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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那些奇案-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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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香很快被传到堂上,唐知县对他道:“殴斗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情景,仔细道来。”
杨光香说得与杨小明说得大致相同,唐知县又问:“你被掳后,他们待你如何,据实禀报!”
“我被抓进双夹寨,他们没再打我,更没骂我,找了郎中给我看病。这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既然这样,何必又要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原因,怕我死了又多一条人命吧?”
说罢,杨光香转向江、罗两家,指着几个人说:“打伤我的就是他们几个,我记得很清楚。”
唐知县一一问清了被指人的姓名,他们是江守常、江同杉、罗住南、江飞石,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叫江五孩,这几个人跪在那里若无其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只有江五孩显得手足无措。
唐知县念头一转,并不追究打伤杨光香的凶手,说道:“修水库时你们双方的预约是口头上的,没有文字依据,无法分辨真伪,暂且不论。现在你们不是协商用水,而是武力械斗,双方都犯了律条,都是有罪的,懂吗?”唐知县边说边观察那几个人的表情,故意强调了一句。
“冤枉啊!”江立清喊道,刚要分辨,被唐知县打手势制止“有罪就是要按律治罪,要问如何治罪?很简单,按照律条打伤人者,受刑;打死人者,偿命!”
“冤枉!”江立清说,“杨光友提刀冲上水库,他是攻击的,俺们是自卫的,攻击者有罪,自卫者无罪。按律应惩治杨家,自卫中打死人白死。”
唐知县心中暗道:这个江立清是个善斗的公鸡,嘴嘴带毛,“江立清,依照你的说法,你们江、罗两家属于自卫。什么叫自卫?自卫应合上两层,一层是对方攻入彼方家宅,动手打伤彼方,彼方面临生命危险,这时候,彼方起来攻打对方,叫做自卫。而实际上,杨光友是在水库上与你们争执,水库是双方修建的,属公用场地,并没有侵犯你们江、罗两家的领地,更没有侵犯你们的家门宅院。另一层,杨光友没有打伤你们江、罗两家任何一个人,恰恰相反,是你们把他打死!”
“杨光友提刀冲上水库……”江立清说了一半被唐知县以手阻止。
“杨光友提刀冲上水库,看起来像是一种挑衅行为。”唐知县说,“实质上追究起来并非如此简单,你们两家人多势众,他害怕吃亏,又不能不与你们争论,借助大刀为自己壮胆是十分自然的,威吓对方,以求自保,从心理上分析看,他才是地地道道的自卫。”
江、罗两家的人面面相觑,有几个人面露狐疑不定的神色。可以推想,他们来衙门之前相信了江立清的蛊惑,认定自己是自卫的,听了唐知县这番话,显然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江立清则不然,依旧硬绷绷地不肯服气,“俺们的人先被杨光友打伤,是内伤,看不见摸不着,疼得却十分厉害,杨光友怎能不是攻击?”
“好好好,你说你们的人受了内伤,本县一会儿倒要验看验看。”唐知县轻蔑地一笑:“你说杨光友是提了大刀到水库上去的,既然是大刀,没砍成硬伤反成了内伤岂不荒唐?江立清,看样子你是个旱刀笔,鬼点子不少。本县我丑话说在前头,不准你胡搅蛮缠,若胡搅蛮缠,先用夹棍把你夹起来!”
江、罗两家的人,一个个垂下了脑袋,从表情上看,气焰熄灭,慌乱了起来,江立清干瘪的脑袋杵向上方,耷拉下眼皮,仍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禀大人,自古湖西民众有械斗的习惯,打死人不抓凶手,因为群打群殴,没有元凶。”
“既然是被打死的,怎么会没有元凶呢?”唐知县一板一眼丝丝入扣地说道:“我已验看过杨光友的尸体,头上的棒伤、胸口的刀伤都是致命的伤,你们谁拿棍、谁拿刀的?给我如实招来!”
江立清干瘪的小眼睛往两边瞥了瞥,江、罗两家的三十几个人,鸦雀无声,个个哑然,看得出,他们都是在江立清的打点下动作惯了的。
“打死杨光友的凶手是谁,你们当时看清楚了没有?”唐知县问杨家的人。
“我赶到时,爹已咽了气,没有看见凶手。”杨小明道。
杨家其他人也都连连摇头,江、罗两家的人顿时变得泰然自若心安理得,江立清的细脖子像个转轴,小脑袋转来转去,变得不可一世起来。
唐知县宣布:“退堂!”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掩不住失望的心情,个个无精打采,摇头散去。
唐知县到了后堂,命衙役将江、罗两家的人隔离开来,一个个单独审讯,撇开江立清的控制,第一个目标是江守常。
“殴斗的时候,你拿的是大刀还是红缨枪?”唐知县喝问。
“没拿刀也没拿枪。”江守常道。
“那你拿的是什么?”
