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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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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新岐起身,再拜,诚恳道:“前几年新岐的胡闹让先生失望了,还望先生不要介怀,在长安之地,凭借新岐一人寸步难行,之后,还得多倚仗先生。”

    “谈不上倚仗,我帮你出些馊主意,你收留我这亡国孽种,对我来说很划算的交易。”鱼鸢淡淡自嘲一笑,转移话题道:“今日春狩,发生了何事?顾仙佛可曾疑心你?”

    邓新岐坐下咧嘴一笑,道:“药师是我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怎么会因为这事就对我如何,陛下那招让我入主监察院确实是招妙棋,那间破落院子虽说这些年在顾家密影压制下一直给人苟延残喘的模样,但是虎死不倒架,别的不说,就监察院那一条可监察百官言行的戒律实在是能吸引太多人了,再加上陛下有意疏远密影而亲监察院,这个小小的信号让朝中不少官员跑断了腿,据说龙且因为之前与顾世伯来往密切现在已经卧病不起,估计再过段时间就病逝了,龙家现在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陛下余怒未消再拿他家开刀,我一入监察院,到时药师再远走西凉,嘿,我们两个不生间隙都不行。”

    鱼鸢似乎听到了一番让自己很满意的分析,莞尔一笑,拨弄着茶盏,道:“你和顾仙佛同穿一条裤子?什么时候堂堂乾国两相变得如此贫穷了?”

    顾仙佛尴尬一笑,道:“譬喻,譬喻而已。”

    鱼鸢点点头,起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新岐,你早已过了加冠之年,你父亲要给你取字你也不死活不同意,什么时候给自己个取个字?”

    邓新岐一怔,随后搓手强笑道:“这个不急,这个不急。”

    鱼鸢自然知道邓新岐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点破,只是在心底幽幽一叹,这也是个可怜人儿。

    望着鱼鸢站在门口的背影,邓新岐突然开口,语气酸涩:“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在我这不成器的混世魔王背后籍籍无名,想必先生心中甚是委屈吧?这几年实在是委屈先生了,不过我也没办法,可能这辈子,我邓家,就欠先生的吧,若有来生,新岐做牛做马,都会还给先生万一。”

    鱼鸢抿了抿嘴唇,却并没有说出什么话,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提着裙摆慢慢走出门口,登上在院子里的一处槐木高楼。

    若是方便的话,便为我建一座高楼吧。

    这是鱼鸢进入邓家这么多年来,唯一给邓新岐提的要求,邓新岐确实放在了心上,材料虽说不华贵,但是这高楼,确实很高。

    有多高呢?比皇宫矮一寸。

    鱼鸢拾阶而上,一步又一步,仿佛在丈量着故土与长安的距离,高楼上的风景她看了好多年,可是就是看不够啊。

    悲歌可以当泣,

    远望,可以当归。


第四十三章 赵二哥



    玄色的微风拂动几抹树枝,也顺带拨乱了御书房内那位面对沙盘蹙眉的男人,他一皱眉,当值的太医便立即躬身奉上药茶,不过他这次没有接,只是略微摆摆手,深谙陛下习性的老太医自然不敢坚持,马上端着药茶站回角落,充当泥胎木偶去了。

    除了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医,御书房里内寺都不见一个,就连服侍陛下多年的许内寺都不知去了何处,偌大的御书房今晚空空如也,除了面对沙盘蹙眉的皇帝外,只有身着一袭破旧白袍满头蓬乱白发的老将刘苍城,面容清瘦颤颤巍巍的国师张无极,和一个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

    御书房内的沉默持续了良久,最终还是皇帝轻叹一声,伸出粗糙食指在沙盘上一点,然后坐回龙椅上,以手扶额,面容略有疲惫,挥手道:“自己拣个座位去坐下去,朕可没精力再去搞赐座那一套。”

    刘苍城呵呵一笑,朝那笔直站在一旁的年轻人一瞪眼,那个日后将君临天下的赵焱也不恼怒,反而很受用老将刘苍城的态度,乐呵呵的去般了两个座位,先放在刘苍城屁股底下一个,然后又扶着张无极坐下,之后自己又退回一旁站着,不言不语,神色回复平静。

    张无极伸手掸了掸膝盖处的一缕棉絮,老态龙钟道:“陛下可还是为西凉烦心?”

