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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茶的功夫见长了?”
顾仙佛表情一滞,不知该如何接口。
白发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声怒道:“喝你的茶喝你的茶!”
顾仙佛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江兄快人快语,在下佩服得紧,倒是徐先生公认辩才无碍举世无双,却一次次在江兄面前吃瘪,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白发老者唉声叹气:“想我徐为止一世英名,到头来却收了根木头做徒弟,这人啊,还真是算计不过老天爷,兜兜转转,苍天饶过谁啊。”
徐为止,字止戈,号庵水居士,并未上士评榜,但做士评榜的百晓生却是出自徐为止门下。好不求甚解,好喝酒酒量极差,天文地理四象八卦几乎没有不精通的,大概三十年前于神州大地声名鹊起,弟子遍布天下各地,高官者有之,行贩者有之,绿林好汉者也有之,乾国立国之时皇帝曾昭告天下愿以帝师之位待之,却无回音。八年前曾与顾淮在瘦湖当湖对弈十局,五胜五负,江湖中一直有传言最后一局是徐为止看到当时还是少年的顾仙佛雄赳赳气昂昂地闯进棋局中动了爱才之心才故意投子弃棋,但真相如何却一直不为外人道也。
而这几年一直跟随在徐为止身边,也是被天下公认为最终最继承徐为止衣钵的那个青年,姓江,名春盈,无字无号,在遇到徐为止之前本是一籍籍无名的穷酸秀才,遇到徐为止之后还是一籍籍无名的穷酸秀才。
徐为止虽然此刻脸上唉声叹气,但是顾仙佛从他眼睛里能看出来,徐先生对这个傻徒弟,是极其满意的。
第七十三章 八千健儿皆染血
好再来的小二手脚麻利,端着酒水吃食轻轻走入房间置于桌上后轻声道了一句您慢用之后又躬身倒退出门,临了之时也不忘动作轻柔地把门磕上。
顾仙佛替徐为止斟酒,江春盈不用别人招呼自个儿早已一杯米酒一口牛肉的开始大快朵颐,不过既然徐为止对这个宝贝徒弟没说什么,顾仙佛也懒得去触徐老先生的眉头。
挟了一筷粗粝的马肉放入嘴中嚼了许久才咽下,顾仙佛先是敬了徐为止一杯酒,而后才徐徐问道:“徐先生从何处而来?可有什么奇闻怪谈拿出来作为咱今个儿的下酒菜?”
徐为止哈哈一笑,拿起一根筷子戳破碟里一只皮蛋,就着蒜沫赶快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道:“老家伙我肚子里,仁义道德没有几斤几两,圣贤高义也没有几寸几分,唯有奇闻怪谈,要多少有多少,老夫曾想,若哪一天腿脚不方便了,就在街边开一小店,令这根木头当垆卖酒,老夫就管着收钱,给过往的小家伙讲讲故事,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顾仙佛点头,道:“徐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志不在庙堂而在草野,当浮一大白,来敬这别有一番滋味。”
说着顾仙佛端起海碗,徐为止欣然应诺,顺手拍了只顾着吃牛肉差点噎死的江春盈一巴掌,后者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二人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地端起海碗,三人轻轻一碰,碗内米酒一饮而尽。
搁下海碗,徐为止瞅了西边的窗户一眼,看着顾仙佛意味深长道:“顾小子,你说好巧不巧,老夫刚刚从草原西凉回来,就撞到你了,之前还琢磨怎么把这些个事儿告诉你,现在你竟然自投罗网了,莫非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顾仙佛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看着徐为止赶忙追问道:“原来徐先生打西边而来,听先生口气,应该是西凉草原出了变动,不过阿暝愚钝,确实不知这能入先生法眼的变动出自何处。在离开西凉之前,万事阿暝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再加上西凉现在有卫小凤、慕容长青为主,葛子龙、皇甫经藏为辅,暗处还有徐落凤钟毓秀等人。虽然阿暝知道,每年开春那些草原蛮子都要来西凉边境劫掠一番,但去年冬天草原上也没有刮多大风,下多大雪,今年的春掠,应该也是小打小闹而已,阿暝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还能……”
说到这里,顾仙佛骤然顿住,脸色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一字一顿道:“难道……马场,出事了?”
