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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烟低头沉默半晌,方才徐徐道:“说实话,我倒宁愿父亲没个念头,这辈子做我们两个的父亲,他扛起了太多了,若真有下辈子,我愿他就做一田家翁,舒舒服服地过完一辈子,那该多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子狐
顾仙佛与顾烟探讨完父亲的葬礼的大体事宜,日头已经完全西斜,因为书房里的事情已经挤压了一天,所以顾仙佛兄弟二人也就没有讲究排场的去堂屋弄一桌宴席,而是让伙房里做了几个菜直接送到了书房里,其中三道为清淡小菜,最后以以瓦瓮呈上来的是一道冒着雪白锅气的鱼羊翡翠汤,顾仙佛吃的津津有味,顾烟面无表情却也是挟了两筷子羊肉。
用过晚饭之后,顾烟便再次匆匆离开书房,现在顾仙佛一心一意打理顾家大小事物,顾淮的葬礼那便只有顾淮一人来抓,事无巨细顾淮都亲力亲为,力求父亲与人间的最后一场告别势必要不留遗憾。
送走顾烟之后,顾仙佛才又一心扑到了书案的卷宗之上,顾仙佛入主书房毕竟时间不久,对于这艘以顾府为主的大船掌控起来还有些生涩,有些事情虽然心中有论断却不敢轻易下笔,因为很可能自己手中狼毫轻轻一挥就有几条性命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顾仙佛只是觉得父亲常用的那支狼毫很珍贵,但现在却晓得这只世上独一无二的狼毫不仅珍贵,而且还重的很,没有几两骨头,扛不起来。
所幸顾仙佛身边还有人可以商量,一位便是那来自开封的王子狐。
自从那日被顾仙佛从街道上捡回顾府之后,王子狐一直便在顾府里游手好闲,偶尔调戏调戏路过的美貌婢子,虽然口花花但是好歹没有在手上见真章,要不然顾府里巡查家丁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这些家丁大多虽连黄字武夫也不是但却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手里浸了盐水的长鞭甩起来那叫一个震天响,就算在他们刻意放水之下,十鞭子下去,也能打得你整个人皮开肉绽。
顾府家大业大,下人多闲事多,没有这些巡查家丁如鹰隼一般日日夜夜巡视着顾府的各个角落,保不齐在哪个阴暗角落里孕育出一窝老鼠也可能没人发现。而且这些巡查家丁俱不讲情面,不论你是谁请进府里的清客,只要你违反了顾家的家规门法,该多少鞭子便是多少鞭子,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府里下人众多清客也多,可惜不论是再得宠的下人或是再清高的门客,见了一队一队在顾府里每日转悠的巡查家丁,还是只能捏着鼻子绕着走。
所有清客里只有寥寥数人不惧这些巡查家丁,无惧之人里基本都是心中无鬼且进入顾府时间不短的,这些人里只要一个例外,那便是长得极其欠揍的王子狐,王子狐在来顾府第一天便把顾府家规门法倒背如流,并且从中找出了七八个漏洞,每天都去戏耍这些凶神恶煞的巡查家丁,看着那些家丁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的表情,王子狐乐得捧腹大笑。
其实顾府家规放在那十七年,又不是顾淮主笔,其中纰漏自然有不少,并非只有王子狐一人发现,只是别的老狐狸发现之后也不会声张出来,得罪了那些巡查家丁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就为了和那王疯子一样图个一时疯癫?等着吧,尽管这些冷面冷心的玩意儿一时半刻奈何不了你,但是日后有你受的,光给你穿小鞋便能穿得你走不动道。
果不其然如那些看戏的老狐狸所料,原先王子狐本是被顾仙佛亲自带回府上,府内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对待王子狐全都按最好的规格来,吃穿用度全部和上得了文武双宴的老人一样,可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下人却悄悄发现,似乎大公子把这个不得宠的门人忘了?
