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她又读起了那《惜花》,读着想着,眼前充满希望,心中便也豁然开朗起来,感到了饥饿!她便吩咐绿翘将早点取来她吃。
绿翘双手捧着瓷盘,瓷盘中放着一只玉杯,杯中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莲子八宝粥。鱼玄机一眼便看见了绿翘丰腴的手腕上那只镶金玉镯,待绿翘放下盘子,她急不可待地一把抓住绿翘的手腕,惊叹道:“哎哟,绿翘,我说你这是哪得来的,这么漂亮的的手镯。”
“这,是我拣来的。”绿翘一见鱼玄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突然一阵恐怖袭了上来,吓得不知所措,心想,这阵势无论如何不能对她说出真情。
“你撒谎!绿翘,你撒谎从来瞒不住我的。吿诉我,是谁送你的?”鱼玄机声音尖利中带着沙哑,脸被血冲得通红。
“这……是他……这……”绿翘吓坏了。只见鱼玄机胸脯起伏如波浪翻滚,喘不过气地说:“谁?他是谁?”
“手镯……是……他……”绿翘此时恨自己早晨没取下手镯来,如今实在无法糊弄她。
“是韩冬郎!”鱼玄机惊喜地说着,眉眼全是笑,脸上顿时光彩照人。
“你怎么不早说。绿翘,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告诉我呢?”说着,拿过绿翘的手,”啊,太好了!到底是韩冬郎,怜我惜我知我的韩冬郎!哦,绿翘,你的手在发抖。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看你吓得这个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其实,这手镯戴在你的手腕上也挺配得呢!”说着就要往下捋。
“不!不是的!”绿翘急了,又不知该怎么说,眼泪哗哗往下流。
“怎么?不是韩冬郎给的?”鱼玄机一脸迷惘。
“是……是他给的。”绿翘见再也无法瞒住,索性横下一条心道:“是韩偓给的。是给我的。”
“啊?”鱼玄机仔细看了绿翘半天,发现绿翘一丝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她以眼神盯问,绿翘点了点头,语言清晰地说道:“是的,是韩偓给我的。昨晚他来观中,我要喊醒你,他不让,他只是让将诗转给你。临走的时候,他送了我这只镯子,并且向我求婚。”
鱼玄机的面孔变得灰白,面部肌肉尴尬地颤动着,羞愧得无法言说。两手交缠在胸前,扭着,分开,又扭着,然后搓着手掌,嘴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语意不明地嘟哝着,突然“哈哈哈”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变成了一种哀鸣,一种不像是人发出的哭泣。
鱼玄机被巨大的羞辱所击打,身子晃了晃,像是要倒下。
“玄机道姑!”绿翘以手相扶。
“别碰我!”鱼玄机推开绿翘的手,嚎叫着,“你这条蛇!蛇!”说着,一扬手碰翻了桌上的瓷盘,瓷盘一下子反扣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连同那个玉杯也一块儿摔碎了。绿翘惊呼一声:“玉杯碎了!”
绿翘慌忙走到破碎的玉杯前,蹲身捡拾起来。鱼玄机见温庭筠所赠的玉杯也被摔碎,她的心也碎了,她疯狂了,热昏了似的望着蹲在地上的绿翘,在一片破碎狼藉之中,独她那样亮丽雅致,完好无损。鱼玄机一时妒火中烧,她恨,她不允许这样完美的东西晃动在自己的眼前。她一眼瞥见桌上的镇纸,那翠绿莹然的玉石也太完美,她恨。一把抓过那块玉石,想也不想,照准绿翘的后脑勺,狠命砸了下去……
11
望着一地残破的碎片,望着莲籽粥和着殷红的血,正慢慢凝固;望着俯伏在地的绿翘以及绿翘后脑勺处奇形怪状的模样,鱼玄机不由地神思恍惚了起来。多么幽静啊,一个无声的世界!她的目光被绿翘那双一动不动的手所吸引,一双洁白光滑丰腴的手,好像瓷质一样。右手腕上,那只镶金玉镯闪着晶莹柔和的光彩,富丽而又堂皇!
