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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一眼手表——几乎已是正午时分了。仁慈的主啊,我躺在这儿有……
布赖恩!不!我不可能见到他!他战战兢兢地蠕动着想要站起来。他的视线模糊了一会儿,终于变清晰了。依然有潮湿感,但取代雾气的是汗水,现在他皮肤黏糊糊的,他紧绷绷的制服粘在他身上。他竭力站起来,然后细察一番营地其他方面的情况。
我已经思维失常。
我正在精神崩溃。
他盯着那辆警车。他的全体警员想知道他身在何处,他们肯定曾试图与他取得联系。他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一切正常。更重要的是,他得为没去办公室上班、为没有答复他们的电话,找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处在多么失控的状态。
可当他到达那辆巡逻车跟前,俯身准备抓起无线对讲电话时,他的动作僵硬了——他听见一辆汽车颠簸前进的声音——它挣扎着开上那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他转过身来,看见那辆汽车是属于州警方的,它从树林里转过方向然后停在他这辆汽车的旁边。杰夫·克兰走出汽车,表情严肃地向四周扫视一遍,面色忧郁地径直朝他走来。
“本。”
“杰夫。”
互打招呼的场面十分尴尬。
“有许多人担心你。”克兰说。
“恐怕这局面很困难,我正想——”
“看看你的制服。你一直在干啥,在阴沟里睡觉?”
“很难解释。”
“我敢打赌。全都一样,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克兰打量了他一下,答道:“用排除法。过了一会儿,我越想越觉得在这地方的可能性最大。”.“为什么是你?你怎么会跑出来找我?”
“你的调度员未跟你联系上,她开始着急,就和你所有的朋友联系。我得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有许多朋友为你担心,本。你为什么不上班报到?”
“事实是……”
“当然。为什么不呢?事实是来此凉快一下。”
“我……”
“是么?往下说,本。说出真相。”
“我失去了知觉。”
“布赖恩留下的那张字条暗示你一直在酗酒。但他并非是惟一注意这个情况的人。我在晚上打电话给你时,有好多次你的声音是——”
“今早的事与酒精无关。在上班时间之前我就来到此地,这样我可以巡视一下周围,并决定是否打算保留这地方。随后一切把我卷了进去,我便失去知觉。就是被那边的游泳池搞昏了。”
格雷迪转过身来,指点方位。
他所见的一切让他残存的理性无法动弹。在游泳池周围区域聚集了一些人:六个小孩中包括布赖恩的那两个双胞胎女儿,12个成年人,其中10人格雷迪辨认不出,剩下两人是布赖恩和贝特西。
格雷迪觉得寒气透骨,他心想:我敢打个赌——那5对我不认识的夫妇,就是上周死于车祸的人。
那群人在举办一个烧烤宴会,边吃、边谈、边笑,可四周环境不可思议地寂静,他们的口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格雷迪的脸颊觉得麻木,好像他的脸色惨白,他的身体在摇晃,但随后一直发抖,当时正好克兰赶来了。格雷迪尽力不让自己呜咽起来。
他暗忖:我真的值得祝贺,我见到鬼魂而且不至于语无伦次。
克兰朝游泳池那边望去,但没有显示任何反应。格雷迪会意地感到心情紧张,忙问:“杰夫,你注意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你是什么意思?”
格雷迪大为疑惑,以至于他几乎准确地重复说出艾达·罗思提起的布赖恩带她来营地所说的话。“你感觉出有什么不同的,特别的,提醒你想起……
使你觉得贴近布赖恩和贝特西的东西?”
“没什么特别的。”克兰皱起眉头,“除了想起在此发现他们尸体的过程。”
“在游泳池那儿没什么东西?”
“当然,那就是尸体所在之处。”克兰伸出手指梳理了一下他那沙黄色的短发,“没有其他东西。在游泳池我没发现什么反常的事物。”
“……我需要帮忙,杰夫。”
“那就是为什么我要来这里的原因。我难道不是一直要求你让我帮忙?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由于我未去报到,找一个我的下属能接受的理由。一个不会影响他们对我看法的解释。”
“你指的是好像你的无线电话出了毛病?或者是你必须离镇去赴一个你曾向他们提过的约会?”
