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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来到也被顾淮笑眯眯地留下吃了顿年夜饭,虽然在她看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有心人看来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不过顾淮不挑明,在顾府没人敢乱嚼舌根。
顾淮旁边两桌,座位不多,一桌仅仅能容纳九人,每年都是九人,而且两桌也分为文宴、武宴,文宴中还是之前那些老面孔,只是一古稀之年持黄老学说的老者被新晋的王子狐代替掉,武宴中变化就大了,不仅张三李四两个地字高手成功上桌,就连外人摸不清真实实力的吴钩也坐在位置上大快朵颐,这清客中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孩子的真实来历,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吴钩的真实背景,与他交往自然也少,唯独张三能与他聊得来,两人肆无忌惮的聊天打屁,乐在其中。
在大厅里新添了一个座位的宇文飞轩眼神热切的望着坐在武宴上笑容含蓄的宇文品言,心中有激动,也有一丝嫉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浓妆艳抹的一趟戏班子终于鱼贯走入大厅中央的空地,清客中的士子书生倒还矜持一些,端着酒盅做目不斜视状,而那些江湖游侠儿则直爽得多,放下手中筷子提前大声喝起彩来。
顾仙佛挟了一块海婵亲手做的珍珠鹿肠放入顾淮碗中,笑问道:“大过年的,父亲怎么想到叫戏班子来?”
顾淮笑饮了一口罗悠之送来的九酿春酒,道:“还不是图个热闹,这些年顾府里虽然人多,但大都是外人,你在西凉不得回,烟儿又不愿见我这个父亲,我只好请戏班子来唱曲儿喽”
顾仙佛伸手悄悄握住海婵柔荑,不看海婵变成粉色的双颊,道:“今天她们唱的什么曲子?”
顾淮哈哈一笑,道:“你听听不就知道了。”
这时,三管事顾鲤领着一行打扮怪异的戏班子人物走了进来,顾鲤表情自然如沐春风,和每一个看到的人微笑见礼,身后的这些戏班子人物可能是第一次进顾府,走路都低着头,战战兢兢。
途经大厅过半,顾鲤对着低头喝闷酒的宇文飞轩哈哈一笑,后者赶忙起身见礼,顾鲤却骤然开口:“敌袭!”
这两个字,是顾鲤从小到大发出的最大的声音,用力之大甚至让他喉咙渗出血丝,这让那些在忙着倒酒添菜的小厮一愣:三管事也能像野兽一样嘶吼出来?
身后一把刀,在顾鲤喊出声的那一刹那,瞬间洞穿了他的小腹。
宇文飞轩距离最近,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先是朝潘醍一行人一掌真气推出,然后拉起顾鲤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霎时间,大厅内便的诸人便动了起来,书生靠后,武人上前,一部分内家高手上前缠住对手,另一小部分外家刀客剑士施展各类轻身之术回房取自己拿手兵器。
顾淮依旧在低头吃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武宴十人瞬间加入战场,战斗由原本的势均力敌变为压倒性的屠杀。第一个建功的不是那些天字老将,也不是盛名已久的暗器高手,而是吴钩。
他无时无刻不在养刀,无时无刻不佩戴着自己的吴钩,整个大厅里的外家高手,他是唯一一个佩戴武器进来的。
一记吴钩斩出,吴钩脸色煞白,养了六年的刀意挥霍一空,潘醍断了一臂,身后一仗着自己体魄强健刀枪不入正在奋力冲撞的铁塔似壮汉被一分为二。
顾鲤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嘴里大捧大捧的鲜血吐出来,脸色却依旧在笑,不是阴森的笑,而是真正痛快淋漓的开怀大笑。
他伸出颤颤巍巍的左手,指着人群中奋力苦战的潘醍,笑骂道:“老子花了六年才从刘冦变成顾鲤,你一句话就像让老子变回刘冦?凭什么?还有没有天理了?”