鱼玄机身子轻飘飘的,静静地飘到绿翘尸体的右边,蹲在那只无生命的手腕旁,久久凝视那腕和腕上的玉镯。她从未发现一个无生命的东西,戴在一个无生命的腕上,会产生如此神韵,如此令人着迷的魔力来。
窗外一阵嘁喊喳喳的鸟语,将她的神智唤醒了,一时,被恐惧所摄住了,猛烈地跳了起来。她使劲推晃绿翘,大声叫道:“绿翘,绿翘,你别吓唬我啊!绿翘,你怎么能真的就死了?……好绿翘,我的好妹妹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她用尽全力将绿翘翻转了过来。绿翘的脸上竟没有一丝血迹,一双幽深的大眼睛睁着,长长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鱼玄机惊喜地呼唤:“绿翘,绿翘!……”绿翘毫无反应。那目光却极其温柔,是那种含忧带嗔的温柔。
望着绿翘的尸体,柔肠百转,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了鱼玄机,她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审视自己这双纤巧秀美的手。这双杀人的手,她伏身在绿翘的尸体上,无比凄惨地哭着,她哭绿翘,像哭着自己,哭着另一个鱼玄机。
玄朴观主闻讯赶来时,观中那些道姑们正在院门口围聚着,议论纷纷。
鱼玄机所住的小院子里,依旧一片死寂。
玄朴一眼看见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满面泪痕的鱼玄机,呆呆地,像泥塑石雕一样,玄朴的到来也没使她有任何觉察。玄朴上去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从不使用情绪语言的玄朴,声音中充满了关切:“玄机!”
鱼玄机吓得“啊!”了一声,浑身打着哆嗦抬起头来望着玄朴,眼睛中注满了惊惧,瞳孔显得大了许多,眼球鼓突,像一对闪着绿光的猫的眼睛。
“玄机,可怜见的,看你都吓成什么模样了。”玄朴理了一下鱼玄机掩住脸庞的一缕乌发说道。
鱼玄机一动不动地盯住玄朴的脸说:“绿翘死了!”声音阴气袭人,“我杀了她,我,杀死了绿翘!我杀人了,杀人了……”她梦呓般地喃喃着。
玄朴望着鱼玄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杀了绿翘!”鱼玄机轻捷地爬起来,对玄朴说:“就用这只手,轻轻一敲,她就死了!”边说边在地上寻找,一眼看见桌案底下的那块玉石镇纸的残块,匍匐在地爬到桌案下,拣拾起来,在玄朴的眼前晃了晃:“就是它,我只轻轻一敲,它就和绿翘的头颅—块儿碎了!”说完,又试图将绿翘尸体翻转过去,但尸体此刻已十分僵硬沉重,她没翻动却喘了起来说:“你帮我一下,我要让你看看,在这儿,脑浆迸裂……”鱼玄机用指头朝绿翘优美地指了指,嘴角微微地一翘,一个灿然的笑挂在了唇边,十分优雅。
玄朴拉住鱼玄机,试图让她安静,“孩子,可怜的孩子,冤孽哟!理智早已远离了你,你昏头了,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没昏!”鱼玄机大叫道,“我清楚得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绿翘她,不自量力,与我争抢韩冬郎,你看!你看!……”她“唿嗵”跪伏在绿翘尸体旁,用力拽过那只戴玉镯的手:“你看,这玉镯多美啊!这本不该戴在她的手上的。”说着就往下捋,“死绿翘,死丫头,你人都死了,还抓住手镯不放啊!”
玄朴见鱼玄机三魂早丢了两魄,急了,“噼哩啪啦”照着鱼玄机惨白的脸狠揍了几掌。鱼玄机愣了好一会,这才定了定神,一眼看清是玄朴,如梦初醒,双臂猛地抱住了玄朴的腿,将头埋在玄朴的身上,大放哭声道::“玄朴观主,我该怎么办哪!救救我,救救我吧!”
“我来晚了,玄机,傻丫头!你不该又哭又喊地张扬,不该让她们知道的呀!”
玄朴将鱼玄机紧抱自己的双手掰开,将她拽了起来,对鱼玄机说:“是你自己坏了自己的事喽!”
鱼玄机此时十分清醒地问道:“―个活生生的人死了,纸里难道能将火包住?”
玄朴莫测高深地笑了:“你不懂,纸里有时也能包住火,只要你包得及时,包得不露声色!”
“你包过吗?”鱼玄机问。
玄朴一怔,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
“我也能!”鱼玄机说。
“太晚了,孩子,太晚了。火已熊熊燃烧起来了。孩子,你必死无疑了!”玄朴的声音吱吱嘎嘎,像观外那棵老树上晚归的乌鸦。
“我一定得死吗?”鱼玄机问。
玄朴沉默。
“我怕,我怕呀!”鱼玄机嚷道。
“我早就劝告过你,不可对男人存有幻想。人生如梦,一场游戏而已。你总是不听话,孩子,你太认真了。你总是为情所困,为才所累,聪明误了你的一生。你栽了多少跟头,却总是执迷不误,不死你死谁?死对你来说,或许比活着更轻松。死,对你来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解脱啊!”
“可我不想死!玄朴,我有满腹经纶,我有睿智的感觉,我能写出盖世之诗作,我能,只要活着,只要生命在,我的诗思便永远如泉涌波翻,我一定会写出比以往更为华美的诗篇,并且传流千秋的。”鱼玄机一口气说了这些。玄朴仍是那句话:“晚了,太晚了!”
