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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头呢?”
严蕊没有接他的话茬,却反问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在何处供职,严蕊知恩,以图来日相报。”
男人支支吾吾道:“这个……没这个必要,没这个必要!”严蕊正色道:“是朱熹让你来诱供的吧?你去告诉朱熹:严蕊无罪,严蕊虽出身低贱,人格却比他高尚百倍。他想让我诬陷清白无辜的官员,办不到。”
原来男子是绍兴府大狱中的一名狱吏。有一次,在严蕊受刑的时候出现过。他以为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严蕊,不会注意到他。谁知严蕊对人的特征记忆有非同常人的本领。这狱吏讨了个没趣,灰溜溜边走边说:“好好好,你等着!”
严蕊扬声说道:“我一直在等着,等着看这位朱老夫子如何收场,等着看他如何发落我,看他怎样向世人交待,等着看他还有什么歪主意陷害好人。”
等着严蕊的仍然是酷刑拷打,两个月内,一再受到杖责,严蕊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躺在牢狱之中奄奄一息。
朱熹见从严蕊身上的确榨不出油来,却又不好放她,只好吩咐中止堂审和杖责。狱医给严蕊草草治了棒伤,便搁下了。另行给唐与正罗列编造了其它罪名,奏了唐与正一本,唐与正被罢了官。
唐与正被罢官之后,反倒无官一身轻,顿觉自由自在起来。他已经从同僚口中得知严蕊在狱中的一切,对严蕊铭感五内,他赞叹她做人的风骨,慨叹她的侠义之气,怜她命运的凄惨,叹她遭受的冤屈和苦难。被罢官后,唐与正与谢元卿一起赶至绍兴府大狱,用银子买通狱卒,到牢狱探看严蕊。
二人乍见严蕊,几乎认不出她了。只见她蓬头垢面,面黄饥瘦,一双大眼睛深深地陷下去,目光悲凉而涣散,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正无力地斜倚在肮脏的墙边。
唐谢二人的探看,使严蕊悲感交加,平日受刑从不哭泣,见到他们,严蕊泪如雨下。
唐与正、谢元卿二人异口同声道:“都是我们害的你。”二人说着,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哀,痛哭流涕起来。
唐与正道:“老天爷不睁眼,这样一位女子平白无故遭此大劫,天理何在呀?”
严蕊道:“谁都不怨,只怨严蕊命苦。”
谢元卿道:“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是好样的,凡听到你的冤情,无不对你同情怜悯,都敬佩你有侠肝义胆,连圣上都知道了你的名字。朱熹的行为受到了上下许多人的谴责,据说最近他要改任别的官职了。这是一个机会,你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了。”
严蕊沉吟半晌,无力地说:“谁知道我还能活着等到那一天不,这段日子,我躺在这牢狱之中,被浑身伤痛噬咬着,想着一生的屈辱,反倒渴望死神早一天降临,一了百了。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像我们这种人,生来命就不算啥,生不如死,活着除了蒙受耻辱又有什么意义?”
谢元卿道:“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坚持住,活下来。你太年轻了,今后的日子还多着呢。等到你自由的那—天,我来接你,你跟我走。”
严蕊摇了摇头:“不,我不会跟你走的,虽然你是真心待我好,但你已经有了一妻两妾,你们的家庭永远不会接纳我这样的风尘女子,和你在一起不可能有结果,这与现在的情形又有多大区别呢?你我相处半年之久,我们的缘份尽了。命里没有莫强求,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果若有自由的一天,我猜想,他或许会来……谁知道呢。”严蕊说完,叹了口气。
谢元卿听了严蕊的话,不再言语,眼泪却汹涌了起来。唐与正说道:“严蕊姑娘且自珍重。我虽官已被罢免,但我有很多朋友都还是说话有些份量的。严姑娘既对唐某如此重义舍己,唐某定当竭尽全力为严姑娘斡旋,你定会早日洗雪冤屈,重获自由的。”
3
不久,朱熹果然调离了浙江。前来接任的乃是岳飞的三儿子岳霖。岳霖任御史之职,其职责专管纠劾事务,检举和处理各级官员违法乱纪案件。岳霖继任之前就已经听了不少人对严蕊一案的各种品评,继任后,仔细审查调阅了严蕊一案的文书之后,大为惊讶。既然与唐与正有关才被抓捕受刑,前后多次堂审却无半点与唐与正有干系的供词,单凭这一点,严蕊就是冤枉至极了,又对她施以如此酷刑,更是冤比海深。他对朱熹一手制造的严蕊一案大为震动,不可理喻。岳霖对严蕊的遭际非常同情。正对此案悬而未决之时,唐与正来见岳霖。岳霖与唐与正都属抗金主战派,许多观点一拍即合。岳霖以朋友的身份问唐与正:“说实话,你反正官已被罢,死鸭子不怕开水烫,事到如今,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你告诉我,你究竟与严蕊有没有关系啊?”
