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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格转转脖子,关节发出声响。他隔着手套亲吻左手无名指。“靠近点,贴着我身体,没关系的,你不必害羞。”
三层。
赫莉蒂右手拿着气动式步枪,嘴里依旧嚼着泡泡糖;左手握遥控器的拇指随时预备按下。最后一层,电梯速度放慢,我盯着双开门,将维克翠的腿拉到自己腋窝位置。
“我最爱你啰,小弟。”赫莉蒂说。
“我也爱你,小妞。”响应时,崔格的声音微弱,同时也变得紧绷而机械化。
现在的气氛比铁雨作战前卡在星战机甲、从喷射管飞出时更让我紧张。我担忧的不只是自己,还有维克翠和这对姐弟。我希望他们可以活下来。我想问他们南帕西菲卡是怎样的地方,两人会不会捉弄母亲,有没有养狗,街景如何,乡间又……
升降梯“咻”一声停下。
门上灯号闪烁,分隔我们与胡狼麾下精英部队的厚重铁门终于打开。两枚震撼手榴弹当场飞入,黏在墙壁上哔哔叫。赫莉蒂按下遥控器,电梯内的寂静被低沉的内爆音击碎,无形的电磁脉冲自脚底的圆形装置发散;手榴弹发出咝咝声,失去作用,升降梯内外灯光熄灭,在外面守株待兔的灰种持高科技脉冲兵器,黑曜种则穿着面罩自动供氧的重装甲。这个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中世纪。
相较之下,赫莉蒂与崔格虽使用传统武器,威力却丝毫不减。两人窜出升降梯,进入石砌建筑,抓着枪支拱身,活像教堂上神情凶恶的石像鬼。他们大开杀戒,以精准的射击近距离将旧式子弹打入那些毫无防备的灰种体内。对方完全没有掩护。走廊上火光不断,枪声隆隆,我则是牙齿打战、咯咯作响,非要等到赫莉蒂呼唤才拖着维克翠冲向崔格。
三名黑曜种逼近,赫莉蒂抛出传统手榴弹。轰!天花板开了个洞,灰泥尘埃如雨撒落,上层楼的椅子带着赤铜种一同摔进混战。我呼吸困难。我见到一个人向后拦腰折断,身体在地上滚动;有个灰种逃到走廊后面,想找地方躲,赫莉蒂直接朝那女的背脊开枪,对方像是在冰上滑倒的孩童一样向前一趴。四面八方都有人影晃动,又有黑曜种从侧面上前。
我拿了手枪发射,可是瞄不准。子弹从他护甲擦过,那两百千克重的大汉高举离子斧朝我劈来——就算电池失灵,斧刃依旧锋利。黑曜种发出特有的喉音战吼,一阵红雾从头盔喷出。子弹准确地从头盔的眼缝钻入,他前扑滑倒时差点儿撞弯我的脚。崔格立刻对付下个目标。金属子弹再取敌人性命,干净利落的手法像将一根根钉子钉上木头的工匠,动作中不带半分私人情绪,也不追求美感,只是扎实的训练与体能的展现。
“收割者,别拖拖拉拉的!”赫莉蒂一边大叫一边将我拽过战场,崔格殿后戒备,扔了一枚手榴弹,黏到没穿装甲的金种大腿。先前四次步枪射击都没打中他——轰!现在只剩骨头肉块飞溅。
姐弟俩一边奔跑一边换弹匣,穿过第一波敌人封锁线后,崔格将维克翠接过去,我就只能努力不晕倒或跌倒。“右边五十步,上楼!”赫莉蒂低吼,“还有七分钟。”
一楼大厅静得出奇,没有警笛或警示灯,也没有通风口吹出暖气的呼呼声,只有我们的脚步、远方的怒吼,我关节咔咔响及气管咝咝叫的声音。途中经过一扇窗户,外头船舰的黑色轮廓自天际坠落,地平线冒出很多团小火光;列车在磁悬浮轨道上突然停止,仅存的光芒是来自最遥远的两座山峰。那里将有更多配备高科技武器的部队前来增援。但他们不会明白战况为何失控,也找不到问题根源。监视摄影机与生物扫描系统失灵了,就算卡西乌斯和艾迦亲自出马也找不着我们,这是我们唯一的一线生机。
爬上楼梯,我的右小腿抽筋了,无力前进,不禁发出惨叫,几乎摔倒在地。但赫莉蒂撑起我大半体重,以有力的颈项顶到我腋下。三名灰种在楼梯顶端发现我们,赫莉蒂一把将我推开,举起步枪全数歼灭,不过最后一名敌兵开火还击,子弹钻进大理石内。
“对方有备用的气动枪支,”她低吼,“不走不行!不走不行啊!”