刘冦,即流寇。
顾鲤为了权势能舍弃一起,其中自然包括自己的母亲。
也包括自己的命。
刀光剑影中,唯有顾仙佛与顾淮还在安静饮酒吃菜,一记断臂握着短剑飞到顾淮桌前,被海婵一记红练击飞。
被请来唱曲的戏班子大多数都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角落里和文人士子相拥取暖,只有一个身着戏服的女子还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着。
虽然乐师早已经扔下乐器仓皇而逃,但是在这嘈杂大厅中,顾仙佛依然听清了这首曲子。
十面埋伏。
第三十六章 顾鲤亡矣
大年三十儿的顾府,有盛名江湖已久的剑士对月舞剑,有文豪老叟斗酒泼墨,在这一片人声嘈杂之下,也有一场被云淡风轻化解的刺杀和如野草一般在岩石夹缝里悄悄钻出来的一个流寇。
潘醍被吴钩一刀削断一臂后便被一名凭借鹰爪功成名已久的老叟一击抓破天灵盖气绝身亡,但是他死前对顾鲤递出的那一刀也是差一点就拉这要权势不要性命的三管事同走黄泉路。之所以说是差一点,是因为这一刀并未当时就让顾鲤身亡,或许是他紧张之下这一刀刺歪了少许,或许是顾鲤求生的**实在太强大,不管如何,吊着一口气的顾鲤还是顽强的撑到了这场战斗结束。
既然人还吊着一口气,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顾府里有堪比太医院的豪华郎中阵容,有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丹妙药,只要不是太过偏僻的疑难杂症,可以说在顾府里只要顾淮不让你死,你自杀都杀不得。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于这被救之人的命,是否抵得过这价值万金的伤药了。
在战斗结束后,匆匆赶来的郎中们得到顾淮的首肯后,一股脑的把带来的大部分药品都用到了顾鲤这条贱命身上,顾鲤确实是和张三一样打不死的命格,半个时辰后,郎中们就当场宣布顾鲤这条命已经被他们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只要再调养几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顾淮命下人把顾鲤送回二等偏房,吩咐几个婢女好生伺候着,顾鲤临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黑蒙蒙的天空,尽管夜空中漆黑不能视物,但他却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元月初九,寒气未消,朝阳刚刚跃出云海,京郊马场已是人头攒动,无数将种子孙甲胄鲜亮鲜衣怒马,牵马的小厮也一袭新衣趾高气扬,无他,今天是皇帝春狩的日子。
自大秦立国以来,九五之尊巡狩天下已经是绵延千年的传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巡狩天下一直以来是皇帝难得能走出深宫周游天下的机会,又能彰显国力扬我国威,所以这个传统在大秦传承了千年,不过最后秦失其鹿,天子巡狩自然也就烟消云散,到了乾国立国,百废待兴,千疮百孔的帝国还不足以支撑动辄上万两黄金的天子巡狩,皇帝大笔一挥,该巡狩为春狩,既保持了传统又省却了国库开支,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京郊马场外,一袭白袍的顾仙佛策马而行,胯下神骏白马灵气非凡,牵马的吴钩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机灵的眼神滴溜溜乱转,偷偷打量着在乾国来说每年中最大的盛事,顾仙佛没有披甲执锐,只是带了一共一枪三箭而已。
身披青甲的邓新岐老远便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顾仙佛,不顾身边寒暄讨好的长安世家公子和牵马的小厮,马鞭一甩便朝顾仙佛策马行来,临近顾仙佛之时轻吁一声,胯下黑马打着响鼻人力而起,然后稳稳停在了顾仙佛面前,这风流倜傥的一幕不知吸引了多少暗中打量着邓公子的少女含春的目光。
顾仙佛笑眯眯打了个招呼,邓新岐那胯下黑马虽未到发情期但是对顾仙佛的白马却充满了兴趣,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前蹄轻轻刨地,响鼻也打得格外爽利,摆动着马头想要上前亲近却被白马一记平淡的目光秒杀,踌躇在原地心急火燎却不敢动作。
顾仙佛打发走早已按捺不住寂寞的吴钩,与邓新岐两人策马并肩而行,慢慢朝京郊马场中央走去,皇帝虽然还未亲至,但是宫里皇帝的贴身宦官许内寺早已经来到了京郊马场扯着尖锐如公鸡的嗓音布置着场地,京郊马场内的将种子孙原本骑在高头大马上指点江山,但是看到顾邓二人慢慢过来之后都识趣地让开道路,人后怎么表现怎么唾弃终归是偷偷摸摸的事儿,但是表面上见了长安城纨绔子弟中最大的两尊大佛,该有的礼节自然不能缺,除了皇宫里的皇子和一头不知死活的徐少棠,没有哪个纨绔敢当面撩拨顾仙佛和邓新岐的心弦。
