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三承若无其事地说:
“不不,这告示是我们几个贴的,做做样子罢了。这姓蓝的徒有虚名,稀松一包枣,酒囊饭袋而已!”
“真人不露相,你要看准喽,听普宁的朋友说,姓蓝的软硬不吃!”
林三承淡然一笑:
“舅舅有监生身分,又是官府封的总约长,早就是台面上的人物了,从黑道走上了白道,还有什么可畏的!这些年来,舅舅镇守西南,独断一方,声名远扬,不是支森那个老混蛋当县令的时候了,不管姓蓝的什么脾性,即便再嘎咕,也不敢小觑舅舅!趁这个茬口,舅舅应该前去拜见他,也好探探口风。”
马鸣山颔首:“我也考虑过,只是……”
“舅舅何必多虑,还有您外甥我呢!我在衙门里混了二十年,大小是个头儿,衙役捕快,哪个敢不听咱的?就是县尉、县令,也得让咱爷们几分。谁敢跟舅舅过不去,我先把他的爪子抹了!”
“有外甥这条内线,自然放心。”马鸣山浅浅地抿了—口茶,“按理说,新官上任,照理该去衙署点个卯儿,也好借机观察一下他的动诤,如果他姓蓝的是个明白人,就会与咱爷们挽起手来,如果他是个糊涂蛋,也可能跟咱爷们作对,那咱也不怕!文有文韬,武有武略,该咋掰就咋掰!”
林三承手摆得荷叶似的:“不是您外甥我谅仗着破鞋不扎脚,跟咱爷们过不去,他姓蓝的还没长那个胆!他新来乍到,口袋里装牛梭头,还没摸清弯弯在哪里,巴结舅舅还来不及呢,怎敢捅老虎的鼻孔,惹舅舅您打喷嚏?再说,这会儿您去拜见他,就是给他面子,他敢怠慢?全县人眼睁睁瞅着,对舅舅的威望也有好处。
马鸣山连连点头,决定第二天拜会蓝知县,不骑马不坐轿,抄水路进城。要林三承当心迎接。林三承喏喏连声,保证万无一失。
饭后,林三承匆匆告辞。
6
第二天上午,马鸣山带四名保镖来到县衙。翁馗、林三承、丁户光早迎了上来,一迭连声地招呼:“马总约长,请!蓝大人刚刚升堂,正按十三部约保名册点名呢!”
林三承暗里用肘碰了碰马鸣山,悄悄说:“舅舅放心。”然后招呼四个保镖到茶房喝茶。翁馗、丁户光带马鸣山来到大堂门口。只听蓝知县高声问道:“未到的几个?”
“三人。”
蓝知县甚是恼怒:
“这三个人好生无礼!是跟我蓝某人作对,还是跟朝廷作对?这三个不到卯的都要査査,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案在身?”
马鸣山一听有点犹豫,瞻前顾后不敢前进,翁馗催促道:“蓝大人正等你呢!”
马鸣山还想抽身,就在这时,丁户光抢先一步,高声叫道:“秉大人,马监生到。”
乌龟脑袋伸出来了,没有再缩回去的可能,马鸣山只得跟着丁户光走了进去,深深一揖,立在堂口。“你是监生马鸣山?”蓝知县问。
“对。”马鸣山镇定地答。
蓝知县满脸堆笑:“很好很好,本县正有要事跟马总约长商量。”回头对翁馗、丁户光说,“先安排马总约长用膳,待我把几件事情安排完了,再跟马总约长叙话。”
马鸣山随翁馗、丁户光走进衙署偏厅,酒席已经摆上,传话招呼四个保镖,有人回话说:“林班头给马总约长准备了两担干果,四位镖师跟林班头抬干果去了。”
马鸣山心想,弄那么多干果干什么?因是亲外甥林三承孝敬的,也并不犯疑。
酒菜十分丰盛,翁馗、丁户光等四名衙役作陪,执礼甚恭,觥筹交错,直吃到太阳平西方才散席。这时,蓝知县匆匆赶来,与马鸣山打了个招呼,正要叙谈,身后有人禀报说:“渡江的转运盐使司到!”
