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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律,而组织和纪律需要一个可以追随的榜样。圣殿骑士团就是这个榜样。”
我点了点头。“那你们在哪儿碰面?你们都做些什么?你有盔甲吗?”
“以后,海瑟姆。以后我会告诉你更多的。”
“那么,父亲也是你们的成员吗?他也是骑士吗?”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训练我是为了让我成为骑士吗?”
“不,海瑟姆少爷,他并不是,而且据我所知,恐怕他训练你剑术只是为了……好吧,事实上你母亲还活着就证明你上的那些课是有价值的。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建立在我的成员身份上的。我可以十分荣幸地说,他雇用我是因为我在财产管理方面的能力,而不是出于某些秘密的关系。不过,他知道我是个圣殿骑士。毕竟,圣殿骑士团有钱有势,有时候,这对我们的生意很有帮助。你父亲或许不是我们的成员,但他足够精明,看得出这些关系的价值:像是一句友好的话、传递一些有用的信息、”——他深呼了一口气——“而其中之一,就是关于安妮女王广场那场攻击的警告。当然,我告诉他了。我问过他为什么他会被人盯上,但他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也许,在这一点上他并不诚实。我们为此产生了冲突,海瑟姆。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但现在我只希望当时我的态度能更坚定一些。”
“是我听到的那次争吵吗?”我问道。
他斜视着我。“所以你听到了,对吗?我希望你不是在偷听吧?”
他话里的语气让我万分庆幸自己并没有偷听他们谈话。“不,伯奇先生,我只是听见有吵架的声音,仅此而已。”
他紧紧地盯着我。为我说了实话感到满意之后,他面向正前方。“你父亲真是既顽固又难以捉摸,这两者只怕不分伯仲。”
“可他并没有忽视你的警告,先生。毕竟,他还雇了两个士兵。”
伯奇先生叹了口气。“你父亲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个威胁,本来他什么都不会做的。既然他不听我的,我只好采取措施,把消息告诉了你母亲。是在她的坚持下,他才雇了那些士兵。现在我真希望当时我能用我们组织里的人换掉那些士兵,我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寻找他的女儿,还有惩罚那些该为此负责的人。要做到这些我需要知道为什么——这次袭击的目的是什么?告诉我,海瑟姆少爷,对于他到伦敦定居之前的生活,你都知道什么?”
“我一无所知,先生,”我答道。
他干笑了一声。“好吧,看来我们俩都一样。事实上,不止是我们不知道。你母亲也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那珍妮呢,先生?”
“啊,同样神秘莫测的珍妮。她曾经有多美丽,就有多让人沮丧,她曾经有多可爱,就有多么难以捉摸。”
“‘曾经’,先生?”
“表述方式而已,海瑟姆少爷——至少我还全心全意地抱着希望。我仍然希望珍妮在那些歹徒手里能够平安,只有她还活着,对他们才有价值。”
“你认为他们绑架她是为了要赎金吗?”
“你父亲非常富有。你们家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财富才被人盯上的,而你父亲的死是他们计划外的。这当然有可能。现在我们有人正在调查这种可能性。同样,歹徒的任务也可能是刺杀你父亲,我们也有人在调查这种可能性——那么,就我看来,当然,因为我很了解他。如果说他有什么敌人的话:我的意思是,有能力筹划这样一场攻击的敌人,而不是什么心怀不满的佃户——可我想不出他有任何可能的敌人,我相信歹徒的目的可能是为了解决一段恩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段恩怨恐怕由来已久,有可能与他来伦敦之前的那段时间有关。珍妮是唯一了解他来伦敦之前那些事情的人,她可能知道答案,但无论她知道什么,她现在已经落在歹徒手里了。不管怎样,海瑟姆,我们都得找到她。”
他说“我们”这个词的方式有些特别。
“正如我所说,我们认为她被带去了欧洲的某个地方,所以我们将在欧洲对她展开搜索。而且是由‘我们’去搜索,我指的是你和我,海瑟姆。”
我吃了一惊。“先生?”我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没错。”他说,“你要和我一起去。”
“母亲需要我,先生。我不能把她丢在这里。”
伯奇先生再次看着我,眼神既不亲切也无怨恨。“海瑟姆。”他说,“这个决定恐怕由不得你。”
“只有我母亲才能决定,”我坚持说。
“嗯,确实如此。”
“你指的是什么意思,先生?”