“很准确。”
“对不起,本。我不能做。我惟一能帮你忙的就是说出真相。”
“你一直说你是我的朋友。”
“不错。”
“那算什么朋友——”
“好朋友,比你所认为的更好。本,你在愚弄你自己。你声称自己的问题不会干扰工作,你错了。我不是仅仅指酒精,你的精神已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你看上去老是心烦意乱,精神难于集中——人人都注意到你这个现象。我帮忙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予你这个忠告:休假一个月,接受一些心理咨询,去一家戒酒诊所,洗心革面,接受现实。你的妻子和儿子已去世。你得调整心态,尽更大努力对你失去亲人的事实泰然处之,你就会找到安宁。”
“休假一个月?但工作是我剩下的一切!”
“我作为一个朋友跟你说这番话。你若继续像现在这样,就会丢掉你那份职业。我不断听到传闻,你已临近解雇。”
“什么?”格雷迪无法相信克兰的话,它似乎和在游泳池见到的鬼魂一样不可思议,“耶稣啊,不!”
“但是假如你遵循我的建议……不,本。不要一直望着那个游泳池,看着我——那就对了,很好。如果你按照我建议的去做,在我能力之内我会尽一切努力,肯定会使你的全体警员和博斯沃什镇议会理解你在走出阴影。
面对这个问题,你已筋疲力尽,焦头烂额。你所需要的是休息。关于你那方面的问题没有什么不名誉的。只要你不试图掩盖实际情况,只要你承认自己的困惑并努力改正,人们会谅解的。你过去是个很不错的警察,你可以重新成为好警察。如果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发誓会利用我拥有的全部影响力去弥补你的过失,那么你会保留你的工作。”
“谢谢,杰夫。我实在是太感激了。我答应,我将真的作出努力。”
格雷迪坐在陵墓里,泪眼昏花地望着装有他亲爱的妻儿骨灰瓮的那个壁龛。
“我遇到了麻烦,”他告诉他们,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看见鬼魂,我酗酒过度,快要丢掉工作了。我大脑也不行了,得了,嗨,不久前我还神志不清过。”
“但愿你们没走,但愿那天夜里我没决定工作得太晚,但愿那次你们没去看电影,但愿那个酒鬼没伤着你们,但愿……”
“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无法告诉你们,我多么怀念你们。我愿意拿出一切将你们换回来,使我的生活像以前那样美满,一年前,在……”
格雷迪佩枪皮带上的寻呼机发出短促尖利的叫声,他根本不理睬。
“海伦,每当我回到家里,房子给人的感觉是空荡荡的,我无法忍受。约翰,每当我走进你的房间,触摸到你衣橱中的衣服、闻到它们的气味,我就觉得好像我的心快要四分五裂,好像就要死在那地方。我多么想要你们俩跟我在一起,我……”
寻呼机一直在响。格雷迪干脆把它从佩枪皮带上摘下来,扔在地板上,用鞋后跟重重地踩下去,他听见破裂声。
寻呼机变得沉默——很好。
格雷迪泪水模糊地朝上方眨了眨眼,继续向骨灰瓮致词。
“美满,我们的生活是美满的。不过没有你们……我爱你们,我需要你们。我要用一切把你们换回来,为了我们三个人重新团聚。”
他终于用光了词汇。他只能呆呆坐着,啜泣着,傻看着壁龛,傻看着他妻儿的名字,他们的生辰和卒日,想像着瓮中骨灰的模样。
一个念头慢慢地冒了出来。它似乎从沉沉的黑暗中升起,挣扎着浮到表面。它从他纷乱的潜意识中冒出来,变成内心的声音,重述着布赖恩写的那封令人迷惑的信中的语句。
“我为你担忧。我曾打算不久以后带你来这儿,我想你已作好准备。我认为你是可接受的,这地方将给你快乐。
“我为你做出最后一次富有同情心的行动,就是给予你这个营地。我希望它将减轻你的痛苦,提供给你安慰和平静。如果你真的易于被这地方所接受,如果你如我相信你的那样敏感,你将会懂得我的意思。”
格雷迪点点头,站起身来,擦去眼泪,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摸了摸封着骨灰瓮的玻璃,然后离开了陵墓,并仔细锁上身后的那道门。