唐与正沉思半晌道:“说心里话,身为男人,对严蕊这样风情万种且又多才多艺的女人,要说不喜欢,才是违心之言哩!但严蕊在我眼中,是不同与别的妓女的。她父亲是死在抗金战场上的,由于父亲的死亡,致使严蕊遭遇了一系列的灾难,使她身不由己被卖娼门,倍受屈辱。我与严蕊相识,也是在朋友的一次宴请中,既已知道了她的身世,见到她总有一种辛酸的感觉,她是那样华彩多姿,多才多艺,从她的言谈举止诗词歌赋中,流露出的都是与妓女身份截然不同的高雅美好,面对她那一双忧郁动人的眼睛,你便只想要去安慰她,保护她,任何想占有她的欲念都会令我感到卑鄙。当然,我说的仅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因此我和她交往只限于精神上。说来你或许不相信,每当想邪事时,在她的背后,或是从她眼睛的深处,觉得另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那是她父亲苍凉的目光,看了令人心碎。”
“听说你赠给她不少东西,那次赠绢是怎么回事?”岳霖问。
唐与正回答:“那是我任台州知州后,第一次设宴款待故友,为了助兴,我想到了严蕊,便派人请她来。都说她作词又快又好,我却没亲眼所见,出于好奇,就以咏红白桃花为题命她即席赋诗。严蕊果然很快便吟咏出那首后来被许多人传诵的《如梦令》。”
岳霖点头道:“这首词我知道。”他略一沉思咏道:“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唐与正连忙道:“正是这首词。当时有好几位咏红白桃花的诗词,唯这一首别出心裁,词中通篇未道桃花,只借用陶渊明《桃花源记》的典故,一个‘武陵’,既写了桃花,又写了宴饮者的风雅。语意双关,人花互醉,既十分贴题又写出了浓浓的情调,展示了严蕊超凡的才智和修养。在场的人,无不赞赏,我就是在那天散席之后,将韩元吉兄赠予我的细绢,转赠给严蕊。因我本人不绘画,留这种绢也没用,我赠她细绢,除了想要物尽其用之外,主要是表示我对她的知音之情,仅此而已。没想到朱熹竟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岳霖自语似地说:“这女子真是奇才!”
唐与正说道:“这样一位女子,却蒙屈含冤遭受如此迫害,作为一名正直的官吏,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不管不问,将错就错到底么?”
岳霖听着也不言语,只把头点了几点,不几日,便是元宵节,许多官吏来到天台与岳霖一同赏灯贺节,在这些官吏中,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人,自言是皇室近亲,开宴前,与岳霖密谈了好一阵子,岳霖命人将严蕊从狱中带来,令人去了她的刑具,又让她坐下,对她道:“都道你诗词作得快捷,今天本官不想再询问你,你有何想法,可以以词直抒胸臆!”
严蕊见新长官命她作词自陈,又见去了刑具,和言悦色,言语中明显带有赞赏同情意味,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刹那间,严蕊悲感交集,千思万绪奔腾翻滚在心头,又似打翻了五味瓶,尽是酸甜苦辣滋味。她只用瞬间的一回首,便把一生尽都参透,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能够摆脱掉这一切噩运,只愿做一个清白自由的人哪!若如此,哪怕是浪迹天涯,也是情愿的了。就这样,一首《卜算子》便成了,只见她提起案上的笔来,一挥而就: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岳霖从小受父亲岳飞熏陶,对诗词甚为喜好。他读了严蕊的诗词,非常感动,认为这是一首浑然天成的“天籁之作”,他敬佩严蕊此时既不诉冤情,也不求怜悯,而是断然道出并非喜爱这种卖笑生涯,认为大概是前世因缘有误,既表现她的自信,又表达了她的愤怒和冤屈。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岳霖将这两句反复咏诵了两遍,深知严蕊是在请求自己为她做主。是呀,她一个弱女子,只能听凭命运的摆布,又能怎样呢?
