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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们的交谈声中,柳松在衙役地护送下到草棚内坐下,面沉如铁,一丝不苟。
围观的人们也都停止了交谈,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哐当哐当”的脚镣撞击声让人群再度变得混乱,所有人都踮起脚四处张望,待看到披头散发的胡傲出现在木台之上,人群再度恢复了平静。
胡傲一身肮脏地米色麻衣,脚镣和皮肤的摩擦已经让他的脚跺皮开肉绽,脚掌也是溃烂的的脓疮,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剧烈的疼痛。但他似乎已经麻木了,被膘肥体胖的刀斧手压得跪在木台中央,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
胡傲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再不济来这儿之前已是酒足饭饱,没什么好遗憾的。唯一的牵挂便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怎样了?会不会被假李权骗了?如果是真李权,把自己救下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不然怎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柳松探头看了看街角日晷上的投影,这才注意到漫天的乌云遮住了阳光,正午时候却跟傍晚一样,根本不知道是何时辰。
柳松估摸着时候相差无几,朝副官点了点头。
忽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数丈高的白帆像是忽然有了生命,疯狂地飘扬起来。
风吹散了人们的头发,卷起了姑娘的裤腿,睁眼都变得很困难,若想说话,保准吃一嘴的沙石。
柳松的副官顶着狂风,虚着眼睛,弓着身子到了木台上,手中的状纸被吹得跟波涛一样不断抖动。
“碧溪村胡傲……呸呸!”刚开口就是一嘴的沙石,副官皱眉连吐口水,然后又强忍接道,“凶残成性,于三日前……呸呸!三日前屠杀碧溪村八……八……呸!八口住户,证据确凿,当处极刑。”
副官把短短的状纸念完,吃沙石就已吃饱了,正准备回身下台,混沌的天空中一声惊雷炸响。
“轰!”
雷声滚滚,撼天动地。
蝼蚁一样的人们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得抱头蹲在了地上。
“咔嚓!”
撑着白帆的木杆应声断裂,数丈高的木杆落下来,径直砸在了台上未来得及走的副官面前!
就差那么一寸的距离,若是落在副官头上,这一棍子不把人打死也得是个头破血流的局面。
副官吓得愣在了当场。
围观的人们也愣住了,片刻后又有人议论:
“天地异象,折杆示警。这该不是一桩冤案吧?”
没人来得及回答,黑云中比黄豆大的雨点便已落下。
抬头望去,天际黑云中雷光闪动,银白的霹雳在云层中交错纠葛,雨水像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珠子散落,只看一眼,实现就被雨幕笼罩。
“哗啦啦……”
老天在给曲溪县洗澡,街上行走的人们却遭了池鱼之殃,围观斩首的百姓也都纷纷离开。
不是他们不想看,实在是这雨来得太大太猛。十字路口乱作一团,好在没人打算越过栅栏。
副官和刀斧手都被淋成了落汤鸡,状纸上的字迹已经被染成了一团黑墨。
副官一边擦脸,一边朝棚子里的柳松喊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柳松很是不爽,果断地抽出木板,抛于地上:
“时辰已到,行刑!”
……
……
顶着狂风暴雨,看着四周的混乱景象,听着脚步踏在水坑中的“啪啪”声。胡小苗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
“快点快点!”
雨开始不过半分钟,李权全身就已被浸透。雨水顺着李权的下巴滴在了心口,冰凉的感觉让他现在无比的清醒。
背上的小丫头身子冰凉,四肢僵硬,这次回去铁定要大病一场。
但李权已顾不得那么多了,背着胡小苗一路狂奔,每到一个岔路口便会抓住一个仓皇避雨的行人询问:
“刑场在哪儿?”
着急避雨的行人很是不耐:“你还去那儿干嘛?围观的人都散光了。哎哎,懒得管你,就在前面一直跑,过两条街,下一个十字路就是刑场。”
李权道了声谢谢,然后继续往前奔去。
“快点快点……”
“别担心,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李权一边奔跑,一边安慰胡小苗,感觉肠子都要跑断了。
层层叠叠的雨幕让视野变得很有限,李权牢记路人的话。
一条街……
两条街……
十字路口!
