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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曾经有许多故事。故事变成了流言,流言又变成了传说。现实无可避免地转变为虚构,最后彻底失传。”
我们一起走进下一个房间,在我看来,“档案室”是它唯一合适的称呼:庞大的空间里摆放着成排的低矮架子,架子上放着成百只小巧的血液容器,就跟那只钱箱里的一样——就跟托雷斯用来取巴塞洛缪的血液的容器一样。
“又是血液容器。”
“没错。这些方块装着一支古老民族的血液。在那时,他们的成就令人赞叹。”
“伙计,你说得越多,我听懂的就越少。”我恼火地说。
“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这些容器里的血液对任何人都已经一文不值了。也许未来的某天人们会明白它们的价值,但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了。”
我们穿过这间位于地面之下的档案库,来到观象台的主会场。这儿的景色同样令人震惊。我们伫足片刻,伸长脖子,从这个庞大穹顶房间的一侧望向另一侧。
房间的一侧似乎有一处坑洞,下方深处传来哗啦的声音,代表不远处存在水源。房间的中央有一座高高的讲台,它的石头表面刻着某种复杂的花纹。就在罗伯茨要我放下箱子的同时,低沉的噪音响了起来。那是某种低沉的嗡鸣声,起先只是隐约可闻,但逐渐升高……
“那是什么?”我觉得仿佛得高声大喊才能听到自己的话,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噢,没错,”罗伯茨说,“是防卫机制。稍等。”
我们周围的墙壁开始发出不断脉动的白光,显得既美丽,又令人不安。圣贤穿过房间,走向中央的那座讲台,将手按在讲台上的凹口里。那声音立刻小了下去,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是墙壁仍在发光。
“这是个什么地方?”我对罗伯茨说。
“就把它当作一只巨大的望远镜吧。某种能够看到极远之处的装置。”
光芒。血液。然后又是这个“装置”。我的头开始发晕,而我所能做的只有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罗伯茨老练地拿出一只血液容器——就好像这么做过几十次一样——然后举到光下,就像我们得到箱子的那天那样。
他满意地朝面前的讲台俯下身,将装着血液的水晶方块放了进去。接下来发生了某些事,某些让我不敢相信的事:墙壁上的光芒泛起了涟漪,然后凝聚成了某些画面,一连串不透明的影像,就好像我正透过窗户看着什么东西,那是……
第五十六章
我看着的居然是“白棉布”杰克·拉克姆。
我又不是在看着他。不。感觉就像是我成为了他。就好像我在透过他的双眼去看。事实上,我是从他外套袖子的印第安衣料得知他的身份的。
他正在攀上老艾弗里酒馆前的阶梯。看到熟悉的景色,我的心不由得兴奋起来。只是那儿比从前更破旧,更荒废了……
这就意味着我看到的并非过去的景象。那不是我自身经历过的景象,因为我从未看到过如此缺乏修缮的老艾弗里酒馆。自从那场变故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拿骚。
可是……可是……我正在看着那里的景象。
“这绝对是巫术。”我语无伦次地说。
“不。这是‘白棉布’杰克·拉克姆……在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
“拿骚。”我像是在告诉他,又像是在告诉自己,“这些是眼下发生的事?我们在透过他的眼睛去看?”
“对。”罗伯茨说。
我不需要把目光转回影像上。它就这么摆在我面前。就好像我也参与其中,能够身临其境。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如此,因为白棉布杰克转头的时候,画面也会随着他移动。我看到他望向安妮·伯尼和詹姆斯·基德坐着的桌子。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安妮·伯尼身上。停留在安妮的某些部位上。那个肮脏的杂种。但接下来——噢,我的天——她也转过头来,回应了他的视线。我得说,那眼神只能以“含情脉脉”来形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她对别人抛媚眼的样子吗?她对老杰克抛起媚眼来简直毫不吝惜。
活见鬼。他们在谈恋爱。
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尽管身在这座奇妙的观象台里——我却忍俊不禁:我想到了詹姆斯·伯尼,那个背信弃义的叛徒,这下戴了绿帽。白棉布杰克?噢,那个饭桶流放过我,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不过他毕竟给了我们武器、弹药和口粮,而且没错,他能让安妮给他暖床,这的确值得钦佩。
这会儿,白棉布杰克正在聆听安妮和詹姆斯的交谈。
“我不知道,詹姆斯。”安妮在说,“我完全不懂得怎样驾驶船只。这可不是女人会干的活儿。”
他们究竟在盘算什么?