蓝知县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去就来!”回头命令翁馗、丁户光等,“侍候马总约长西厅用茶。”
马鸣山随着翁馗、丁户光等转入西院,穿过一条铁皮包裹的大门,房屋变得矮小灰黯,因带了几分酒意,头脑不太清醒,并没看出什么。当走过一道镔铁栅栏,他感到不对劲儿,警觉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西客厅呀!请,里面请。”
再往前进,便看见一扇黑黢黢的牢门,马鸣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混蛋!”马鸣山喊着,掉头就跑。
翁馗早已横身拦住,这时嘎嘎两声刺耳的锐响,刚刚穿过的那两扇铁门同时关死,马鸣山知道,不经过一场恶斗,要想逃出这牢笼,万万没有可能。于是,撕下长衫,背靠着一堵墙壁,两眼瞪得铜铃似的守住三面,拉出一副困兽犹斗的架势。翁馗、丁户光等人一个个蹲身收拳,紧紧盯住自己的猎物,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双方对峙了足足一袋烟的工夫,马鸣山率先出招,一个饿狼掏心,直奔丁户光扑来。丁户光轻风一闪,马匪扑空,单拳砸在悬挂着的名牌上,一寸厚的红桐木名牌,咯喳喳碎成几瓣。马匪离了背倚的墙壁,已被丁、翁等四人团团围在核心,有几分着急,顺手抓起一个生铁火盆,这玩艺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的分量,马鸣山力大无穷,像抓起一个菜碟,死命向翁馗头上盖去。翁馗不敢怠慢,以攻为守,一个黑狗窜档,顶向马匪的下处。马匪立足不稳,顺势来个地堂滚,挺身起来就是一招旋风腿,直向丁户光等三人扫去。
“好身手!”三个人吃了一惊,好在都有一身轻功,旱地拔葱,轻轻蹲在屋梁上。几乎在这同时,马匪双臂一抡,嚓!嚓!嚓!甩出三只金镖。
“不好!”只听一声大叫,三人翻身栽下屋梁。马匪得意,折身再扑翁馗,只觉得脚下一绊,把持不住,咕咚,栽倒在地上。翁馗、丁户光等四人同时扑上来,将马鸣山扭住。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给马匪戴上手铐脚镣,将他推入牢中。
原来,前一天林三承已将马鸣山身藏飞镖的秘密告诉了翁馗、丁户光等四人,四个人早已作了准备,当马匪飞镖出手,四个人佯装中镖栽下,这时隐藏在暗处的两名捕快拉动早已准备好的绊索,一举将马匪擒获。
马鸣山被关入铁牢,脑袋全气青了,没想到小河沟里翻了大船。他大骂翁馗、丁户光等人:“孬种!是汉子咱们单打独斗!”
接着骂蓝县令:“姓蓝的,你是耍弄阴谋的小人,看你能把我马老爷怎么样?有朝一日我花钱买你的狗头。”
骂了半天,他才想到诱自己落网的关键人物是自己的亲外甥林三承,于是,他的嗓门提高了一截,骂得更凶了:“林三承你个挨千刀的,你得了姓蓝的什么好处?把你亲母舅卖到牛伙上了!我操你八代袓宗,只要我马鸣山跨出这个牢门,我先灭你林家满门!……”
牢子给他送了一碗高粮糁子糊糊,马鸣山横眉竖目:“拿狗食喂我?老不死的,你也不是好东西!我不吃!”夜幕降临。马鸣山口干舌燥,无力再骂了,兀自蹲在牢房里喘粗气。想想前一天林三承那番甜言蜜语,恨得牙根痒痒,后悔得直撞墙壁。正在暗自发狠,忽见远处飘来一盏灯笼,灯笼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蓝”字。马匪知道,蓝鼎元来了。隔着栅栏门,蓝知县讯问马匪:“马鸣山,为什么拘捕你,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你作了多少案,还能记清吗?你是如何筹划抢劫陈记绸布店的?只要你能和盘托出自己的罪行,就会得到宽宥。”
马鸣山拧起脖子,梗梗的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教我拿屎盆子往自己脑门子上扣,没门!姓蓝的,别画圈子啦,你打算如何发落我,说吧!”
“这就要看你如何做了。洗心革面,可以生;顽抗到底,必然死!”蓝知县说。
“不要忘了,我是有功名在身的监生!”
马鸣山不肯示弱地说。
蓝知县轻轻哼了一声:
“不错,你是监生,更是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马鸣山嘿嘿冷笑:
“大盗也好,小盗也罢,又能怎样?我琢磨,在潮阳这块地面上,没有咬狼的犬。”
“马鸣山,我劝你不要犟,犟到最后会出拧的!要为自己想一条后路,不能剃光了头往茬子上碰噢。”马鸣山仰面大笑:“支森怎样?梁老斜怎样?他们一上任就狠吱吱地要捉我拿我,结果又翻又跳,折腾了两年,到头来还不是丢盔撂甲滚出潮阳!你蓝大鼻子比支森、梁老斜又怎样?难道你能尿过一丈二尺高的墙头去?!”