他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袭击事件那天晚上之后,你和你母亲谈过话吗?”
“她实在是太伤心了,除了戴维小姐或者艾米丽,她谁都不肯见。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戴维小姐说,等她想见我的时候,会唤我过去的。”
“等你见到她的时候,你会发现她变了。”
“先生?”
“遇袭的那晚,特莎目睹了她丈夫的死,还看见她年幼的儿子杀了一个人。这些事情会对她造成严重的影响,海瑟姆,她可能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那么她就更需要我了。”
“也许她需要的是疗养,海瑟姆——可能的话,在她身边,能让她想起那个可怕夜晚的东西越少越好。”
“我明白了,先生。”我说。
“如果这对你有所打击的话,那么我很抱歉,海瑟姆。”他皱着眉头,“当然,我也很可能猜错了,但自从你父亲死后,我一直在打理他的生意,我们已经同你母亲商议过了,所以我有机会能直接见到她,而我不认为我想错了。至少这次没有。”
三
葬礼之前不久,母亲召唤我去见她。
当贝蒂——她满脸通红地为她称之为“赖了会儿床”的事情向我道歉——告诉我的时候,我首先想的是母亲改变主意,不让我跟着伯奇先生去欧洲了,但我错了。我飞奔到她的房间,敲了敲门,恰好听见她喊我进去——现在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虚弱又刺耳,全然不似以往,那时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充满了威严。在房内,她坐在窗边,戴维小姐正忙着收拾窗帘:尽管现在是白天,但外面却几乎没什么亮光,然而,母亲却在面前挥了挥手,仿佛她是被一只鸟儿惹得心烦意乱,而非仅仅是几缕冬日灰暗的阳光。最后,戴维小姐的努力终于让母亲感到满意,她带着疲惫的微笑指示我坐在椅子上。
母亲非常缓慢地把头转向我,她看着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袭击事件对她造成了非常可怕的损害。仿佛她所有的生命力都已经被吸取一空:仿佛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股无论她是微笑或是生气时、又或者如父亲所说,当她表露心迹时总能绽放出的光彩。现在微笑慢慢从她唇边褪去,脸上的表情又变回空洞茫然、眉头紧锁的样子,仿佛她已然尽力,却已经不再有力气维持任何的掩饰。
“你知道我不会去参加葬礼吧,海瑟姆?”母亲面无表情地说。
“是的,母亲。”
“对不起。对不起,海瑟姆,真的对不起,可我真的不够坚强。”
——通常她从不叫我海瑟姆。她叫我“亲爱的”。
“我知道,母亲,”我说,心里知道她曾经——她曾经十分坚强。“你母亲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有勇气,海瑟姆,”父亲过去常这么说。
他们搬到伦敦之后不久就相识了,是她主动追求的他——“就像一只母狮在追捕她的猎物”,父亲曾经打趣说,“她的眼神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让人敬畏。”这个特别的玩笑为父亲换来了母亲的一次敲打,这种玩笑会让你觉得也许其中多少有些真实的成分。
她不喜欢谈论她的家族。我只知道他们很“兴旺”。珍妮曾经暗示过一次,因为母亲和父亲的交往,他们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至于为什么,当然,我无从得知。有一次我缠着母亲问父亲来伦敦之前的生活,她却给了我一个神秘的微笑。我明白等他准备好的时候会告诉我的。坐在她的房间里,我意识到在我感受到的悲痛之中,至少有一部分,是我自知无论父亲打算在生日那天告诉我是什么,我都已经永远不可能听到所带来的痛苦。虽然这在我的悲痛中微乎其微,我应该说清楚——这与失去父亲的悲痛和看见母亲变成这样的痛苦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她变得如此……憔悴。如此欠缺父亲所说的勇气。
也许这证明她的力量正是源自于他。也许她纯粹是无法承受那个可怕夜晚发生的屠杀。他们说士兵们身上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有了一颗“士兵的心”,再也不复当年。杀戮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们。母亲的情况是这样吗?我很想知道。
“对不起,海瑟姆。”她补充说。
“没关系,母亲。”
“不,我的意思是——你要和伯奇先生一起去欧洲。”
“这里需要我,我要陪着你,照顾你。”
她轻盈地笑了一声:“妈妈的小战士,嗯?”然后用一种奇怪而敏锐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回想起了楼梯上发生的事。她亲眼看见我把剑插进了歹徒的眼窝里。