前些日子顾仙佛出长安那一天起,王子狐的日子便过得一落千丈,从头至尾都没被大公子召见过一次的货色,还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
自从顾仙佛走后,王子狐不仅每月用度削减了三分之二,就连伺候他的下人也撤走了三个只留一个豆蔻年华的跛脚少女象征性地放在王子狐别院里,若不是有张三时不时地往王子狐那走一趟致使下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辱这个讨人厌的王子狐,恐怕王子狐的日子过得更差劲。
不过王子狐虽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但却并没有灰心丧气的意思,每日吃着米饭咸鱼依旧高兴,平日里唱唱歌调戏调戏路过的婢子,颇有几分“清贫不改其道”的意思在里面。
顾仙佛召见王子狐的消息传过来以后,给王子狐下过绊脚最凶的那几个下人几乎是骇得魂飞魄散,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个爷被雪藏了这么久还没被老爷忘掉,当即遍连滚带爬地跑到王子狐别院里,摸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王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云云。
王子狐在跛脚婢子服侍上仔细地换好衣衫,待那婢子把他头发仔细梳好之后王子狐才自铜镜前站起身,看都没看趴在地上的那几个下人一眼,微微一笑便扬长而去。
留下的这一笑,却几乎把跪在地上讨饶的这四个老油条骇得晕厥过去。
书房里,王子狐得到允许之后轻轻推开门进去,见了顾仙佛也不拿捏作态,一揖到底的同时诚挚说道:“小的见过老爷。”
顾仙佛轻轻搁下手里的卷宗,平淡瞅了王子狐一眼,接过海婵适时递过来的烟锅轻轻嘬了一口,徐徐吐出一口烟雾后才轻轻一摆烟锅说道:“做吧。”
王子狐也不与顾仙佛客气,道了声谢便拣了一个离顾仙佛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静等顾仙佛吩咐。
顾仙佛捏开另一个卷宗,一边翻看一边心不在焉说道:“听说我不在长安的这段日子,你活得很艰难?”
王子狐自嘲一笑,拱手答道:“艰难谈不上,只是每天还是过着有些意思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顾府里三六九等的人都有,就像一个缩小版的江湖,有点冲突才有点乐子。”
顾仙佛抬起头,看了王子狐一眼又低下头翻看卷宗,徐徐问道:“为什么要挑衅巡查家丁?”
王子狐摸了摸自己大腿,嘿嘿一笑,道:“老爷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穷酸秀才,在顾府里住这么长时间了,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难免有些不适应,现在这么一闹下来,一来二去的下来,粗茶淡饭我吃得更香甜,毕竟马上就要跟随老爷去西凉了,怕过惯了锦衣华食的日子,到了西凉那饱经风沙之地再吃不了苦被老爷赶回来,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顾仙佛平淡无奇地看了王子狐一眼,狠狠嘬了一口烟锅,吐出之后顾仙佛上半身仿佛都被笼罩在云山雾海之中。
王子狐被顾仙佛这一眼瞅得有些心里发毛,同时也有些欣慰,在心底暗道自从坐上这位子以后顾公子身上官威便一日千里,自己还真没有看错人。
待到烟雾散去,顾仙佛才吐出三个字:“说人话。”
王子狐苦笑一声,道:“什么都瞒不过老爷法眼,我知道老爷回来之后过段日子肯定要离开长安去往西凉,毕竟长安虽是老爷土生土长的地方,但是近几年顾府的重心却一直往西凉偏移,看废纸篓子里那些等待处理的废弃文案就知道,西凉的占了接近三分之一,老爷你别瞪眼,顾府里的废弃文案自然有一套严格的销毁流程,我是拿两月供奉才换取了待在那里看一夜的权利。老爷过段时间去西凉,我肯定要跟着老爷去的,只是我现在对西凉人生地不熟,听说西凉那边王、周、杨、张四大族势力又打的吓人,我怕到了西凉之后会有所钳制,便想提前培养一批心腹出来。”
顾仙佛在桌腿上磕了磕烟锅,笑道:“你还真是个小狐狸,培养心腹的手段和正常人也不一样啊,人家都是以礼待之以恩怀之,最不济的才以刑慑之,哪有像你这样的,一上来便先拿捏住别人把柄,驱使别人为你卖命,这样哪能让人心悦诚服?”