徐为止默然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写有顾将军亲启的信封拍在桌上,低声叹息道:“三年前你从左帐王庭嘴里扣出两个马场,其中一个的牧草水源还能算得上上等,牧草多汁,又濒临西凉河,而且易守难攻,这块马场之前被左帐王庭唤作格伦布达,意思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格伦布达每年为左帐王庭产出的熟马占麾下所有牧场的三成,如此丰厚的一个马场被你抢走,左帐王庭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顾仙佛伸出双手揉搓了几下面庞,深深吐出肺里的浊气才稳住心神,伸出坚定的右手拿过徐为止拍在桌子上的那封信,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打开,抽出信纸缓慢开始阅读起来。
徐为止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继续说道:“老夫知道,你为了格伦布达付出了大量心血,调去保卫马场的八千甲士全都是能征善战的百战老卒,又有郭汝槐将军统领,再加上层层机关火炮,本该万无一失,但也算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不知左帐王庭从哪里得到了你离开西凉的消息,他这次确实是破釜沉舟了,之前他派出的蛮子都是别的部落的炮灰,是怕自己部落的精壮出去你端了他老家,而现在既然你离开西凉了,他就破釜沉舟地赌了一把。大约一月前,他带领三万骑兵,饶过三鹿口,取道桑干原,而后直扑格伦布达,郭汝槐将军身先士卒,带领八千儿郎鏖战两天一夜,最终还是因寡不敌众杀身成仁。”
徐为止看了一眼默默读信的顾仙佛,叹了口气继续讲道:“老夫这三脚猫的本事本来还是可以救出郭汝槐将军的,但郭将军告诉老夫,顾将军所托之事,如今已烟消云散,而今麾下八千儿郎又各个死战不退,都已埋在这西凉旗下,我郭某人又怎能独活?当日我立军令状之时就曾在三军面前说过,誓与马场共存亡。我今日回去,如何面对这八千儿郎的英灵?如何让顾将军治理三军?先生的心意我领了,劳烦先生把这封信转交给顾将军,顺便告诉顾将军一句,我郭汝槐,此生无悔扛这西凉旗,今日郭大哥先走一步,若有来生,再与顾老弟一同手持西凉刀,御敌于国门之外。说完这些话,郭将军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与我,自己率领仅剩的三十余人亲兵,奔赴战场而去了。大大小小的战事,老夫见了确实不少,单单西凉那一块,边疆之上每日就要死上不少人,但是如同郭将军带领这八千儿郎一样,作战凶猛如虎,狡诈如狐,死战如狼之师,不能说没有,但是实在太少太少了,你小子算一个,郭将军算一个,整个西凉满打满算,也不超出这十根手指头喽”
徐为止讲完这些话后,房间内沉默了很久。
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信纸,顾仙佛却也保持了读信的姿势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顾仙佛终于把信纸放于桌上,江春盈正巧想再倒一杯酒,无意间便扫到了信纸上的内容:
“我八千健儿已经牺牲殆尽,敌攻势未衰,前途难卜。若马场幸存,我当生还见将军。如马场失守,我就死在西凉河畔,身膏野革。他日将军再拿下这格伦布达,乘船过西凉河时,如有波涛如山,那就是我来见你了。”
第七十四章 吃人与律法
江春盈虽然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不对,但肚里的酒虫已经快要造反的趋势了,他便一咬牙一横心,不去看那沉默的两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倒酒的声音很小,但在这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却被放大到异常刺耳,顾仙佛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朝两人笑了笑,慢慢叠起那封信,郑重装到怀里。
从头至尾,顾仙佛表情平淡,一句豪言壮语也没有说。
徐为止端起海碗示意,两人同时饮尽碗中酒水。
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顾仙佛二指拈起一颗花生扔到嘴里,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事情俱不存在,笑问道:“先生是停不住的闲云野鹤,接下来要去哪里?”
徐为止酒量不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两三碗米酒下肚,已经有些醉眼朦胧,他依靠在竹椅之上,悠悠道:“接下来去哪,顾小子你不应该问老夫,你得去问大黄,一向是大黄走到哪里,老夫去到哪里,不过既然都来到这儿了,不去陈州看看,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顾仙佛皱眉,放下筷子追问:“先生为何要去陈州?”