“胡说。我见过大把会收帆,又能卷绞盘的女人。”
“你能教我战斗吗?比如用弯刀?或许还有手枪的用法?”
“所有这些,还有别的那些东西,我都会教你。但你必须下定决心,并且付出努力。没有人能凭运气真正成功。”
这时白棉布杰克印证了我的猜想。他空洞的嗓音仿佛从石面上传来的回声。“嘿,小子,你调情的那个是我的女人。赶紧滚开,否则我就砍了你。”
“有胆量就来吧,拉克姆。你最不该叫我的就是‘小子’……”
噢?我心想。詹姆斯·基德是要揭露自己的身份了吗?
詹姆斯把手伸进他/她的衬衣下面。白棉布杰克咆哮起来:“噢,是吗……小子?”
罗伯茨从这间观象室的控制台上拿起水晶方块,影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咬住嘴唇,想起了寒鸦号。阿德瓦勒不喜欢我们眼下的处境。他巴不得立刻扬帆离开。
在我回去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应该是这样吧?
此时房间里的光线又起了变化,我也将关于寒鸦号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因为罗伯茨说:“我们试试另一个。伍兹·罗杰斯总督。”接着,他把另一个水晶方块放进控制台上,新的画面随之出现。
我们正透过伍兹·罗杰斯的双眼去看。站在他身边的有托雷斯,还有不远处的鲨鱼。突然间,画面被血液容器的影像所占据——罗杰斯正在拿着它察看。
他在说:“您的主意很大胆。但我必须先考虑清楚。”
托雷斯的回答在观象室里回荡。
“你需要的只是向下议院提出一个简单的忠诚誓言。一个约定,一次表态,再进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从手指上取一点点血液。仅此而已。”
耶稣基督啊。无论安妮和玛丽在盘算什么,都无法和这些相比。他们还在试图掌控这个血流不止的世界——“血流不止”用在这里再确切不过了。可要怎么办到呢?——通过英国议会。
这会儿罗杰斯开了口:“大臣们也许会提出反对,但说服上议院的人应该很简单。他们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完全没错。告诉他们,这是在向国王表示忠诚……宣誓对抗反叛的詹姆斯二世党人。”
“是啊,没错。”罗杰斯答道。
“血样才是关键。你必须从每个人身上采到一份血样。我们希望在找到观象台之前准备万全。”
“同意。”
罗伯茨从控制台上拿下那个水晶方块,看向了我,眼里带着得意。现在我们知道圣殿骑士团的计划了。不仅如此,我们还比他们快了一步。
影像消失不见,奇怪的光芒也回到了墙上,留下我暗自思索,这一切会不会是我想象出来的。在此期间,罗伯茨从控制台上拔出了什么东西,举到空中。那是只头骨。那些血液容器先前就是放在头骨里的。
“真是件宝贵的工具,不是吗?”
