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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上署名——“宾夕法尼亚州博斯沃什镇,柏树街112号,本杰明·格雷迪收”。接下去看,邮政编码——是用黑墨水潦草地写成,没有回信地址。
但是格雷迪辨认出那潦草的字迹。他在过去经常收到的慰问卡上见过这种字迹。不仅在海伦和约翰去世后那些日子和星期里,而且在这痛苦的一年里,他月月都收到写有这样字迹的慰问卡。那是激励性的信息,绵绵不绝的同情。
信来自布赖恩。信封上的邮戳是两天前的,星期五。
格雷迪抓起信,把它撕开。
“亲爱的本”,信开头了,格雷迪靠醉酒维持的睡眠是被噩梦惊醒的,此刻一个更可怕的噩梦在等着他。当格雷迪读起他那位很棒的、慷慨大方的、铁哥们儿似的朋友——他已不在人世——的来信时,不禁瑟瑟发抖。
“亲爱的本: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和贝特西已死。对于我的行为将引起你的悲痛和震惊,我深表遗憾。我不知道哪种情况更糟糕——是最初的震惊呢,还是持续不断的悲痛。两者都是可怕的重负,我十分抱歉。
如果在你读到此信之前我们的尸体已被发现……如果我打算写的那张字条——当我扳动手枪扳机时放在手里的那张字条未能实现我的意图……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不能请你来到此地……我想要你来此,并非要你看见裹着我们灵魂的躯壳,并非用我们有损尊严的残肢碎肉来折磨你,而是让你实实在在地看看这个地方。它很特别,本,它令人慰藉。
我无法告诉你它如何特别。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说。你必须自己去弄清楚。如果我提高了你的期望值,而它们又满足不了,你会感到受打击,以为你不值。我想最终只会引起你更多的负罪感。
不过有种可能必须考虑到——你可能不易被这个地方所接受。我不能预言。作为明证,我的姐姐没有被接受,别的人也没有被接受。因此我要仔细地选择。我那些在周四死去的朋友,是少有的能够理解此地所提供慰藉的人。
但是如今他们都已身故,我和贝特西不愿意再次孤独。活够了,真的活够了。我一直在细心观察你,本。我越来越为你担心,我怀疑你每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才入睡。我知道你像贝特西和我一样在伤害自己。然而我们足够幸运找到了安慰,而我为你担忧。
我原先打算不久以后带你来这儿,我想你已作好准备。我认为你是可接受的,这地方将给你快乐。因此留下字条指点州警方带你来此。
现在——我假定——你已见到它了,我需要告诉你的是:在我开车进城寄出此信之后,我顺便要去见我的律师。
我打算修正我的遗嘱。我为你作出最后一次富有同情心的行动,就是给予你这个营地。我希望它将减轻你的痛苦,提供给你安慰和平静。如果你真的易于被这地方所接受,如果你如我相信你的那样敏感,你将会懂得我的意思。
请宽恕我们的死亡带给你的痛苦。但是我们的死很有必要。你得接受上面我所说的话。我们抢先一步了,我们很迫切。我要做的并非由于绝望。
我爱你,本。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有点怪异,但它是真的。我爱你是因为我们是不幸中的同伴,因为你为人正派、品德良好,而且处于痛苦之中。也许我给你的礼物会减轻你的痛苦。当你读到此信时,我和贝特西已经不再处于痛苦中了。但是在我们临终时刻,我们会为你祈祷。但愿你得到慰藉。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祝好!
布赖恩
在布赖恩签名的下方,贝特西加上她自己的名字。
格雷迪呻吟着,泪水滴在信纸上,溶化了信末文字上的墨水,将他极其怀念的朋友的签名弄得模糊不清。
当杰夫·克兰读到那封信时,他皱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从办公桌那儿身子往后靠,不禁长吁短叹。
格雷迪坐在他对面凝神沉思。
“主啊!”克兰叹道。
“很抱歉把你唤醒,”格雷迪说,“我强迫自己尽可能地多等一些时间,直到拂晓之后,等到打电话到你家之前。真的,我想到那时你该起床了。我要确定你将直接去办公室,而不是去执行别的任务。我肯定你愿意马上看这封信。”
克兰看上去很迷惑,他说:“马上看?当然。我说‘对早晨而言是一个可怕的开端’。我指的不是自己,而是你,本。我十分同情你。仁慈的上帝,我很惊奇你竟然一直等到拂晓之后。处于你的地位,我早就打电话给朋友了……我希望你要想到我会……马上回电。”
格雷迪在颤抖。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克兰站起来,伸手去拿一个盛咖啡的大杯子。
“你最好把这杯咖啡再摇匀一下。”他重新斟满格雷迪喝的那个小茶杯。
“谢谢。”格雷迪举起那只冒着热气的杯子时,手不禁在颤抖。“这封信,杰夫。你作何理解?”