那个营地又云遮雾罩,这次是被格雷迪那辆巡逻车开进那条山路扬起的滚滚尘土所遮蔽。他停下汽车,等待烟尘散去,再次看到布赖恩和贝特西以及他们的孪生女儿和别的孩子,还有死于越南的那两个小伙子和死于那场车祸的5对夫妇,他毫不惊奇。
实际上他盼望见到他们,他的希望没有落空,他为此感激涕零。有些人在游泳池里,有些人坐在水边的红杉木椅子上,其余的人在烧烤坑里烤着牛排。
他们正在谈笑风生,而且这次甚至从格雷迪的汽车里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不仅有溅水声而且还有说话声,他们的欢笑声,甚至还有烧烤坑里从牛排上滴下油水溅到炭火的噼啪声。
那些声音使他感到迷惑:为什么今天早晨他只能听见游泳者的划水声,却听不见他看到的——克兰看不到——鬼魂的交谈声。
如今他豁然开朗,他只花了一会儿工夫便茅塞顿开:你必须获得敏感,你必须变得——布赖恩在信中怎么说的——易于被接受。每次你遇到他们,他们变得愈发真实,直到……
格雷迪伸手去拿身边的那只纸袋,走下那辆巡逻车。他打开铁丝网栅栏的门锁,微笑着进入营地。
“你好,布赖恩。你好,贝特西。”
他们并未跟他打招呼。
格雷迪心想,情况将会改变,没问题,我必须变得更加易于被接受。
在游泳池边,他挑了一张空椅子坐下来,伸出两腿放松身体。时值傍晚,夕阳几乎要落到群山背后去了。营地沐浴在令人抚慰的绯红色光辉里。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的小伙子——死于越南的那个潜在的冠军游泳选手.一直在水池中,游了一圈又一圈。一对兴高采烈的老夫妻——灰白头发、60来岁,不断对他说些鼓励性的话。
格雷迪又转身望着烧烤坑那边,俯身对布赖恩和贝特西说:“嗨,你们近来怎么样?见到你们真开心。”
这次布赖恩和贝特西回过头来望着他作了答复。
他心想:是呀,一切进展都显示对方接受了他。
“嗨,本。很高兴你能做到这样。”布赖恩说。
“我也这么想。”格雷迪伸手到纸袋里,掏出一瓶波本酒。旋开瓶盖后,他环顾四周想找个玻璃杯,但未发现,他无奈地耸耸肩,举起瓶子对着嘴唇。他脑袋朝后仰,觉得脖子长年累月的紧张感顿时消散。在白天的炎热之后,傍晚变得令人欣慰地凉爽。他又将酒瓶斜举到嘴唇处,心满意足地大口喝酒。
他暗忖:易于接受,是的,那就是奥妙。我要做的就是要变得敏感。
但正当他边饮酒边微笑边等待之时,他所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他不断地四处张望,尽力保持平静。海伦和约翰,他们身在何处?假设他们在这里——他们一定在这里!他大口喝下更多的波本酒,又说:“嗨,布赖恩?”
“有什么事,本?”
“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们身在何处?”
“恐怕他们还不能来这儿。”布赖恩说。
“为什么不呢?”格雷迪皱起眉头。
“你必须首先做点事。”
“我不明白。”
“好好想想。”
“我不懂你的意思。帮帮我,布赖恩。”
“想想那个神龛。”
此时一切都明朗。“谢谢你,布赖恩。”
格雷迪放下酒瓶,站立起来离开游泳池,朝神龛屋走去。在房内点着蜡烛。他经过神龛屋里的那排教堂座位,虔诚地审视炉台上方的那些照片,被悲痛击垮的父母亲们把照片就悬挂在那儿,那8个身亡孩子的令人心碎的照片。
格雷迪寻思:就这样吗?这就是我需要做的一切?他从裤兜里摸出皮夹子,将它打开,把一直随身携带的海伦和约翰的照片珍爱地抚摸一遍,然后从透明的塑料保护套中将它们抽出。在吻过照片后,他把它们放在炉台上。
是现在吗?他琢磨着,他的心跳很激烈。现在……
他心想,但是布赖恩和贝特西没有照片搁在这儿。那些死于车祸的夫妇们,他们的照片也不在这儿。
也许是,格雷迪琢磨道。也许你在这里的时间够长,就没有必要挂上照片了。
另一方面,那些孩子——他们从未有机会来到这里,在布赖恩建立神龛之前他们已身故。对于他们来说,摆出照片很有必要,正如照片有必要对于……
格雷迪的心跳加速,他转身离开神龛,匆匆赶回游泳池。他害怕他孤单依旧,可一下子见到海伦和约翰在等着他,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