    赵衡放下手掌,幽幽一叹,道:“除了西凉,哪里还需朕如此劳心劳力,我乾国六大军之中,就是西凉军最让朕头疼乾国十二州中,就西凉州最让朕烦心,西凉军西凉州,这俩玩意儿偏偏在一块还扯不开,前几年听了杨修劼的建议让西凉军与南疆军小规模换防,结果这要远赴西凉的南疆军还没说什么,那群西凉蛮子先跳出来了,若不是卫将军压制及时,恐怕西凉那边又得兵变一次,你们说说,我乾国建国十七年,西凉那边兵变都多少次了?那群西凉蛮子,是真真不识抬举。”

    张无极呵呵一笑,释然道:“陛下也无需为此挂怀,西凉本来就是让各国君主都头疼之地,换防这种事也不怪西凉军如此忌惮,据史籍记载,秦国时期就发生过两次国主借换防之名坑杀西凉卒的事迹,也怪不得他们对陛下旨意如此抗拒,对于那群西凉蛮子来说啊,不管脚下那块地多么贫瘠,只要地契揣在自己怀里,那就是自家土地,西凉蛮子穷怕了,但凡有自家土地在,管他是良田还是恶土,能有口饱饭,能活下去就可以了。”

    刘苍城拍了拍大腿,乐道:“陛下,老臣有一计,保管能治住西凉。”

    赵衡眼睛一瞪,没好气道:“有屁快放,不过你这老匹夫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好计策,朕就当听你说话解解闷了。”

    刘苍城果然没让赵衡失望。乐呵呵道:“那还不简单,让阿暝那小子把西凉人口全部杀光,再从别的州迁过去十几万人口,给土地给银子,一切都万事大吉了,陛下若是觉得阿暝妇人之仁,老臣亲自去西凉,保管这事半年内给陛下办得漂漂亮亮的!”

    赵衡招招手,示意老太医过来重新奉上一杯药茶,他对刘苍城这番话已经不做点评了。倒是太子赵焱上前一步,俯身轻声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刘苍城不可能听懂这句话,回头眼睛一瞪,道:“一边儿凉快去。老子杀人的时候你毛还没长全呢!”

    赵焱也不恼怒,微微一笑便站回原位。

    太子如此姿态自然不是因为他是多么宽宏大量之人,而是赵衡三年前跟他说过,就算天下人都反了,刘苍城也一定会披甲执锐站在他赵焱前面,一边骂着这小子不会做皇帝,一边流光最后一滴血。

    但是赵焱没有态度,不代表赵衡没话说,只见他茶盏重重往龙案上一顿,吹胡子瞪眼道:“怎么滴?姓刘的?你还有理了?当年你坑杀二十万降卒那事儿,要不是顾大哥替你求了三次情,我早就把你斩首十次了!”

    此话一出,御书房内陷入了静谧。

    刘苍城笑了笑,是因为皇帝终于不称朕称我了,仿佛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赵二哥又回来了,这感觉真好。

    张无极笑了笑,是因为他看见太子赵焱那罕见的目瞪口呆失态的样子,倍觉有趣。

    最后,赵衡也笑了,是因为他想起了刘苍城坑杀那二十万降卒不是为了出一时之气,也绝不是外界谣传的嗜杀不能自已,而是因为在攻城之时,自己被守城的燕国士兵射中三箭,其中一支毒箭穿胸而过,差点就命丧黄泉。

    刘苍城在自己面前守了三天两夜,待到自己醒过来第一刻,双目赤红的刘苍城就提着头盔出了帐篷,纠结了麾下最擅长啃硬骨头也是他最宝贝的一群儿郎,如恶狼一般扑向那座城池,鏖战十二日,攻下了燕国最后一座城池。

    那一站,刘苍城浑身浴血,身中三十六刀,七处重伤。当时乾国中战力最盛的“刘家军”原本十三万的好儿郎最后仅剩两千一百八十六人守护着一面破败的将旗。

    那确实是一场震惊中原的战事。

    也是乾国家底儿几乎被打光的一场战事。

    更是决定乾国日后能否一统中原的战事。

    御书房内,赵衡眯着眼睛笑了笑,指着刘苍城道:“你这老匹夫,当年老是偷老子酒喝,可惜老子一次也没抓住你。”

    刘苍城得意洋洋:“嘿,你能抓住才怪了,每次都是姓胡的告诉我你好酒藏在哪儿,我偷之时必是他找你讨论军情的时候,但姓胡的不知道的是,每次我偷酒出来后都自己先喝两大口,然后把剩下的兑上水再和他平分,那老小子每次都咂摸着嘴说觉得这酒不对劲,我就是笑,也不和他说为啥。”