克兰自忖片刻,说:“最明显的情况就是贝特西的签名,证实她同意布赖恩的计划。这不是谋杀式的自杀,而是双双自杀。贝特西刚好需要一点帮助,这就是全部事实。”
格雷迪低头凝视他的杯子。
“另一个明显的情况是这封信有漏洞。布赖恩坚持说有必要将字条留在营地,送给你,但是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当然,他说过想要你看看这地方。然而在你发现他是在遗嘱里将营地送给你之后,你早已上山去看过营地了。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必要被迫去看尸体。”
“除非……”格雷迪说话有点困难。“假设我当时感到十分不快,以至于我根本不愿去看布赖恩枪杀贝特西和自杀的地方。如果我根本不上营地去就把它卖了又怎么样呢?事实是我不想要营地。布赖恩估计到那种情况,因此他留下字条,以确保我去那儿。”
克兰耸耸肩道:“有可能。他告诉你,想叫你去看看那个营地,是因为它……”克兰一根手指朝下指着那封信。“‘很特别,令人慰藉。’但他拒绝告诉你怎样特别,怎样令人慰藉。他还说担心也许给你的东西满足不了你的期待。”
“我开车来这儿途中一直在想。”格雷迪的喉咙发紧。“很明显布赖恩·贝特西和在交通事故中遇难的那10个人,都把这营地看做庇护所——一个远离世人的私人俱乐部,一个他们可以互相支持的环境优美的场所。
在布赖恩的信中,他或许觉得他将营地赞扬得太过分了,我会失望——因为这个地方对我没对那群人那样重要。与此同时,那个营地很特别,它确实环境优美。因此他把它送给我。或许布赖恩因为他从未将我纳入那个群体而感到内疚,或许他希望我开创自己的群体。谁知道呢?他处于精神紧张状态,从整体上说他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那么关于营地你打算怎么办呢?”
“关于……”
格雷迪的目光往下看,好一阵没开腔。“我不知道。如果他给我其他什么东西——比方说一块手表——假如我不想被唤起回忆,我会把它扔掉吗?或者我会把它当成珍爱之物?”
两天后艾达·罗思帮助格雷迪作出抉择。不是她刻意所为。抉择是在公墓那儿作出的。
虽然格雷迪希望在出殡时成为一个抬灵柩的人,但是艾达没有邀请他。
格雷迪努力与她取得联系,去过她家,也去过小酒馆,却未能成功。那天早晨的炎热和潮气使他汗流浃背,这使他想起一年前的炎热和潮气,当时他来到同一个公墓,抱着他妻儿的骨灰瓮进入陵墓。当他刚要从壁龛处转过身来并走回他的汽车那儿时,他觉得在他身后有人,一个恼怒的人,但他不知道他是如何感觉到的。很奇怪,他感觉到了那种恼怒,他僵在那里,忽然艾达在他背后咆哮道:“你难道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吗?”
格雷迪转过身来,艾达正对他怒目而视,她眼角满是皱纹,目光中透出的恼怒令人困惑。虽然他在葬礼前后都尽力想要接近她.她却回避格雷油.在公墓里,格雷迪尽他最大努力用眼光跟她打招呼,但艾达故意将目光移开的倔强劲头使他的努力受到挫折。
此时她的目光咄咄逼人,令人不安:“婊子养的!”她骂道。憔悴的面孔,加上朝后梳的头发,使这女人更像一副骷髅。格雷迪不禁向后退缩,问道:“为什么你那样称呼我,艾达?我没干过什么与你作对的事。我怀念他俩,我来此向他们表示哀悼。你为啥——”
“别跟我玩花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营地!布赖恩的律师跟我谈起遗嘱!我那活该见鬼的弟弟如此自怜,把那个小酒馆搞得一塌糊涂还不够;从他开枪自杀以来,我一直拼命维持小酒馆的收支平衡才没让他的债权人接管那地方,这还不够。不,我得弄明白到底为啥——他把我继承下来的小酒馆抵押出去,而你得到的森林中的营地却是付清款子的,免费而利索!我不知道你怎样欺诈他。我无法想像你如何利用死去的妻儿愚弄他,诱使他送给你营地。但是你可以拿此做赌注。只要我没断气,我会在法庭上跟你斗争到底。布赖恩发过誓要照顾我老天作证,我一定要他信守诺言。你不应该得到任何东西!他的孪生女儿去世时,你根本不在场。你没有在那里帮过他的忙,你是后来者。可以料想,只要我没断气,那么我将拥有那个营地。我会把那些房子都毁掉,把游泳池填平,用盐把一切都覆盖起来。但是见鬼,我需要钱。所以相反的是我要让那份遗嘱作废并且卖掉那个地方!我将得到我该得的钱!你得不到任何东西!”