到了!
终于到了十字路口!李权猛地刹住脚,将胡小苗放下,然后躬身扶住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
四周只有雨水落下的“哗哗”声,暴雨在地面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积水。
李权只能看到周围很小的一遍地方,前方是黝黑的木栅栏,雨水落在地上跟落在水面一样,会泛起层层的涟漪。没有人,只有风的味道。
不断地喘气让李权渐渐恢复了冷静,他低着头,看着雨水落下的单**景,灰白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抹艳红。
虽只有一点点,但却是黑白世界中的一抹彩色,异常鲜艳,就像是一条鲜红的河流缓缓流出。
李权心里咯噔一下,顺着积水中的鲜红沿途看去。
鲜艳的红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惹眼,一直延伸到了场中的木台上。
“爹!”
一声凄厉的尖啸让李权猛然惊醒!
雨幕中,一具娇小的身影手足无措地跪在木台上,面前是……
一颗滚落的人头,一具被雨水泡得开始泛白的尸体……
……
……
一日后——
新日初升,阳光普照大地,晴朗的天空中升出了彩虹。
曲溪县外的一处小山丘,地上还湿漉漉的,山道上满是软泥水洼。
而李权所在那处却很干燥,还有阵阵热浪没有散去。
李权静静地看着前方的一片焦黑,灰烬中还有淡淡的火星。
胡小苗头上简单地缠着一条白布,情绪的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安静地拿着扫帚将面前地黑灰扫在一起,时不时会偷偷地抹一抹眼角。
李权默默地走了上去,轻轻地拍了拍胡小苗的肩头,小声道:
“对不起。”
这三字在心头憋了很久,终于是说出来了。小丫头这么相信自己,自己还夸下海口绝对能救下她父亲,现在却要面对这样的情况。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自己太大意了。
胡小苗背对着李权,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李权心中叹息,又道:“小苗,以后你跟着我吧。”
“不用,我,我们又没什么。”
淡淡地说着,胡小苗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父亲的骨灰装进了骨灰盒里。做好了这一切,胡小苗才转过身对李权道:
“我们回去吧。”
……
……
胡傲身死的消息传回碧溪村,在村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村中有几个人喜欢胡傲?可说根本没有!就连他的亲生儿子对这位父亲也是又惧又恨。
现在胡傲死了,再没人畏惧他。一时间,胡傲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行全被村民抖了出来,村中形成了一股声讨胡傲的浪潮。
没有人因为胡傲的死而感到悲伤,反而有人为了表示庆祝在村口放起了鞭炮。
胡傲曾经的心腹们也全部归入了胡虎的名下,胡虎成功地成为了胡家家主,接管了胡傲的一切。盐井依旧在采盐,盐商们依旧在碧溪村来进货,不同的是,现在的合作人变成了胡虎而已。
胡小苗抱着爹爹的骨灰回到胡家,想要让爹爹的骨灰埋入祖坟,却遭到族人一致拒绝,认为胡傲残杀同族罪大恶极,不能葬于祖坟,就连祖祠中的牌位都不能有一个,直接从胡家族谱除名。
胡小苗没有办法,默默地回到自己屋中。
屋内已没有人帮忙打扫,桌上,床上都积满了灰尘,一些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搬走了。温暖的被窝只剩了一张床板,桌上的酒壶酒杯也不知去了哪儿?只有几个自己摘的山梨,却也是烂成了一堆酸水。
晃眼之间,物是人非。
前后的变化太快了,快得胡小苗都不敢相信,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抱着爹爹的骨灰盒,胡小苗终于忍不住内心的酸楚,躲在这个无人的角落大哭起来。
哭得很伤心,却也很痛快,将所有的悲伤都哭走了,剩下的只有对背后算计父亲之人的憎恨。
“你们这群恶棍!地痞!流氓!你们抢走的一切都是爹爹的,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双倍!十倍地还回来!”
第177章 :什么是么么哒
过了两天,李权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因,原来是新来的知州收了自己的钱,却没帮自己办事儿!