徐为止轻叹一声,再次端起海碗,不过这次没有一口饮尽,只是细细抿了一小口,放下海碗道:“顾小子可知道两脚羊的典故?”
顾仙佛瞬间明白徐为止内心所想,默不作声点点头。
徐为止话语沉重却表情平淡,仰头靠在竹椅上望着屋顶:“老夫这辈子读了很多东西,但读的东西越多,发现不是东西的东西越多,两脚羊,嘿,这名号他还真能想出来。不仅能想出这个名号,他还能分门别类的叫出来,老瘦男子瘦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顾小子,你听听这些说法,老夫得去陈州看看,看看死在那里的人们,到底有没有话想跟老夫说。”
顾仙佛默不作声地替徐为止斟酒,而后徐徐说道:“古今乱兵食人肉,谓之想肉,或谓之两脚羊。此乃盗贼之无人性者,不足诛矣!但所幸那是战乱时节的腌臜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谁对人肉下得去口,如今乾国立国十七年,虽说还是百废待兴,但起码没有吃人的事情发生了。”
徐为止呵呵不屑一笑,敲打着桌子,道:“万不得已?顾小子,你可真是小看这一撇一捺喽,古人曾言,饱暖思饥寒起盗心,此言后半句咱不去说它,之说前半句,半点不假。顾小子,你可曾度过池北偶谈?”
顾仙佛摇头不语。
徐为止又是呵呵一笑,表情平淡地开始诵读其一段文字:“安邑知县鹿尽心者,得疾,有方士协方术,自称刘海蟾,教以食小儿脑即愈。鹿信之,辄以重价购小儿,击杀食之,所杀者甚众,而病不减。”
说到这里,徐为止住口不言,江春盈却突然抬起头,看着顾仙佛继续念道:“因复请于仙,复教以生食乃可欲。因更生凿小儿脑吸之,致死者不易,病竟不愈而死。”
顾仙佛喝了一碗酒,却感觉再也咽不下去了,喉咙里有东西堵着,不吐不快。
徐为止却表情依旧波澜不惊,饮了一口米酒后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这还是因病食人脑的,更有甚者还研究出人脑的吃法,谓之曰:取人头置火中炙之,于两眼眶中置芥焉,为火候,脑沸则芥浮动,熟而凝则芥不复动矣。剖十指,得两碗许。”
顾仙佛苦笑,站起身作了一揖,郑重道:“徐先生可放心,若在西凉谁敢拿人当做两脚羊,不论地位功勋,不论爵位大小,阿暝必将他斩于刀下。徐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在阿暝面前无需拐弯抹角。”
徐为止摆了摆手,示意顾仙佛坐下,自个起身,拒绝了江春盈的搀扶,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慢慢说道:“阿暝啊,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西凉那块恶土上的人们,确实是穷怕了苦怕了,但是再穷再苦,他也是那一撇一捺啊,若是把他们当做两脚羊,那羊逼急了,它也顶人啊,一只羊顶不死人,但是千千万万只羊一块的话,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西凉虽然民风彪悍,但是也是有底线的,但凡有一点活下去的可能,都不会揭竿而起,历史上西凉兵变那么多次造反那么多次,纯粹是官老爷们没把西凉蛮子当人看,一点种子也没给西凉那块土地啊。”
徐为止扶着窗台慢慢转过身,看着顾仙佛笑了笑,说:“顾小子,咱退一万步讲,可以不把他们当人看,但不能把他们当羊看啊。”
顾仙佛起身,再拜,诚恳道:“多谢先生教我,今日酒至酣处,先生有何想法,还望借着酒兴,不吝赐教。”
徐为止打了个酒嗝,嘿嘿一笑,笑容中却满是无尽的悲怆与疲惫,他慢慢挪到椅子上坐下,又重复了之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阿暝啊,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但是单单靠人品,治不住西凉。你父提出的那句话特别对老夫胃口,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但是侠以武犯禁还能杀之,若儒以文乱法又当何如?所以这个事情的根,还得把律法这个东西,再往上提一提,律法是个好东西啊,他由咱人们编制出来,但是编制出来的那一刻,它就超越咱人间了,它应该被搁在头顶,看着咱们,不应该搁在咱手里,由咱们解释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