提醒陆九歌。只见他轻声笑着,“今日着实不便,我有朋友一道。何况九歌不也有朋友在旁吗?”
“哎,你——”陆九歌一旁的朋友看不过眼,看不惯大大咧咧的陆九歌突然的恭敬,也看不惯这个素衣瞎子的傲气冲天。刚要出头,还没说出第三个字,他的脖子就被掐住,发不出声音,脸色瞬间变得紫青。
古都鲜皱着眉用手中的青竹磕了磕地,抓住冲撞者的手就“伸”了回来。鹤发童颜的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小叔童小飞,他也是我的病人。刚才这位朋友出言,他以为要对我不利才出手,还望不要见怪。”古都鲜诚恳地道歉。
那人捂着脖子,不敢再出声。
陆九歌狠狠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对着三人,“朋友无意冲撞十公子,请公子不要见怪才是。不如由我们做东,您三人一路奔波,随意吃点好的。”
古都鲜皱着眉微笑,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童小飞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倒是那位不动声色看着菜的补丁人来了劲头,一劲儿上了好几个广源客栈最贵的菜,最后还加了一壶上好的梅花御酿。陆九歌一边听着他点菜,一边变着脸色,同时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位毫无特点的人:这位公子真是豪气,点了一桌子菜,价格竟比自己的那桌多了三倍。他既是对这位公子的爽朗感到疑惑,又是愤恨自己出门没有多带点钱。
等到算账的时候,果然出了岔子。陆九歌带的一袋银子,竟然只够勉强交付自己点的那桌,更不要说另外一桌还有一壶御酿。
“酒怎么这么贵?”
“客官啊,您点的可是上好的皇家御酿。如果不是薛王爷今年特赦,京城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酒呢?自然是千金难求。这种酒,只有在皇上设宴的时候才能喝得到啊。所以您看,这样的价格,也不是很贵啊。”掌柜的是一张福气脸,但现在的表情也是乐中含苦苦中有乐,十分矛盾。
陆九歌阻止朋友继续询问,“能不能赊账?或者让小二直接随我去富饶坊领。”话虽如此,富饶坊却是在城的另一边,走过去也要花一段时间。陆九歌虽不是不想还钱,但也别无他法。可是广源有自己的规矩,上至王公贵族,下到乞丐难民,吃可以吃,住可以住。只是一律不得赊账。所以双方开始僵持。僵持一会,古都鲜三人已经吃完,静坐休息。掌柜与陆九歌一行仍在纠缠。
过了好一会,古都鲜他们才走过来。
“吵死了。不就是一点钱么!”补丁公子闭着眼说,“他们的帐一并付了。”说罢,拿出钱物放在桌子上。不放还好,一放倒是有点吓到其他人了。掌柜的一眼就看出来,那摆在桌子上的,是三块纯度极高的金元宝。
三人转身离开,却被陆九歌叫住。
“多谢公子替我等解围,不知可否留下姓名,日后也好还清钱财。”陆九歌抱拳,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如此有眼无珠。
补丁公子回头,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动。
“我叫陈良,你可以叫我阿良。”
周围听到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