“我……”
“说实话!”
“我拿的是木棍!”江守常十分不情愿地说道。
“谁拿的枪?”
“不知道。”
“谁拿的刀?”
“不知道。”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就拣你知道的说。”唐知县说。
“小人该死!”
“怎么样?”
“小人见杨光友手持大刀向我扑来,害怕挨刀砍,照准他的小腿肚子打了一棍,这是小人的罪恶!”江守常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
唐知县琢磨了一会儿,问他:“你们来衙门之前,江立清是如何叮嘱你们的?”
“没叮嘱什么,大人。”江守常一句话把门关死。
“杨光友胸口那一刀是不是你攮的?”唐知县压低嗓门威严地问。
“不不,不是我!我根本没拿棍……不不,我根本拿的是刀……”
唐知县大喝一声:“既然拿刀还想狡辩,来人呐,他耍滑头就先教他尝尝耍滑头的下场,用夹棍夹起来,我先夹断你几根骨头再说!”
衙役们七手八脚,一声吆喝,江守常在夹棍中很快昏死过去。凉水喷醒之后,他仍旧一口咬定“不知道”。
唐知县考虑,案情至今混沌一团,真假不明,不便继续用刑,命把江守常带下,提罗住南上堂。
罗住南上来之后,任凭唐知县晓之以理也好,动之以情也好,耐心诱导也好,始终无动于衷,坚持一句话:“乱刀乱棍打离了眼,哪里知道谁是凶手?”
接下来提审江同杉、江石飞、江五孩等,一连审了五人,费尽了心机,用尽了办法,得到的结果俱是一问三不知。五人中江五孩胆子最小,用刑具逼问,大哭不止,吓得浑身乱颤,让人看了着实不忍。尽管如此,他仍不吐露真情。
看来,江、罗两家早已是串通好了的,他们的供词中,没有一句话是留下话柄的,没有一点破绽显露出来。
唐知县心想,像这样的审讯手段,对付群斗群殴乱枪乱棒的案例,恐怕是难以奏效。本来就没有明显的线索可寻,加之有江立清这样的人头统一筹划,统一口径,真令人束手无策了。
唐知县独自走到书房,他决定亲自到双夹寨走一趟。
第二天辰时,唐知县到了双夹寨,命保正邀集寨里寨外的老百姓,到村塾训话。保正鸣锣喊了半天,只来了五六个人,还是老幼残疾。问起三天前打死杨光友的事,他们迷迷怔怔,一无所知,唐知县有些生气,责问保正:“叫你喊人,你喊到哪里去了?”
保正低眉瞬目说:“大人有所不知,今天是正月十五,湖西百姓有个传统习俗,逢到初一、十五全要拜谒城隍。”
“哦,这有什么说法吗?”唐知县问。
“城隍是一方的主宰,能够消灾禳祸,保佑平安,人们相信城隍胜过相信官府,家家户户一早就赶往城隍庙降香去了,要过了未时才能回来。”
唐知县觉得可笑:“既然相信城隍胜过相信官府,打官司告状不用去官府,到城隍庙去好了。”
“是的。”
保正一本正经地说,“老一辈人有了争执,常常到城隍庙请巫师判断输赢,直到现在,老年人中还有这样做的。”
唐知县心中猛然一亮,好似混沌中裂开一条缝隙,刹那间有雪亮的曦光闪射进来,他反复琢磨保正的话,渐渐地心腹中有了一张草图,在回来的路上,他渐渐有了主意,一言不发,心中的这张草图变得清晰了。
匆匆赶回县衙,见了书吏十八锣,将双夹寨命案的脉络和自己的设想简略说了一遍。十八锣何等聪明,早已洞悉唐知县的意图,紧接着说:“咱们演过一出戏,名《司马毛游阴》,整个剧情都在阴曹地府里。今儿晚上咱戏班撤下戏码停止演出,全力以赴按照《司马毛游阴》戏中场景,连夜改造扩建南关城隍庙,三天三夜完工。等第四天夜里……”唐知县伸出一个食指,制止十八锣讲下去。
“这出戏就交给你导演了。”唐知县大笑。
周遭是连绵不绝的木桩栅栏,上方是黑色布幔连缀而成的天空,在这样的遮挡覆盖下,南关城隍庙发生了迅速的变化,三天三夜身子膨胀了十几倍,面目荒唐而古怪,变成了一个谁也说不清的怪物。十八锣远远打量着这个自己制造的怪物,自嘲地笑了。第四天傍晚,天气渐渐晦暗下来,潮湿的冷风从护城河上刮过,威逼着大街小巷,挤压了千门万户,迫使幽幽烛光亦明亦暗。不远处是荒旷寂寞的故黄河,不时传来鹈鹕的长唳,使人顿感发梢直立,毛骨悚然。