“啊!我怕死,怕极了!”鱼玄机后退几步,眼睛望着虚空,哦息的声音说道。
“怕死,怕死!”玄朴的语言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脸上复又一片淡然,“怕死就是鬼!”说罢,扬长而去。
“玄朴,玄朴!”
鱼玄机无助的声音追着玄朴,绝望地回响在静寂的院落里。
12
鱼玄机杀死绿翘的案子发生之后,整个长安城都给震惊了,那几天,街头巷尾到处都可听见这种议论:“咸宜观荡妇妖道鱼玄机杀人了。”
韩偓惊闻绿翘被鱼玄机杀了的疆耗后,匆匆赶到咸宜观,什么也没想,只想能再看一眼绿翘。
韩偓赶到咸宜观时,鱼玄机早在头一天被衙役锁拿到京兆府去了。绿翘尸首经仵作反复验看检测后,已被玄朴安排人将她草草葬埋在乱葬岗中。
韩偓的到来,令咸宜观所有人产生了一种极端的不满和厌恶。这一点韩偓一进咸宜观便感觉到了,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拒绝和排斥的情绪。他伤心,他的心只为绿翘而悲啼,在绿翘生活过的小院周围徘徊复徘徊,眼前晃动着绿翘俏丽的身影,他恹恹无绪地往观外走去,他要去寻找绿翘的坟墓,他要到她面前倾诉他的衷肠和哀思。
突然,一个古怪瘦削的老道姑拦住了他,浑浊的声音问道:“请问尊姓高名?”声音吱吱嘎嘎,脸上挂着莫测高深的一丝笑意,韩偓见了,不禁身上一阵寒冷。
“鄙人姓韩名偓,字致尧,小字冬郎。”韩偓恭恭敬敬地回答,复问道,“道姑是……”
“咸宜观观主,道名玄朴!”
“观主有事吗?”韩偓见玄朴立在自己面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不由地问道。
“尊家的鼎鼎大名,玄朴早有耳闻。今既难得光临敝观,玄朴我有几句话要请教。”玄朴嘎嘎的声音中,有着不容抗拒的权威感,更有一种莫测的玄秘感,韩偓似被施了魔法,跟在玄朴身后,听凭她将自己引领到他所十分熟悉的院落——鱼玄机所住的地方。
韩偓被玄朴引进了鱼玄机的房内,整个房间像从前一样整洁,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韩偓的心忐忑地跳着,他不知道这个古怪的道姑究竞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进屋后,玄朴指了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她自己缓缓地走向另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玄朴瘦削多皱的脸上如覆盖一层冰雪,寒气袭人。只听她浑浊的声音在空间回荡了起来,阴风嗖嗖:“你毁了她们,韩冬郎!你一个人毁了她们俩!”
“你捉弄了她们,惹得她们为你发狂发疯,而你,却没事人一样!”玄朴说。
“我?捉弄她们?”韩偓睁大眼睛说。
“你好好吸着鼻子闻闻,我想,你是不难闻到绿翘身上的血腥味的吧?”玄朴手指着自己脚前的地面,双眸火星进溅的样子说,“就在昨天,绿翘她还躺在这儿呢。她躺在这儿,脑浆进裂……就在这儿,绿翘被两个仵作,两个男人的手摸过来抓过去的验看,死后没得清爽……这一切,皆因她相信了你的鬼话,拿了你那只手镯。”
“老天!我没有捉弄的意思,我确实是诚心诚意的呀!”韩偓分辩。
“诚心诚意?我不懂你们男人怎么会把这种害人的把戏称做‘诚心诚意’。你大概是‘诚心诚意’来见鱼玄机,和她一夜风流的吧?当你用这种‘诚心诚意’占尽了女人的便宜之后,你又‘诚心诚意’对这个女人的婢女示爱,许愿。你一边向这婢女示爱不算了结,一边又向这个女人赠诗抒情,扰得主仆二人心神不宁,魂飘魄荡,你却在一旁冷眼观看,甚至内心正嘲笑女人们的痴情狂态!这就是你所谓的诚心诚意你与鱼玄机一夜云雨,给她留下一些想入非非的口实,然后你反过来写诗作践她,将她比作残花,还不罢休,还要用一丝悬念牵着痴女人的心,你用一个‘惜’字招惹她,却并不惜她,你耍滑头,玩游戏,害死了一条人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想不到?凭着你这份过人的聪明,会想不到?凭着你无数次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会想不到?一夜交往便将一个鱼玄机的处境心态摸得清清楚楚,又表现得入木三分,一首《惜花》搅碎了一个女人的整个世界,这样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