两次右转后,我们遇见几个低阶色族,他们望着我目瞪口呆。大理石走廊的天花板挑高,两侧立有希腊风雕像,我们行经胡狼的艺术品宝库,他给我看过约翰·汉考克的《独立宣言》及防腐保存的美帝末任统治者的头颅。
我的全身肌肉好像正着火裂开。
“这儿!”赫莉蒂终于叫道。
我们窜进一条小走廊,找到侧门,冲进冷冽的阳光底下后,我被狂风吞噬。囚服挡不住寒气,我们一行人三步并作两步躲进胡狼堡垒边缘的金属长廊,右边山峦巍巍,却挡不住盖在上面的钢筋玻璃大楼,左手边是一道超过三百米的悬崖。雪花飞舞,凛风呼号,我们快步奔走。长廊沿山壁蜿蜒,伸出一条桥梁,连到一个空无一物的平台,仿佛骷髅手臂托起水泥餐盘,盘上有积雪覆盖。
“还有四分钟。”赫莉蒂拉着我过桥,到停机坪后马上将我往地上扔,崔格也把维克翠放下,移到我背后。结冰的地面是一片湿滑的烟灰色,周边有及腰的垛墙挡住深渊,墙角下雪堆隆起。
“步枪有八十发子弹,那把古董有六发,”弟弟叫道,“然后就空了。”
“我只有十二发。”姐姐丢出金属罐,扬起绿色烟雾,“得想办法守住这条桥。”
“还有六个地雷。”
“快装上。”
崔格跑向另一侧的桥,桥头是扇防爆门,比我们走的维修通路要大上许多。我还在发抖,又被雪地反光刺得眼盲,只能将维克翠拉近一些,靠着墙壁,以免受冻。雪片落在她的雨衣上,飘零的飞雪仿佛卡西乌斯、塞弗罗与我冲进密涅瓦主堡抢人放火后的灰烬。“没事的,”我低声说,“可以撑过去的。”我转头朝垛墙外面瞭望,可以看见底下的市区。好平静——平静得古怪。所有声响和骚动都被电磁脉冲锁起。此时有一片特别大的雪花随风飘来,停在我的指节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矿工的孩子经历几番波折,却在这儿打哆嗦、眺望城市,只希望自己能回家。我闭上眼,祈祷自己能和亲人朋友团聚。
“三分钟。”赫莉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像在保护我似的用戴着手套的手搭我肩膀。她搜索着空中有无敌人踪迹。“再三分钟就可以走了。就三分钟。”
我好希望自己能相信她,可是雪停了。
第六章 计 划
我眯着眼睛望向赫莉蒂,便见到阿提卡七座山峰被防护罩笼罩,截断云层和苍穹。防护罩的动力机组想必位于电磁脉冲范围外,也就是说——援军来不及赶到。
“崔格!回来!”她呼叫。他正在地底安装最后一枚地雷。
一声枪响击碎冬晨的静谧,回音清脆且冷漠。越来越多枪声了:哐!哐!哐!雪在崔格身边扬起,他迅速往回跑,姐姐探身过来做掩护射击,步枪在肩上震动。我努力挺身,阳光炽烈,我想对焦都很困难。接着,水泥块在我面前炸开,碎片朝我脸上拍打。我压低身体闪躲,吓了一跳后却抖得更厉害。胡狼的部下找到备用武器了。
我再次偷窥,隔着微闭的眼睑见到崔格在回来的半路就不得不与一队灰种交火,对方也拿出气动步枪应战,人从桥对面的防爆门涌出。有两人被他击倒,两人走近地雷时崔格以开枪引爆,人影顿时消失在黑烟中。弟弟继续后退,姐姐以火力支持,除掉一人,但崔格肩膀中了弹。他拿出针筒往大腿一插,起身再战。此时,一枚子弹落在我前方的水泥地,回弹起来后从赫莉蒂腋下护甲缝隙贯进肋骨,发出“咚”的一声。
她的身体跌落,弹雨逼得我只能蹲在一旁。水泥块跃起又砸下,像一场大雨,赫莉蒂吐了口血,气息中传来夹带黏液的咻咻声。
“卡在肺了。”她摸索裤子口袋的药剂。如果没有电磁脉冲,护甲上的医疗系统其实会自动注药,但现在只好人工处理了。我过去帮忙,拆下小型针剂扎进她颈部,止痛药随血液循环,赫莉蒂瞳孔立刻放大,呼吸缓和。维克翠躺在旁边,还没有恢复意识。
枪声停得突然,我小心翼翼地查看,胡狼的灰种部队藏在水泥垛墙及桥塔后方,距离六十米。崔格趁隙换弹匣。一时之间只有狂风呼啸,可是我觉得不对劲——静默是最恐怖的一件事——我抬头望天。是金种。我仿佛能感受到战争的脉动。
“崔格!”我用这副身躯仅存的力气大喊,“快跑!”