定更之后,书吏十八锣吩咐两名衙役,将江、罗两家人犯押往南关城隍庙。黑暗中城隍庙像匍匐长卧的巨兽,凸出的大殿如巨兽张开的嘴巴,黑洞洞的。夜风旋起,嗡嗡隆隆,如古穴似融洞,增加了几分阴森恐怖。巨大的黑暗中悬起一盏灯笼,忽明忽暗,人们的脸阴沉着,在幽微的光团照耀下,忽儿红忽儿蓝,一个个都成了厉鬼的模样。
书吏十八锣要众人犯肃然自省,听唐知县训话。唐知县压低嗓音说:“杀人要偿命,自古到今都是如此,谁要想违背这条法律,自会尝其后果。今夜天色黯淡,四海茫茫,阴阳相接,正是自省的最好时候,你们都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被别人杀死,凶手又不愿为你偿命,你的冤魂能善罢罢休吗?你们中间有人企图瞒人眼目蒙混过关,不过是以为杨光友已经死去,无人出来作证罢了。如今,我已将公文送交给城隍老爷了,约好今夜二更时分,提杨光友的鬼魂出来与你们对质,到那时,你们纵然浑身是口,也是无法说清了的。”
唐知县燃香跪拜后,端坐在大厅上,一身整齐的官服,闪着幽幽的蓝光。只见他略微仰着头,向着天空低声祷告了几句。过了片刻,俯身向阶下跪着的人犯说:“杨光友的鬼魂已经来了,要与你们对质,你们抬起头来……”江、罗两家人犯举目向前凝视,黑洞洞的前方有一团蓝火飘乎乎而来,蓝火越来越近,约摸相距十几步远,“哗”的一声,爆开成一朵红花。火灼灼的光芒下,只见杨光友浑身血迹,扑在众人犯面前。就在这一扑之间,红花、光芒倏忽熄灭了,大厅里恢复一片死寂黑暗。
一个低沉粗重的声音响起,如同一个巨大的青石碌碡在大厅里滚动:“江五孩!”
江五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一团青黄的灯火升起,青黄的光晕里,约有一丈五尺高的巨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伸出又长又粗的臂膀,甩过来一挂锁链,锁住江五孩的脖子,提起来就走。
脖子上的锁链沉重而冰冷,江五孩两手抓住锁链,踉踉跄跄,随着那巨型的身影前进,感觉上似乎进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穴。这洞穴庞大空洞,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一点幽蓝的火光,莹莹然渐走渐近,江五孩终于看到那火光从哪里发出的了。原来是一个半截身子的小鬼悬在空中,火刀一样的脸半仰着,伸出的舌头比整张脸还长,那一点幽幽的鬼火就是从他那细细长长的舌头上发出的。
半截鬼对面立着一个高高的细鬼,像拔地的一棵竹竿,江五孩觉得自己最多不过到他的膝盖那么高,吓得再也挪不动步子。
这时,衙役将手中的锁链交给那个细鬼。“无常爷,我把罪犯江五孩交给您了,请带他去见城隍!”
无常鬼转过脸来,细细的脖子上,挑着一颗笆斗样的大头,鼻孔像两个烟筒,呼呼地冒出白烟。江五孩吓得“娘呃”一声,掉头就跑,转脸才看见背后立着一个无头鬼,血脖子上冒着鲜红的泡沫,两只粗大的手臂上缠着两条花斑蛇扭动着,蛇信子一伸一缩,足有半尺多长。江五孩七魂早丢了六魄,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磕磕绊绊,在潮湿冰冷的洞里走了很长一段路,在无常鬼细细的两条腿缝中,朦胧看见一级级台阶,紧跟着无常鬼一双长长的白脚板,爬上一排高高的台阶,只觉得浑身砭骨的寒冷。
这时,一个粗重浑浊的声音充满天地:“江五孩,抬起头来!”
江五孩追着那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整个上空有一张庞大的金灿灿的脸,像是比天空还大,覆盖了整个暗夜,不用说,那就是城隍老爷了。
“江五孩!是谁杀死了杨光友,你还撒谎吗?”那威严的声音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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