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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两,良田三十亩的分量。不仅如此,摘得绣球者,会由一位军中的将军亲自为其牵着马在最近的城里游城一日,这一天可真是人山人海啊,就连城中勾栏内最有名气的花倌儿,都能为了谁陪此人一夜大打出手,要知道,摘得绣球者不论在哪个花倌儿那里过夜,绣球就要留谁那里,这可比真金白银还要强百倍啊。”
石实听着入迷,但听到花倌儿三字却迷惑不解,抬头发问道:“顾叔叔,花倌儿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宁肯要绣球也不要银子啊,银子多好啊,啥也能干,这个绣球除了好看还能干啥?”
石实童言无忌的话语问得顾仙佛一窒,陆锦帆难得看到顾仙佛吃瘪的样子,也顾不得装作听不懂的矜持淑女了,伸手掩嘴而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丈夫许国,不必相送
小雀儿虽然听不懂众人谈的是何物,但是看着娘亲笑得开心,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陆锦帆把吃饱喝足的小雀儿揽到怀里抱着,歪着脑袋看着顾仙佛,看他如何解释。
顾仙佛敲了敲石实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石头啊,所谓的花倌儿呢,就是养花的,她们养的花特别漂亮,谁来谁都能采一朵花走,但是人家辛辛苦苦把花儿养大,养得这么漂亮,你不能白采吧,采花你肯定要给人家留下银子啊,懂了吗?至于为什么她们宁肯要绣球也不要银子呢,小石头,记着这句话,侠女从来出风尘,那些人虽然生在泥淖长在风尘,但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去吃那一口苦饭,所以啊,是非曲直,她们还是能分清的,你不要打岔,听我继续给你讲。”
顾仙佛捏了捏小雀儿粉雕玉琢的小脸,继续讲道:“这西凉的摘绣球,讲究得是八个字不挟内劲,只讲功夫,顾名思义,在摘绣球中,参阅者拼斗之时,比拼的只是单纯的功夫路数而已,可以使用兵刃,但不可催发内劲,所以每逢摘绣球之时,你能看到各种各样在江湖失传已久的功夫招数,譬如剑法秋风枯叶、刀法捉鬼、拳法竹雷锁桥、腿法鸳鸯三叠……,这些在江湖失传已久的套路招数,这一日都会在沙场大比中出现。热闹得很啊。此等盛会,当真是让人看了一眼,这一辈子,就忘不掉啊。”
石实听着顾仙佛的徐徐诉说,在其眼前缓缓展开了一副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英雄画卷。石实捧着饭碗意义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喃呢道:“真好,真好,以前人们老说,吃粮当兵,当兵吃粮,我还以为现在的当兵的都是些为了军饷而去的,顾叔叔这么一说,原来还真有为国为民而披坚执锐的,真好。”
听了石实的话,顾仙佛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其实也不算错,现在很多地方军队之,由于天高皇帝远,对士兵军饷的克扣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更有甚者,吃空饷、虚报人头数,甚至找一些泼皮无赖加入军营,为得,就是能多向长安伸手要一些银子,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这样一来,那些泼皮无赖岂不是更加飞扬跋扈有恃无恐?城里老百姓的日子还要不要得过了?连这种杀鸡取卵的勾当都能做出来,你还指望士卒当兵不是为了吃粮?”
石实听出了顾仙佛话里的愤懑,摸摸自己的小脑袋,小心翼翼问道:“顾叔叔,那按照您所说,这种人沙场大比的时候怎么办?岂不是马就会原形毕露?”