    “我说老胡有好几次来找我顾左右而言他,当时我还以为他和我打哑谜,现在想来原来在拖延时间,不过现在知道也晚喽,老子总不能把他从地底下刨出来在揍他一顿。”

    “嘿,要说老胡也是个真爷们儿,抱住那狗娘养的刺客一剑把两人穿到了一块,现在我走在长安街上,每次看到卖冰糖葫芦的都他娘的想起老胡死的样子,真他娘的晦气,人都走了还给咱留下这么多念想。”

    “谁说不是呢,可要不是老胡,那次我绝对就得死的透透的了,那来行刺的燕国供奉,怎么着也得小宗师的水准了,那递出的第一剑,给老子守营的三十多人豁出命去也没拦住。你这老匹夫还号称什么只要顾大哥笔杆一动,天门你也去冲得,结果呢?都不用我说。”

    “那时候的江湖哪是现在这水塘能比的,现在还什么四小宗师,要是放在咱那时候啊,都不够一个天字高手拎出来砍得,也就这所谓的两大宗师还能看的过去,不过他俩也跟老王八一样,一个不知下落,一个躲在草原上整体琢磨着怎么光复大秦,做他娘的春秋大梦,真当老子的剑是吃素的了。”

    “你说这话害臊不?我问问你,当时在外行军打仗时,哪次碰到袭营的你只要看见是小宗师以上的就慌慌张张去叫萧瑀那孩子了?你也不想想,这孩子比咱小十多岁,可哪次不是他站在前面护着咱?就因为咱替他找到了他娘亲,这孩子把命都给咱搭上了。”

    “唉,我觉得最对不起得就是萧瑀这孩子,要是这孩子能活到现在,别说什么大小宗师了,就是人中仙,他未尝不能杀一杀,我可是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被那老太监杀得那一天,我比死了自己儿子都难受。要不是萧瑀,那老太监早就把咱的脑袋都揪下来当夜壶喽。”

    “谁说不是呢……”

    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两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聊天聊了一整夜,人老体衰的张无极难得没有提前回去,靠在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吐沫横飞的两人,赵焱站在一旁,目光炯炯,他是第一次听父皇亲口谈起那个遍地狼烟的年代。

    东边的天色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皇宫中豢养的金鸡便引吭高歌了起来,赵衡整理了一下衣领,站了起来,表情肃穆。

    刘苍城双手搓了搓,坐在座位上,默不作声,天亮了,赵二哥便走了,只留下那个威严如真龙的天子赵衡。

    走出御书房之时,赵衡停住脚步,没有转身,淡然道:“刘将军,那句话你不用不敢问,朕可以告诉你,只要顾大哥在世一天,顾家,就永远是顾家。”

    赵焱目送着父皇离去,表情怪诞,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四十四章 草龙舞



    元月十五,上元节,偌大的长安城刚刚从新年的余晖中醒来,便再次跌入了上元节的美梦中,整条长安街夜夜笙歌锣鼓喧天,游人集于长安街之上,道路两旁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临相切。在上元节之前三日,长安街就已经蠢蠢欲动,全国各地只要略有名望的戏班子全部都提前数月动身赶来长安城,小点的戏班子就准备些击丸、蹴鞠、踏索上竿之类的小杂耍博士子佳人一笑。大些的戏班子自然不能拿出手些与籍籍无名之辈相同的手段,这么多年下来,都约定俗成地以草龙舞作为一决高下的手段了。

    这草龙舞可不是简单的活计,没有二三十伙计的戏班子,不敢挑这个幌,据东京梦华录载:“各以草把缚成戏龙之状,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到上元节这天夜晚,数条草龙于长安街奔腾飞舞,火光闪烁间如银河倒泄,此情此景不知迷煞多少赏景人。

    街角一酒楼内,顾仙佛与顾淮拣了一相对干净静谧的桌子临窗而坐,唤过小二要了四五个招牌小菜,温了两壶花雕,开始听顾淮絮絮叨叨讲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望了一眼窗外街道上开始准备的一只数十丈长的草龙,顾淮拿筷子尖戳破一成色十足的皮蛋,美滋滋地嘬了一口筷子尖,啜饮两口花雕,才笑道:“阿暝啊,看到这下面那只未成型的草龙没?呵呵,爹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没你,你娘当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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