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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崛起三部曲-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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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我一个耳光。
“你这个精灵种,”他说,“把你那哆哆嗦嗦的嘴唇绷紧了。你令你的种族蒙羞。”他坐在马鞍里,身体前倾,靠近了我,“你夹在两个巨人之间,难逃被碾碎的命运。在我们来消灭你们之前,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我可不跟小毛孩打仗。”
这时,野马扔出一个雪球,砸在我头上。她瞄得很准,笑得也很响亮。
诺瓦斯没有反应。他胯下的马转了一圈,带着他回身走向行军的部队。我望着他离去,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骑马回家去吧,小弓箭手!”塔克特斯高叫,“骑马回家找妈妈去吧!”
诺瓦斯回到三十个重装骑士组成的军队之中。我们这边只有斥候有马骑。尽管厚厚的积雪会减缓重装的马匹,他们依然承受不住全力刺来的离子剑刃和离子长矛。我们的武器依然是杜洛钢铁,最好的防具也只有杜洛护板和狼皮。我连盔甲都没有。我不打算去打一场要耗上一阵子的仗。上次夺取刻瑞斯旗帜的时候,我们什么奖品都没拿到。学监们抛弃了我,天气却站在了我这边。在骑兵面前,步兵往往像等待收割的庄稼一样毫无还手之力。深浅难测的积雪让他们心存忌惮,从而保护了我们。
那天晚上我们在河的西岸更靠近山脉的地方扎营,离黑暗林区前的开阔平地远远的。这样一来,要是阿波罗的骑兵队想趁我们睡着袭击我们,就只能摸黑穿过封冻的河面。我明白,如果他们感觉我们很弱小,像熟透的果子一样只待采摘,就一定会这么做。然而,这群傲慢的骑士遭遇了一场惨败。天黑下来之后,我让帕克斯带上几个身强体壮的人到营地旁的河上去,用斧子把厚厚的冰层凿酥松了。半夜,马的嘶鸣和人掉进水里的声音传到了我们耳朵里。医疗机器人哀号着飞下来救人,那些被带走的孩子们没再回到游戏里来。
我们继续一路南下,目标是斥候们认为阿波罗分院城堡所在的地方。每天晚上我们都有好东西吃。斥候猎来野味,我们能喝到兽肉兽骨煮成的汤,还有装在简易包裹里的面包吃。食物让全军上下都心满意足。一位伟大的科西嘉人说过:“军队要吃饱了才行得了军。”只可惜那年冬天他的遭遇不怎么美好。
野马和我并肩走在队列前面。她身高不及我的肩膀,身上裹的狼皮跟我差不多厚,却执意要和我走得一样快。穿过特别深的积雪时,她的模样简直逗极了,但我一放慢脚步又会被她狠狠地瞪一眼。她的发辫随着脚步上下直跳。路不那么难走的时候,她的眼神会向我飘来。她那有几分莽撞之气的鼻尖冻得像樱桃一样红,蜂蜜色的眼睛却异常炽热。
“你最近睡得不好。”她说。
“我什么时候安睡过?”
“当你睡在我身边的时候。在森林里时,头一个星期你一直在乱叫,之后就睡得像小婴儿一样。”
“你是邀请我睡回到你身边去吗?”我问。
“我可没赶过你。”她停了一停,“为什么要换地方?”
“你会让我分心。”我说。
她淡淡一笑,退下去和帕克斯一起走了。我留在那儿,被自己的反应和她的话弄糊涂了。我从没想过她会在乎我离开,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傻乎乎地笑了。塔克特斯没有漏掉这个表情。
“堕入爱河,神魂颠倒。”他低声哼道。
我抓起一把雪狠狠砸到他头上:“闭上你的嘴。”
“可我还有话要说,很重要的话,”他凑了上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挨鞭子时你硬了吗?我硬了。”他哈哈大笑。
“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一点?”
一丝光在他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哦,千万别让我认真。”
“让你听话一点呢?”
他双手一拍:“呃,你知道,我对栓狗绳没什么好感。”
“你看到栓狗绳了吗?”我指指他的额头问道。那里曾经有个奴隶标记。
“既然你知道我不需要被拴着,就把我们的目的地告诉我吧。这样的话,我才能……更有效率。”
他的话音很平静,没有挑衅我的意思。一起挨过鞭子之后,他开始对我忠诚得吓人,平时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对我说的话言听计从。他提问的动机也很纯粹。
“我们要去灭掉阿波罗分院。”我告诉他。
“为什么是阿波罗?”他问,“灭掉哪个分院是随机的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该告诉我的?”