现在人已经死了,说什么也是白搭,李权只是把这一茬默默地记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胡小苗接下来的生活。
今日,李权专程来看看胡小苗这两天过得怎样。
当李权到了胡小苗房子的院外,眉头不禁轻轻皱起。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似乎没什么变化,但这里看不到任何来往的胡家人。李权在四周稍微走动了一下,硬是没看到任何一人。
曾经胡小苗这里可是人流的密集之地,围着胡小苗打转的丫鬟下人有不少,但现在却成为了历史。
一样的小院儿,现在看起来却有些荒凉。
李权走到门口敲了敲:“小苗。”
“等等。”
屋内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片刻后,胡小苗开了门。
火红的脸颊,乌青的嘴唇,黯然的眼神。
胡小苗的情况让李权心头一惊,赶紧摸了摸对方额头。
“这么烫!”
胡小苗没有理会李权的话,但再次见到李权让她死寂一样的内心起了层涟漪,努力地笑了笑:
“你来了啦?我……我去给你……”
话未说完,胡小苗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昏在了李权的怀里。
……
……
八丈亭的小灶升着火,上面的土陶罐里热气腾腾,翻腾的药水将陶罐盖子掀得扑腾起来,阵阵药香正从盖子一张一合间传出。
绿竹守在小灶旁,专心致志地扇着火,小灶里的黑灰已经把她的小脸儿涂上了一层灰色,细细的汗珠正从额间滚落。
秦绵只能在一边看着,虽然她很行自己来,但煎药这种技术活儿她实在不会弄。
“姐姐,你站过来一点,别让风把沙子吹进药里了。”
现在风沙很大,绿竹生怕风把沙子吹进了药里。
秦绵皱眉,挪了挪位子,不悦道:“谁是你姐姐?”
绿竹明白秦绵的意思,眼神一暗,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继续扇风。
绿竹这段时间对李权的照顾,秦绵全都看在眼中,说实话,秦绵觉得自己连对方的十分之一都不如,菜没人家做得好,被子也没人家叠得规整,屋子也没人家收拾的干净,但最关键的还是这女人对老爷很上心,不管做什么,只要是跟老爷有关的,她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秦绵虽然不肯承认,但内心却以把绿竹当成了一个好女人,只是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嫁入李家。
相比之下,秦绵觉得自己比她幸运多了,看着对方黯然神伤的模样有些不忍,扭过头,装作无所谓地说道:
“好了好了。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不然还让别人觉得我小气。”
“嗯。”绿竹盯着小灶轻轻应了声。
看着绿竹专注的模样,想着屋中一直缠着老爷的女人,秦绵很是不爽:“真不知道你这么小心干嘛?又不是给老爷喝的。”
“姐姐,这样的话以后可别说了,若被老爷听到,铁定会让他不悦。”
秦绵又一阵烦闷,觉得怎么外面的女人都比自己了解老爷?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反正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盯着老爷不要在外面招惹新的女人回来就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后也好跟姐姐有个交代。
绿竹熬好了药,秦绵赶紧搭把手将药送进了屋中。
守候床边的李权眉头紧锁,刚想接过药碗喂药,想了想还是让秦绵代替比较好。
李权站在一边,看着胡小苗迷糊中吃药的样子很是可怜。心中却已乱作一团。
先是慕晚晴,后是绿竹,现在又多了个胡小苗。外面的女人越来越多,家中的夫人虎视眈眈,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场啊?
李权在屋中来回踱步,没多久就听到秦绵小声地说道:
“老爷,她醒了。”
李权丢掉了脑中的杂事儿,急忙坐到了床边。
胡小苗总算醒了,脸上满是高烧之后的热汗,小脸儿通红,大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半睁半闭地看着李权,小嘴轻动:
“李权。”
“哎!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李权叹息着,伸手摸了摸胡小苗的额头,轻轻揉了揉。
“嗯。”病重的胡小苗像个听话的小孩子,轻轻地应了声,然后合上了眼睛。
屋中暖暖的,床也很软和,胡小苗没用多久就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