词中,严蕊将自己对往昔生活的哀怨厌弃,对自由生活的向往憧憬,既有对不幸生活的抗争,又有对美好未来的渴求,表达得那么强烈。整首词写得轻巧自然,恰到好处。
岳霖当天便打开金笼放鸟飞,将严蕊释放。严蕊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新长官释放,自由来得仿沸太快,她似乎还无所适从,懵懵懂懂地走出衙门口,这时,一双大手有力地从身后扶住了弱不禁风伤痕遍体的严蕊。严蕊一惊,回头一看,热泪喷涌,一头扎进那人的怀抱。
“那儿已备下两顶轿子,咱们走吧。”那人说,严蕊问:“君欲何往?妾欲何往?”
那人道:“那里有鲜花四季不败,可供你‘山花插满头’。怎么,还问归处吗?”
那人用轿子接走了严蕊。
严蕊即从良,从此安度—生。
六十六疑案
杀人犯以原告身份出现,到府衙喊冤告状,昏官一路混追,滥施酷刑,衙役杀人造假,瞒混交差,致使冤魂啾啾,回生无术,此等荒唐案件,发生在元世祖至元九年,蒙古贵族专权统治,汉人备受歧视的时代。此案奇中称奇,案中有案。此文根据元《至治集·工狱》《淫妇杀夫制造冤狱》等文撰写。
1
元世祖忽必烈于至元九年建都燕京(今北京)。蒙古奴隶主入主中国,为确保他们在政权中的主宰地位,统治者实行民族歧视政策。在统一国家过程中,大肆掠杀汉人和南人,唯独不杀工匠。他们将俘获的工匠们集中起来,编成十人或五人小组,每组设一工长带领做活儿。这些工匠被统称为“匠户”,专为皇帝和蒙古贵族服务。匠户们大都没有姓名,这是因为朝廷制度中规定无官职的老百姓不许取名,只以父母年龄相加得数外加排行数为己名,因此,匠户的名字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使用符号:四十八、五十一、七十二、五十五等等。
当时的都城,无数工技作坊均由这些无名工匠们操作,生产的物品统统为皇帝和蒙古贵族们所用。那些名目繁多的局,遍布京师大都,如焚象局、出蜡局、鼓铸局、金银局、玛瑙玉局、玳瑁局、珠翠局、泥瓦局、布局、木局、石局、刀子局、油漆局、帛铁局、牛皮局、销金局等,这所有的局所生产的各类生活消费品以及服务项类全被皇帝和蒙古贵族所垄断,工匠们所得报酬甚微,并且随时都要受到蒙古人和色目人的欺诈。汉人、南人被他们无故欺负甚至伤害不被重视,而汉人、南人的反抗有时倒要受到严刑峻法的惩处。
这个案子发生在当时的一个小木局中,起因很简单。有一个十人小组的工长名五十一,和一名工匠六十六发生纷争之后,两人憋着一口气,谁也不理睬谁。一块干活的工匠们见他们天天一块干活,出来进去的不说话,连带着大家都不痛快,疙疙瘩瘩的难受。大家出于好心,认为都是出汗力做苦工的人,又没仇没恨的,不过口舌之争,磕绊了几句,不值得生气,更没必要僵局,全小组的工匠每人都凑了份子,买酒买菜,劝工长五十一在自家设一酒局,与六十六调解和好。五十一性情倔强,脾气火爆,起初不同意:“我还反过来巴结他不成,我没这份工夫!”
“工长,大家都热巴巴凑了钱,酒打好了,菜也现成的,不过就在你家借个地方,大家聚聚。你大肚能容事,能撑船,都是穷弟兄,活得都不容易,何必呢?为芝麻粒大的小事得罪一伙好人?”
大家众口一声都这一个意思。五十一只好点头答应了:“既然大家想凑乐,我也不便泼凉水扫大家的兴。”
五十一让老婆多做几个可口小菜,虽说五十一老婆嘟嘟囔囔极不情愿,也还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切准备停当,傍晚收了工,大家都准时来到五十一家,独不见六十六。大家左等右等他人不到,五十一脸便长了:“我说不用大伙操心吧?这不,六十六还是不讲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还让老婆骂下作,你看图个啥?”
工匠五十五这时站了起来说:“我去六十六家一趟,我就不信他不识时务不知好歹,这点面子不给大家。”说完,风风火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