他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昂起了头。他总让我联想到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他大步奔跑时步态轻松得惊人,出手杀戮时,仿佛不需要绷紧肌肉花上一分力气。我能想象出他蜷着身体躺在沙发上,把自己舔干净的样子。
“我发现雪里有东西,收割者,”他悄声说,“准确点说,是留在雪地上的印子。不是脚踩出来的。”
“爪印?马蹄印?”
“不,亲爱的首领。”他向我迈近一步,“长条形的痕迹。”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反重力靴,飞得非常低。请告诉我学监们为什么要跟踪我们,还穿着幽灵斗篷。”
“因为我们让他们害怕了。”我告诉他。
“你是说,你让他们害怕了。”他望着我,“你还知道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有什么事你告诉了野马,而我们却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塔克特斯?”我没有忘记他犯下的罪行,但我抓住他的肩膀,像对待兄弟一样把他拉到了身边。我了解触碰有着怎样的作用:“把阿波罗的名字从那该死的地图上抹掉,我就告诉你。”
他扭歪嘴唇,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乐意效劳,亲爱的收割者。”
我们避开开阔的平原,沿着河岸继续深入南部。斥候们以接力的方式用对讲机送来敌军据点的消息。阿波罗似乎控制了一切。关于胡狼,我们看到的只有小股的探子部队。他的士兵身上有些古怪的让人心里发冷的东西。我成百上千次地想象着我的敌人。是什么令那个不曾露面的男孩如此可怕?他是高大还是瘦小?他结实吗?动作快吗?丑陋吗?是什么让他如此声名远扬?谁都不知道。
我们百般引诱,普路托分院的探子却从来不靠近。我让帕克斯扛着刻瑞斯分院的旗帜,好让方圆几英里的阿波罗骑兵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意识到,为自己争得荣光的机会到了。骑兵成群结伙地向我们冲来。那些愚蠢的斥候觉得他们可以夺走我们的荣耀,提高自己在分院里的地位,以三人或四人为一组,傻乎乎地跑了上来。他们要么被刻瑞斯分院的弓箭手和密涅瓦分院的枪手干掉,要么撞到藏在雪里的长矛上。我们一点一点地消耗着他们的力量,好比狼群一点一点消耗着驼鹿。但我们每次都让他们逃脱。我希望把他们弄得怒火朝天,然后再出现在他们家门口。他们这样的奴隶会拖慢我们的速度。
那天晚上,坐在一堆小小的篝火前,帕克斯把他进入学校前的故事告诉了我和野马。帕克斯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他惊人地健谈,在他的故事里,不论好人坏人都会受到他的热烈赞美,结果就是有一半的时间,你根本分不出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他说他曾经把父亲的权杖弄成了两半,还有一次被人当成了黑曜种,差点被送到他们的基地去参加太空格斗训练。
“其实我一直梦想着当黑曜种人。”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带着点抱怨。
小时候,去地球的新西兰避暑时,他总爱从自家庄园里溜出去,和黑曜种人一起参加夜间作训——夜里出门劫掠、盗窃,好补足训练期间微薄的给养。帕克斯说,为了一口食物,他曾和他们大打出手,从来没有输过,直到他遇见赫尔加。他用各种夸大其词的语言描述着赫尔加,说她体态多么丰满,拳头多么结实,大腿又是多么粗壮。我和野马对视一眼,拼命忍着才没笑出来。
“真是一对重量级的有情人。”我对野马说。
“连地球都要被撼动了。”她回答。
第二天早晨,塔克特斯叫醒了我。他的眼神和黎明时的霜冻一样冷。
“咱们的马跑了,一匹不剩。”他带着我们去见负责照看马匹的刻瑞斯学生。“他们什么都没看见。马好好地站在那儿,一眨眼工夫就没影了。”
“那些可怜的马一定是脑袋发晕了。”帕克斯难过地说,“昨晚刮了暴风雪,也许它们躲到树林里避风去了。”
野马举起夜间拴马用的绳子。绳子被扯断,变成了两截。
“这绳子看上去不好,实际上还很结实。”野马怀疑地说。
“塔克特斯。”我冲现场点了点头。
他看了帕克斯和野马一眼,才回答说:“我发现了足迹……”
“可是……”
“别让我多废话,”他耸耸肩,“你知道我准备说什么。”
绳子是学监们弄断的。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士兵们,但人们为了取暖挤在一起的时候,谣言会传得更快。野马知道我有事瞒着她,但什么都没问。不管怎么说,她的针剂毕竟不是在北方森林里简简单单能“找到”的。
我尽量把这个曲折看作一次考验。叛乱开始的时候,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我该如何应对?深呼吸,平息怒火。把怒火呼出去,尽快上路。但对我来说,这些却是说着容易做着难。
我们向东边的树林进发。没了马,我们在河畔平原上就没了花招可耍。斥候告诉我,阿波罗的城堡已经不远了。没有了马匹,缺少了速度这一要素,我怎样才能攻下它?