王子狐摇摇头,平淡道:“老爷说错了两点,我并非要他们为我卖命,只要他们肯给我干活就行,而且只要他们给我卖三分力气,我给他们五分的草料,绝对不会亏待于他们。第二点,我也从来没想过让旁人对我心悦诚服,穷乡僻壤钻出来的不知名穷小子,凭借老爷法眼赏识一步登天,现在除了我别院里的那个傻婢子,旁人哪有正眼看我的?若想靠一震慑王霸之气便让旁人纳头便拜,我做不到这一点。”
想了想,王子狐又补充道:“至少现在做不到。”
顾仙佛听了开怀大笑,拿着烟锅虚点了王子狐两下笑道:“你啊你,说话还会转弯抹角了,放心,那夜说的话我没忘,只要你让我看到你的本事,五年以后十年之内,西凉三个太守,有你一个。”
王子狐低头道谢后方才说道:“让小的做太守,对于老爷来说,是笔只会赚不会亏的买卖。老爷放心瞧着便是。”
顾仙佛揉了揉鬓角,道:“虽说我也相信不会亏,但是西凉除了顶天的州牧外最大的三顶官帽子现在就被我送出去俩,想想还有些心疼。”
王子狐好奇问道:“太守的官帽子可不好带,还有一顶老爷送给了谁?”
顾仙佛算了算时间,倚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口气,故意卖了个关子:“马上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珏
风尘仆仆的陈珏赶回顾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所幸门房认出了这个之前特意被顾淮请到顾府里的穷酸书生,便及早地命一名小厮把消息传到了伙房里,陈珏来到自己房间刚刚坐下不久,一名小厮便托着两小碟青菜和半斤米饭过来了。
陈珏从寒酸的破庙到顾府只花了寥寥数天的时间,但是这份突然当空砸下来的荣耀并没有让他迷失自我,来到顾府以后他依旧保持着之前在乡下读书时早起晚睡的习惯,只是每日诵读的书籍由原先的圣人典籍变成了顾淮扔给他的一箱子破书。
虽说这箱子破书早已经纸张发黄甚至有些地方早已磨损不堪,但陈珏却如获至宝喜不自胜,不为别的,就为这每本书的空白之处都记满了顾相年轻时读书的体会心得。对于陈珏这种嗜书如命的掉书袋来说,这些破烂典籍比十万两真金白银都看得欢喜。
小厮给陈珏送饭已经有多次,早已习惯了陈珏这种略带穷酸的习气,既没有送来水陆八珍也没有送名贵食材,只是在伙房拣了两样当下的常见蔬菜,命厨子混着鸡油炒了,然后亲自下手找了一个洁白的大陶碗,结结实实地给他添了半斤的白饭。
看到送饭的小厮过来,陈珏急忙起身道谢,接过饭菜放到桌后诚恳道:“谢过刘小哥送饭了,今日过了饭点陈某才赶回顾府,误了时间已经心里过不去,怎地还能劳烦刘小哥亲自送过饭菜来,以后刘小哥不用麻烦了,陈某自己去伙房里拣些吃的便好。”
被陈珏尊称为刘小哥的小厮名唤刘启,今年已经快到不惑之年的年纪,在顾府里做下人也做了七八年,算是顾府里的老面孔了,多数下人都要卖他个面子。刘启也是个苦命人,九年前黄河发大水正好淹了他家乡,一家七口人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刘启孤身一人来北方闯荡,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还差点把小命丢在了臭水沟里,所幸在他最为落魄之时被外出采购的顾名看到,因怜惜刘启有股子能吃苦的韧劲,顾名便把他带回了顾府,给了他一碗热饭吃。刘启虽未读过书,但是心肠却是热的,大管家在自己最接近地府的时候把自己拉了回来,那自己这辈子的半条命就属于顾府了,在顾府的这七八年,刘启做得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三年前还拼死舍身挡下了一名对顾府意图不轨的地字刺客,虽说后背那道如同蜈蚣一般的伤疤现在每逢下雨阴天还会疼痛,但刘启没一点后悔。
有些道理读书人知道但做不到,有些道理我刘启不知道但做得到。
听到陈珏的诚恳道谢,刘启呵呵一笑,强行把与自己客气的陈珏按住肩膀按到座位,笑道:“陈先生就莫与我客气啦,陈先生是读书人,以后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时间也比我们这些做下人得宝贵得很,老爷给您配备的下人婢子您又不要,说是被人伺候着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惯,那这些子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只能由老刘我替陈先生做喽,陈先生莫与我客气了,快吃饭快吃饭,凉了就伤胃了。”
陈珏微笑点头,弯腰从桌子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略有破旧却封存极好地瓦瓮,打开瓦瓮封口,顿时一股子香气便充满了整个屋子,陈珏拿起汤匙,挽起袖口从瓦瓮里挖出两汤匙油渣放到米饭里搅拌开,使得油渣与米饭充分混合在一起后才把瓦瓮再次封放回原处。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