顾仙佛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执马鞭搭在额头张望四方后问道:“罗敷呢?那小子好热闹,这时候不该不来啊。”
邓新岐笑道:“这小子被他爹禁足了,前几日在勾栏带了个红馆回家,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那女子打碎了他最爱的琉璃盏,一气之下他差点把那女子鞭笞而死,他爹听到这事以后雷霆大怒,亲自抽了他三鞭子,勒令他一月内不能出门。”
顾仙佛摇头而笑:“我看罗世伯的鞭子也就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雷声大雨点抽给别人看的,不过罗敷这小子也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在青楼卖艺的红馆本来就是可怜人儿,虽说那琉璃盏确实是件稀罕物件,也不至于如此。”
邓新岐叹息道:“谁说不是呢,我过完年还去顾府见过他一次,这小子虽然被禁足,但在自己偏房里过得也算滋润,下人山珍海味伺候着,一个长随更是给他偷摸请来了三个红馆儿陪他胡闹,说是偷摸,我估计顾府里的事情瞒不过他爹的眼睛,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不过药师,这事其实也不太怨罗敷,那琉璃盏是你去西凉之前送给他的,这小子宝贝得很,见了我之时一直说恨不得把那红馆儿嗜其肉啖其血才解气,听说他父亲派人给那红馆送去一千两汤药费后更是气得哇哇大叫,你是没见这小胖子抓狂的样子。”
顾仙佛眺望着京郊马场后的青山,虽说现在寒春料峭,但是这山上种植的都是如松柏之类的耐寒之物,再加上打理得当,所以如今也是一片青翠。
邓新岐突然想起一事儿,道:“药师,听说过年时候又有不知死活的阿猫阿狗闯到了顾府,听说顾府只死了一个管事,伯父怎么样?没受到惊吓吧?”
顾仙佛轻轻摇头,道:“没事儿,我父亲对这种事都看淡了,这几个人根本影响不到他过年的心情,倒是那死掉的三管事,着实有些可惜。”
顾鲤死了。
一个叫顾瑀的年轻后生也悄悄在偏远县城“出生”了。
在偏房里,顾淮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顾鲤,平淡问道:“这件事你表现不错,我给你个机会,你是想在朝为官,还是随我儿去西凉,不要说大话,这两条路的选择权我交给你,但是不论选哪一条,到死你都得给我走下去。”
顾鲤不顾腹部伤口,挣扎起身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沉默无言。
顾淮笑了笑,顾鲤的选择在他意料之中,“现在的后生啊,当真以为几个响头就能把以前的恩怨抹除了?姓徐的是如此,你小子也是如此,顾鲤,我得跟你说明白一件事,这一次用在你身上的药材没有一万两也有八千两,留在乾国可以,你得在有生之年把这份恩情给我还干净,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顾鲤叩首。
顾淮转身出门,临走前扔下轻飘飘一句话。
“自此,顾鲤亡矣,刘冦亡矣。”
第三十七章 春狩第一箭
皇帝春狩虽说是一件万众瞩目的大事,但在场的诸位青年才俊和马车中的大家闺秀早已经参加过数次,所以尽管离皇帝到来的时刻越来越近但是在场诸人脸上并没有什么紧张感,无非就是说话声音小了点,态度收敛了点而已。
“你这枪不错。”
在顾仙佛邓新岐二人说话间,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站到顾仙佛马头面前,灼灼眼神望着顾仙佛背后的青龙胆,开口说道。
此男子约莫刚刚及冠,脸上稚气还未消去,一身黑袍面冠如玉,相映衬之下显得飘逸非凡,他背后也有一杆被黑布裹住的棍状兵器。
顾仙佛皱眉,但是没有说话。
邓新岐不屑冷笑,道:“你是哪里来的玩意儿?摸了几天兵器就敢拿庄稼把式出来闯荡江湖了?选好坟地了没有?”
黑袍男子并未理睬邓新岐的冷言冷语,还是仰着头看着顾仙佛,或者说看着顾仙佛背后的青龙胆,瞳孔里的火焰更旺盛三分,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你这枪不错。”
被忽视的邓新岐心中怒火增生,脸上已挂上邪笑,朝四方大喊道:“这是哪个不开眼的玩意儿把这个东西带进的京郊马场?滚出来!”
邓新岐声音不大,却足以传遍半个安静的京郊马场,一时间大部分目光都聚焦到此处,一个臃肿如罗敷的胖子摸着脸颊上的汗水慌忙挤过来,奔走的速度太快差点被自己长袍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