然后她移开了视线,我感受到她凝视中朴实的情感,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有戴维小姐和艾米丽照顾,海瑟姆。等安妮女王广场的房子修好以后,我们就会搬回去,我会再多雇几个仆人。不,是我应该要照顾你,我已经指定让伯奇先生担任家族审计员,还有你的监护人,这样你就能得到妥善的照顾。你父亲也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她疑惑地看着窗帘,仿佛在回想为何它被人拉开了。“我相信伯奇先生会跟你谈立刻动身去欧洲的事。”
“他说过了,是的,但是——”
“很好。”她注视着我。再一次,她那副表情里蕴藏着某种让我觉得困惑的东西:我意识到,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母亲了。或者说,我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儿子了?
“这样安排最好,海瑟姆。”
“但是,母亲……”
她看着我,接着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你会去的,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她坚决地说,她的目光又回到了窗帘上。我把眼睛转向戴维小姐,仿佛是想寻求帮助,但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作为回应,她给了我一个同情的微笑,她抬高眉毛,表情像是在说:“对不起,海瑟姆,我什么也做不了,她心意已决。”房间里安静下来,除了外面咯噔咯噔的马蹄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而那个传来马蹄声的世界,却依旧无视着我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的事实。
“你可以退下了,海瑟姆。”母亲挥了挥手说。
以前——我指的是在袭击事件之前——她从来没有“召唤”过我。也不曾让我“退下”。以前,如果不至少亲吻我的脸颊一次,她是绝对不会让我离开她身边的,而且她会告诉我她爱我,至少每天一次。
当我站起身来,我突然意识到,她完全没有提到那天晚上在楼梯上发生的事。她从未感谢过我拯救她的生命。我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心里不禁疑惑她是否希望事情的结果会有所不同。
四
伯奇先生陪我出席了父亲的葬礼,这是一场很小、也并不正式的仪式,地点就在我们之前为伊迪丝举办葬礼的同一座教堂,出席的人数也几乎完全一样:家属和佣人、老菲林先生、还有几位父亲公司里的职员,葬礼结束之后伯奇先生还跟他们谈过话。他还把其中的一位介绍给我认识,他叫辛普金先生,我猜他大概有三十多岁,他们告诉我,他会负责掌管我们家族的事务。他躬身微微行礼,我认出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混杂着尴尬与同情,两种情绪都在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表达方式。
“您在欧洲的时候,我会妥善处理好您母亲的事务。”他向我保证。
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自己真的要立刻这里了:我别无选择,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发言权。好吧,我猜我还是有一个选择的——我可以逃走。可逃跑似乎并不能算是一种选择。
我们乘马车回家。一行人成群结队进屋以后,我突然看到了贝蒂,她看着我,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看来关于我要走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我问她打算做什么,她却告诉我迪格维德先生已经为她找到了其他的工作。她看着我,眼睛里闪动着泪光,等她离开房间以后,我坐在书桌前,带着沉重的心情开始写日记。
1735年12月11日
一
我们明天早晨就要启程去欧洲。我发觉要做的准备工作少得可怜。那场大火仿佛完全切断了我与过往生活的所有联系。我所剩无几的物品只够装满两口箱子,而且今天早上就要把它们送走。今天我要写几封信,还要去见伯奇先生,告诉他昨天晚上我上床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听见轻柔的敲门声的时候,我几乎就要睡着了,于是我坐起身来说:“请进。”同时满心期待来的是贝蒂。
可惜并不是她。我看见一个女孩的身影,她快速走进房间,关上了身后的门。她举起一支蜡烛,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