格雷迪感到心脏快要蹦出体外。艾达以不罢休的劲头谴责他利用对妻儿的悲伤,操纵布赖恩在遗嘱中赠予他那个营地,这使他愤怒得浑身颤抖。他说:“好,艾达。不管你要干什么。”他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但要仔细听着,因为有些东西你还没意识到。在此之前,我原打算放弃那个营地,并转让给你。我相信你应该得到它。但你犯了个错误,你不应该提到……耶稣啊,不,我突然改变了主意。那个营地是我的。虽然我过去不想要,但是现在我想要了。原因就是为了对付你,艾达。由于你侮辱了我的妻儿,你该下地狱。要是你能再次将脚踏上那个营地,我也会下地狱。”
格雷迪在营地入口处,将那根黄颜色的“禁止入内——犯罪现场”隔离带子从铁丝网孔栅栏上撕去。他用克兰给他的钥匙,打开大门的锁,用力将大门推开,心情苦恼地走进营地。
群山之中的那个山谷静得使人感到压抑,他轻轻拂去眉毛上的汗水,坚定地阔步走向那个游泳池,穿过木头的大门走到池边的水泥地上,布赖恩和贝特西的尸体一度躺过的那地方仍有白粉笔勾勒出的人形轮廓。在鲜血、骨头和脑浆的遗迹上方仍有几只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看见这些东西,格雷迪恶心得胆汁都要吐出来,随后怀着愤慨的决心挺直了腰板。
他心想,好了,我可以将它清理一下,可以应付那些回忆。最主要的还是我要保留布赖恩的赠予。
艾达得不到它。
怀着愤怒的心情,格雷迪转身走过用白粉笔勾勒的轮廓。随后他离开游泳池,没有去看烧烤宴地坑,径直走近那所可以过夜睡觉的煤渣砖房。尽管他有点神不守舍,但他隐约警觉到自己在重复那次克兰中尉带领他从一所房子到另一所房子的参观顺序。他瞅了一眼煤渣砖房的内部,目光扫过厨房间的那些炉灶,然后又走向那座最小的房子,也就是他在克兰面前称之为神龛的那座建筑物。
在房内昏暗的光线下,那种静寂令人窒息。石板地面一定使他的脚步发出回音,正当橡木拼装的墙壁好像要吸收他进门发出的杂音时,脚步声又盖过了杂音。他很不轻松地审视壁炉前那排教堂座位。他抬起紧张的目光望着壁炉架上方在美国国旗与烛台中间的那8个已身故的微笑着的孩子的照片。他的双膝摇摇晃晃地走近那些照片,怀着敬畏,他抚摸着布赖恩和贝特西的花季双胞胎女儿的相片。
多么漂亮。
多么富有朝气。
那么快就命归黄泉。
上帝保佑她们。
最后格雷迪将他哀悼的目光移向那张令人沉痛的照片——那个戴眼镜的由于牙齿上装有矫正架而微笑起来有点发窘的10岁男孩——他如此触动格雷迪,使他想起自己如此深切怀念的儿子。
此时他再次听见那种惊人的溅水声,便急速转身朝着敞开的房门。他皱起眉头,不由得回忆起上次他也是在这里听见溅水声。
溅水声来自游泳池。否则格雷迪不会那么肯定,直到他匆匆跑出去,审视在游泳池附近的那些警察,结果意识到他弄错了,没有人掉进池中——然而溅水声一直栩栩如生。
此刻还是那样的溅水声。格雷迪急忙从阴暗的神龛屋跑到夏天的烈日炫目的强光下,眼前所见把他吓了一跳,这次和上次不同,他见到一个小伙子——18岁左右,留着棕色短发,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