顾仙佛又是重重叹息一口气,拍打着自己大腿慢慢说道:“这些人啊,做正事的时候脑子不甚灵光,但是说到钻营捞钱这事儿,没几个人能比得他们,朝廷规定,每支军队每年都要举行一次大比,并且朝廷会派遣监察使监察大比情况,这些人面对这种情况早已经轻车熟路。对于第一种大比,他们会事先在城中找寻一些会爬杆耍猴的艺人,提前几日让他们穿军装,训练他们一些基本的对敌技巧,这样等到监察使一来,这些人就派有场喽。这些京中的监察使虽然秉公执法,但是奈何他们对行伍之事精通程度远远不如在沙场中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一到大比之日,看着捉对厮杀的那些人喊杀震天,举手投足之间又精彩纷呈招招炫目,自然就能给个不错的考评,如此一来,这第一个大比,就算过了。”
说到这里,顾仙佛顿了顿,满面讥讽继续讲道:“要说第二个营房大比,嘿,这些人更是神气,在营房大比,这些人训练出来的士卒有两个绝招,一曰跑,二曰跪,只要监察使的轿子一进入军营之中,各个校尉早已蓄势待发,轿子每往前挪动一百米,校尉就带着麾下士卒整齐划一地跑去,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命令,所有人在轿子两侧顿时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轿子在往前走,又有另一拨校尉带着士卒再次跪倒在地,一拨接着一拨,直到监察使的轿子了演武台才停住。然后等到营房大比开始,这些士卒就开始演他们的拿手好戏,在硕大的演武场中,一会儿变做一字长蛇阵,一会儿变做二龙戏水阵,反正不论什么阵仗,相陪于监察使的副将都能说出个前因后果源远流长来,如此一来,这营房大比,更是轻松过关了。”
石实重重放下饭碗,也是跟顾仙佛一样唉声叹气道:“顾叔叔,您说的这两个军队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点,可是他们都领着同样的军饷,干着同样的事情,想想还真让人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有真才实学的要和那些虚伪小人平起平坐,若有一天我大乾真的需要他们为国家效死的话,那些奸诈小人叛国叛得比谁都快!”
顾仙佛抿了抿嘴唇,重新拿起筷子挟了一筷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说道:“冗军之事,已经成了困扰我大乾的严重弊端,在那些安逸繁华之所,投军从戎,已经被视作安身立命、发家致富的最好途径,而在西凉等穷山僻壤之地,每一寸土地都得将士拿鲜血去换,发军饷之日每个人都在排队领取,几钱银子到手,先送回家去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还得存下来精打细算。朝中百官把西凉视为恶土恶水恶人,但他们也不想想,他们之前除了盘剥西凉,还为西凉做了什么。我记得之前一二八年华的妻子送丈夫来西凉参军,最终男人说了八个字让我动容许久:丈夫许国,不必相送。现在许给大乾的男人,不多了啊。”
陆锦帆婉约一笑,细声细语道:“也正是因为有如此的男人许给大乾,我大乾才能在一片烽火狼烟中杀出一条血路,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女子许给这样的男子,也会有更多的男子许给大乾,我大乾的繁华昌盛,也就不会因为这些蛀虫而倒下了。”
陆锦帆一直扮演着的是沉默寡言的倾听者,但顾仙佛知道她是属于腹内隐雄兵自有乾坤的角色,譬如现在看顾仙佛兴致低迷说得这一番话,不仅铿锵有力,更难得的是有理有据,把顾仙佛的愤懑打消不少。
望着在烛火摇曳中陆锦帆忽明忽暗的俊俏脸庞,顾仙佛看得有些失神。
自从来到青牛村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力量。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姓顾,名仙佛
翌日清晨,天色微微放亮,雄鸡刚啼一遍。
陆锦帆从香甜的睡梦中挣扎着醒来,也不知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或者是做了什么梦的缘故,脸色有些绯红眼神略带迷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起身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暗道坏了已经晚了,今天怕去提水之时得排队排好一会儿了。
可能是陆锦帆起身之时把被子一带冷气钻了进来,小雀儿虽还在闭着眼睛但小嘴却不满地吧唧数下,两只小手无意识地乱挥两下,正巧拍在陆锦帆腰间软肉,陆锦帆被这个突然袭击搞得浑身一个激灵,半转身“恶狠狠”地看了两眼自己女儿,这才温柔地给小雀儿掖了掖被角,手脚麻利地开始起床。
穿好衣服下床之后,陆锦帆走到角落的水缸之处,抽开放在水缸之挡着蚊蝇的木板,拿起水缸里的半截葫芦舀了一瓢清水倒在脸盆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脚下棉花套子中间的陶壶,试了试里面热水的温度还算尚可后,才倒出一点到脸盆里,有小心翼翼地把陶壶放了回去。