赫莉蒂注意到我的表情,哀号着勉力起身,崔格也不顾掩护了,朝我们直奔过来,靴底在结冰的桥面打滑,惊恐之余赶紧爬起来逃命。只是来不及了。他背后那扇防爆门闪出艾迦·欧·葛里穆斯的身影。她穿过一干灰种与潜伏暗处的黑曜种,直逼而来。御史身上是一袭黑色正装,长腿一蹬,扑向崔格。
我无法对此视若无睹,立即开火,赫莉蒂也举起步枪想救弟弟,但我们弹弹虚发。艾迦左窜右移,在崔格只剩十步就能与我们会合时将锐蛇一挥,刺进他胸膛。金属剑刃贯穿胸骨,刺出后血光淋漓。他瞠目结舌,只能发出低鸣,随后在哀号中被高举到半空,像只被孩子拿树枝插起残酷炫耀的青蛙。
“崔格——”赫莉蒂低吼。
我握紧锐蛇想冲过去,却被赫莉蒂一把拉回垛墙后。远处的灰种开枪攻击,幸好只击中周围地板。姐姐的血染红积雪,“别傻了,”她以最后一丝力气将我拉倒在地,“救不了他。”
“他是你弟弟!”
“但任务的目标不是他,是你。”
“戴罗!”艾迦站在桥上狂喝,赫莉蒂偷看了一眼。对方手持锐蛇,弟弟的尸首依旧挂在剑锋。
她的面颊失去血色,没有多说什么。崔格的四肢还在蠕动,沿剑身滑向御史的手掌。“拿别人当肉盾的日子也该结束了吧,快点滚出来。”
“别中她的激将法。”赫莉蒂提醒我。
“出来吧。”艾迦又嚷嚷,把剑一甩,崔格飞到桥的这头,滚落下来,砸在两百米底下的岩棚,粉身碎骨。
赫莉蒂发出可怕的哽咽,举起子弹耗尽的步枪往艾迦的方向扣了几下扳机。艾迦见状连忙闪躲,我才知道她没有弹药。我将姐姐拉回来。有个狙击手原本瞄准她胸口,结果打中的是步枪。枪离手时炸开,削断了手指。我们只能背靠垛墙,惴栗不已。维克翠被夹在中间。
“抱歉。”我只能挤出这两个字。赫莉蒂根本没听见,手抖得比我还厉害,双眼已经视线模糊,但没有眼泪,憔悴的面容失去了所有神采。
“会有援军。”她沉默好几秒才又开口,注视着那片绿色烟雾,“一定会有。”血从衣服和嘴角渗出,还没流到脖子就冻结成霜。赫莉蒂拔出靴里的刀,还想站起来,身体却支撑不住,呼吸中卡了血痰,满身都是腥臭。“马上就来了。”
“计划是?”我问。她闭起眼睛,我伸手摇摇她。“援军要怎么来?”
赫莉蒂朝停机坪边缘撇撇头。“你听。”
“戴罗!”卡西乌斯的叫声随冷风传来,他与艾迦会合了。“莱科斯的戴罗,快点出来投降!”他气势万千的声线和此刻气氛实在不符,太过冠冕堂皇,完全不为我们所受的苦痛动摇。我抹去眼角泪痕。“戴罗,你想清楚,你要以什么形象受死。像个男人?还是像只被人从洞里拖出来的老鼠?”
怒气仿佛郁结在我胸中,但我并不打算站起来。以前的我可能会,毕竟那时身上披着金种的甲冑,能击倒害死伊欧的仇敌,就算他们知道真相,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帝国陷入火海,暴政步上末路。
然而此刻我失去了那身盔甲,失去了收割者的面具,留下的只有疑惑与黑暗,又回到最初的自我。只是个孩子。我颤抖着,畏缩着。我躲避着敌人,我知道失败的代价,我真的理解了什么是恐惧。
我也不会让敌人带走自己,再次沦为俘虏。维克翠也是。
“操他妈的。”我自言自语揪着赫莉蒂的衣领、维克翠的手,奋力抵抗雪地的阳光,睁开眼睛。
我的脸都冻僵了,但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拖着那两个女子走出掩护,站在停机坪边缘,任强风拍打。
敌方一怔。
我的模样带给他们不小的震撼。枯槁如活尸,双眼凹陷,脸颊如饿鬼,却蓄着可笑的大胡子,手里还拖着两个人——可悲到了极点。背后二十米处有两个奥林匹亚骑士杀气腾腾守着桥,五十名以上的灰种与黑曜种出了堡垒,在背后待命。艾迦手中滴血的银剑根本不属于她,真正的主人是洛恩,这是死后才被她夺走的。我藏在鞋中的脚趾疼得受不了。
堡垒和山壁如此巍峨,映衬出杂兵的渺小、金属枪支的简陋。我望向右边,几千米外的遥远山头聚集了另一批部队,电磁脉冲影响不到那里。他们穿越云层,正要赶来,还尾随了一架镰翼艇。
“戴罗,”卡西乌斯与艾迦靠近停机坪时再次呼唤,“你逃不掉的。”卡西乌斯瞪着我,眼神难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