“这根本就是魔法。”我说。
“并非如此。所有给装置提供光源的机制都是实实在在的。没错,它很古老,但它既不反常,也不怪异。”
我怀疑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伙计。我决定还是别去追求这个话题了。
“有了它,我们就能成为大海的主人。”我说。我渴望用自己的手掌感受那只头骨的重量,于是朝他伸出手去。我看着他拿着头骨走过来,不由得一阵颤抖。可接下来,他并没有把头骨递给我。他收回手去,随后将头骨重重砸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身体滚过观象台的地板,又越过坑洞的边缘。
我掉了下去,身体和石头不断碰撞,攀附在岩石表面的植被拍打着我,但我没法抓住它。我感到身侧一阵灼痛,紧接着便掉进了下面的水里。谢天谢地,我保持了镇定,及时转为俯冲的姿势。考虑到坑洞的深度,这种本能恐怕救了我的命。
但即便如此,我落入水中时也显得狼狈不堪。我一头撞进水里,挣扎起来。我吞了几口水,努力不让身侧的痛楚影响我的上浮。就在我钻出水面,大口喘息的时候,我的目光转向上方,只见罗伯茨正低头看着我。
“我的准则里可没有忠诚这一条,年轻人。”他嘲笑着我,话声在我们之间的空间里回荡。“你扮演了你的角色,但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结束。”
“你死定了,罗伯茨。”我想要朝他大吼,但力有不逮。我的声音虚弱无力,而且他已经离开,而我还得应付痛楚,以及想办法脱离险境。
我奋力游到旁边,才发现有根树枝刺进了我的身侧,鲜血把袍子染成了红色。我尖叫着把它拔了出来,丢得远远的,然后咬紧牙关,捂住伤口,感受着渗出指缝的鲜血。罗伯茨,你这杂种。你这杂种。
我紧紧捂住伤口,爬回观象台里,然后一瘸一拐、汗流浃背地回到海滩上。但就在我钻出丛林,踏上海滩的那一刻,面前的景象让我苦恼不已。寒鸦号——我钟爱的寒鸦号——已经离开了。只有漂泊者号停泊在岸边。
在海滩和海水相接之处,停着一只小艇,划手长和划手们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背对着大海,等待着他们的船长的到来:巴塞洛缪·罗伯茨就站在我前方的海滩上。
他蹲下了身子。他目光闪烁,露出那种毫无喜悦的古怪微笑。“噢……爱德华,你的寒鸦号已经启航了,是吗?这就是民主制度的美好之处……少数服从多数。啊,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只不过你的火气这么大,我只怕你会把我们全都烧成灰。幸好我知道国王给你的脑袋开出了很高的价码,而我打算去领赏。”
痛楚让我无法忍受。我再也无法压抑,意识也渐渐远去。黑暗笼罩之前,我最后听到的是巴塞洛缪·罗伯茨的低声奚落。
“孩子,你见过牙买加监狱里的样子吗?见过吗?”
第四部分
第五十七章
半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但在1720年11月之前的这半年里,再多的事也与我无关。我正在金斯敦的监牢里慢慢腐烂。当巴塞洛缪·罗伯茨成为加勒比海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指挥着以旗舰“皇家财富号”为首的四条船舰时,我则在监狱地板的铺盖上辗转难眠——牢房太小了,我连腿都伸不直。我挑出食物里的蛆虫,捏着鼻子把它们咽下肚。我喝着脏水,一面祈祷自己不会因此送命。我看着照进牢门铁栅间的灰色灯光,听着周围的喧闹:咒骂声、夜晚的尖叫声,还有从不止息的叮当声,就好像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日以继夜地用杯子敲打着铁栅。还有些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活着的事实,我会听自己说话,我会咒骂自己的运气,咒骂罗伯茨,咒骂圣殿骑士团,咒骂我的手下……
我遭到了背叛:罗伯茨背叛了我,这并不意外,但背叛我的还有寒鸦号。不过在监狱里待久了以后,我开始以客观的角度去审视自己:我对观象台的痴迷让我忽略了自己手下的需要。于是我不再责怪他们抛下我的行为。我下定决心,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们,我会像对待兄弟那样向他们问好,说我并不怨恨他们,并向他们道歉。即便如此,寒鸦号抛下我扬帆远去的景象仍旧深深铭刻在我的脑海。
只是不会太久了。我的审判无疑即将到来——尽管我尚未听到消息。在审判之后,就是绞刑。
昨天他们就进行了一场绞刑。我是指绞死海盗。审判在西班牙镇举行,五个受审的人第二天就上了绞架。之后那天,他们在金斯敦又绞死了六个。
他们昨天绞死的海盗之一是“约翰·拉克姆船长”,也就是我们所知的白棉布杰克。
可怜的老杰克。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透了的那种。还有比这更公正的评价吗?我希望他在上绞架之前能弄到足够的酒来喝,让他暖着身子上路。
重要的是,白棉布杰克的两位副官将于今天受审。事实上,他们还打算让我作为证人出庭,只不过没说是为被告方还是检举方做证。
你瞧,那两位副官正是安妮·伯尼和玛丽·里德。
这其中有一段故事。我在观象台见证了故事的开头:白棉布和安妮·伯尼成为了情人。杰克动用他的魅力,从詹姆斯——那只卑鄙的癞蛤蟆——的身边勾引走了安妮,随后带她去了海上。
她在船上打扮得像个男人,但女扮男装的水手并不只有她而已。玛丽·里德也上了船,仍然自称詹姆斯·基德,而且他们三个——白棉布杰克、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