就着这一点稍微有些温度的水把脸洗了干净,陆锦帆坐在铜镜面前开始梳头,每一缕头发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她知道,虽然自己是一位寡妇,但是却必须比寻常人家更加干净,更加洁身自好,否则只要有一天稍微衣衫不整或者发型凌乱的出门,那么村子里的谣言就能杀人。
青牛村虽说是个世外桃源不假,但在这生活了八年的陆锦帆更知道,这儿的规矩,其实更加可怕。乡约立在村子里,也悬在众人头顶,谁要是稍微违反了这乡约的约束,那么乡约就会化身成一位阴鸷烈的审判者直扑而下,不会听你任何辩解地就给你定罪。
花了比平常多一小半的时间,陆锦帆疏了一个不常梳的双螺髻,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陆锦帆脸色又悄悄红了几许,暗自啐道,“呸,这么大的人了,梳这么个姑娘家的头发干嘛。”
心底虽是这么说,陆锦帆却没有把头发放下来的趋势,站起身看看外面的天色,提着水桶推开房门,就要朝着老槐树下的水井而去。
小黄狗看到主人出来,刚刚欢快地扑到一半,却骤然停住,全身须发皆张,犬牙外漏。
顾仙佛房间里,先是传来一阵闷响,然后是一声剧烈癫狂的惨叫骤然爆发。
陆锦帆花容失色,手里水桶不知何时已经被仍在地下,她自然能听出,这是顾公子的声音。
小黄狗在她脚下重重吠了两声,这才把陆锦帆的魂儿唤回来,陆锦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拎起麻布长裙的前襟就往顾仙佛房间冲去。所幸顾仙佛的房门只是简单的反锁了一道小暗扣,陆锦帆虽然推不开,但是情急之下肩膀一撞还是立刻就闯了进去。
进得房间刚刚站稳脚跟,陆锦帆就呆滞在了当场。
因再次铤而走险修习燃魂而被反噬的顾仙佛在床盘膝而坐,口中喋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整个胸膛前的衣衫,还有不小鲜血顺着胸前的衣衫留到了双腿之,整个把顾仙佛染成了一个血人。
顾仙佛面如金纸嘴唇毫无色彩,双眼瞳孔已经有些涣散,虚弱道:“你……你来啦。”
陆锦帆三步并作两步前去扑倒在顾仙佛床边,一边伸手擦拭着顾仙佛嘴角的血渍一边带着哭腔惊悸问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晚……昨天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顾公子,你稍微坚持一下,我马……我马去给你请郎中。”
顾仙佛几乎是耗尽全身力气才一把抓住陆锦帆手腕,阻止住她外出的脚步,虚弱却坚定的摇摇头:“陆……陆姑娘,我这毛病……不是寻常大夫能看得了的,是……我昨天晚太心急了,运功……运功出现岔子了,陆姑娘,我可能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没多少时间了,希望陆姑娘……你能守我一会儿……尽量……尽量别让别人碰到我,别让外人……尤其是朱桓……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说到这里,顾仙佛顿了顿,似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神迷离,陆锦帆一手扶着顾仙佛摇摇欲坠的躯体,一手掩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边流泪边说道:“顾公子,你不要说了,你放心,我……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看护好你的。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顾公子,你不会出事情的!”
似乎是回光返照,顾仙佛眼神中又恢复了些许光彩,费力扭头望向西北方向,幽深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墙壁,直直望向长安,顾仙佛想伸手指向西北方向,但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脸慢慢浮现出虚弱的笑容,如交代后事一般慢慢说道:“陆姑娘,我预感到自己神志越来越恍惚了,在青牛村这段日子,是我……是我最平静的一段日子,若是有选择,我多希望这种生活能再长久一些,可惜……可惜事与愿违啊。有生之年能遇到陆姑娘这种……这种奇女子,是我顾某三生有幸。若我能醒过来,我定会再教小雀儿读书识字,再尝一尝陆姑娘亲手做的饭菜,若我……若我就此长眠不醒,劳烦陆姑娘,若是有人来寻我,不论来人是谁,把我遗体交给来人就好,顺便让他……让他帮我向我父亲……大乾右相顾淮……传一句话:阿暝此生无悔做父亲的儿子,这辈子阿暝不孝先走一步,若有来生,阿暝定当结草衔环,以报父亲养育之恩。”
陆锦帆听着顾仙佛交代后事,想阻挡他说这些晦气的话,但已经是泣不成声只是低声哭泣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断断续续道:“顾公子,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要顾公子开口,再难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