夜幕降临时,又一个难题来了。从刻瑞斯分院带出来的汤锅被人凿穿了。所有的锅都被毁了,我们用纸小心包好的面包也生满了象鼻虫。晚饭的时候,我吃了一块这样的面包,那些虫子嚼起来像多汁的种子。在初选官们眼里,我们只是不太走运,但我知道这意味着别的。
学监们在警告我们掉头回去。
“卡西乌斯为什么要背叛你?”那天夜里,我们睡在雪堆下的空洞里,野马问我。戴安娜学院出身的哨兵们在树上监视着整个营地。“别说谎骗我。”
“实际上是我背叛了他,”我纠正说,“我……在入学仪式上杀死了他的弟弟。”
她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我的一个哥哥也去世了。和你说的……不算一码事,但是……这一类的死亡事件会改变许多东西。”
“你变了吗?”
“没有。”她说,仿佛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但我的家人变了。有时我会觉得他们很陌生。生活就是这样,我想。”她忽然往后一缩:“为什么你把杀了他弟弟的事告诉了卡西乌斯?你已经疯到这个地步了吗,收割者?”
“我什么都没告诉他,是胡狼在学监们的指使下这么做的。他们给了他一段全息影像。”
“原来如此。”她的目光变冷了,“他们支持首席执政官的儿子,帮他作弊。”
我离开她和温暖的卧具,到树林里撒尿。空气冰冷而清冽,猫头鹰在树枝间呜呜啼叫,我感觉有人正借着夜色监视我。
“戴罗?”野马在黑暗里叫道。我转过身去。
“野马,你跟着我出来了吗?”戴罗,不是收割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叫我名字的方式不对。不,她叫我名字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头的。就好比听到一只猫在学狗叫。但四下太黑,我看不见她。
“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了。”她说。她依然隐在黑暗中,声音从树林深处飘了过来。“就在这边。准能吓你一大跳。”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野马,别离开营地。野马!”
“我们早就离开了,亲爱的。”
四周的树影不祥地向上耸立着,枝条作势向我伸来。林中一片黑暗死寂。这是个圈套,不是野马。
是学监?还是胡狼?有人正注视着我。
当有人在监视着你,而你不知道他在哪儿的时候,明智的做法只有一种:打破这该死的模式,尝试抹平自己和对方的不同立场。迫使对方寻找你。
我开始行动,飞快朝军队驻扎的地方奔去,然后冲到一棵树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去,静静地等待着、观察着。我裹紧大衣,拔出匕首,做好随时投掷出去的准备。
寂静。
然后是一阵细枝断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林间移动,一个庞然大物。
“帕克斯?”我向下喊道。
没有回答。
然后我感觉到一只强壮的手碰到了我的肩膀。一个男人解除幽灵斗篷的隐身效果,出现在我眼前。我蹲着的树枝被他的体重压得一沉。我见过这个人。他卷曲的金色头发剪得极短,紧贴头皮,面容阴沉,就如神祇。他的下巴仿佛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和他身上的铠甲一样明亮——是阿波罗分院学监。在我们下方,那个庞然大物又开始动了。
“戴罗,戴罗,戴罗。”他用野马的声音咯咯轻笑起来,“你是我最中意的傀儡,但你没按规矩跳舞。你愿意改正错误,回北边去吗?”
“我——”
“拒绝?无所谓?”他把我从树枝上推了下去,力气很大。我掉了下去,半路被另一根树枝挡了一下,然后栽到了雪地里。我闻到了皮屑和兽毛的气味。然后那东西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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