蓝知县眯细的眼睛突然睁开,两块硕大的白色眼仁冷森森的,划下一道亮光:“孝帽子不扣到你头上,你是不会哭爹的!不管支森、梁老斜怎么样,我蓝某人一身糙皮,就要跟你马鸣山蹭蹭,就算你是块生铁,我也要把你磨明喽,要教你知道知道,婆婆也是娘!”
7
傍晚时分,林三承来书房向蓝大人禀报,马鸣山带来的四个保镖,被灌醉之后,投入了监牢。一切秘密行事,无人知道。
蓝知县十分满意,令林三承带人速去峡山,乘贼人不备,将胡其昌、马阿一、刘阿芹等拘捕。蓝公又派人去林八渡,传水保方东升来衙,务必在第二天午时前来到。
第二天午时整,蓝大人升堂,堂口左边站着马鸣山,右边跪着胡其昌、马阿一、刘阿芹等匪徒。书办高声朗读陈记丝绸店店主陈开发的诉讼状,刚好水保方东升赶到,又把当时捕贼和放贼的详细经过讲了一遍。胡其昌、马阿一、刘阿芹等供认不讳,只有马鸣山昂首不理,醉死不认那壶酒钱。
“这几年我马鸣山的名气大了,峡山、贵屿一带的蟊贼都冒我的名义作案,胡其昌我根本不认识,陈记绸布店失盗案与我马鸣山毫不相干,请蓝大人明察。”
“既然此案与你无关,胡其昌等六贼落网后,你如丧考妣,骑马赶到林八渡,威赫恫吓,逼着水保方东升放贼,这是为了什么?”蓝知县紧紧咬住不放。
“刘阿芹跑到三马镇见我,哭诉他们被水保方东升陷害,恳求我救助。我出于侠义之心,救出了他们,没料想他们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反而狠狠咬了我一口,诬我是主谋。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蓝大人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吗?”马匪当面说慌,毫无愧色。
蓝知县知道遇上了难磕的钉子,索性平下气来,不愠不火地说:“马鸣山,你是啄木鸟叼碌碡磙,光仗着嘴硬!你主谋此案,不但有人证,还有物证,案发三天前,你亲手交给胡其昌一张陈记绸布店的路线图,现在这张路线图还在我的手上。”蓝知县命衙役将图纸拿到马鸣山面前,让他辨认。
马匪神情有些慌乱,刹时又镇静下来:
“不!不!我从没到过陈记绸布店,更没有画过什么路线图。”蓝知县命胡其昌与马匪对质。胡其昌黑豆眼滴溜溜乱转,装出满腹委屈的样子:“若没有马鸣山主谋,我怎敢犯下这样的大案!姓马的,天地良心,你说过的话不能不认账呀!作案之前的第三天,你找到我,交给我这张路线图,要我火速动手。我们打算半夜进城,你说这是罩住的鱼,何必小手小脚,半夜不得眼目,还是白天干,出了事有你姓马的兜着。既是你马鸣山收铺,我们几个就放开了手脚,大白天停船出水……我与你马鸣山是二十年的玩友了,光屁股就在一起,你怎能昧着良心说不认识我?……”
“姓胡的血口喷人!”马鸣山拧着脖子大喊。
蓝知县大喝一声:
“马鸣山!给你脸面你不要,你仅仅主谋抢了陈记绸布店吗?申记瓷器店、汪记古玩店、顾记珠宝店等六家失盗大案,都是你的主谋,你还不知死了是鬼?”
尽管心里发虚,马鸣山依旧口瓷牙硬:
“十年前,我马某人就从黑道走上了白道,身为总约长,维持着一方治安,也是台面上的人物了,怎能做那些违法之事呢?蓝大人所说,全是刁民的诬陷。”
“胡说!你对抗县衙、炮击官兵,也是别人诬陷吗?你贪污税款、克扣皇粮,也是别人诬陷吗?你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也是别人诬陷吗?你不要自以为十五年的鸭子游遍江河不湿毛,这一回不是那一回,你遇上了我蓝某人就是遇上了克星!没有弯肚子,不敢吞你这把镰刀头,你就是块不方不圆的石头蛋,我也要把你挤出油来!”
无论怎样训斥,马匪闭了嘴眯了眼,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蓝知县心头火起:“看来,不给你几个盐疙瘩尝尝,你不知道海是咸的。来人,抬刑具来!”
一见夹棍、拶索撂在面前,马鸣山一屁股坐在地上,装神弄鬼地说:“我是监生,怎能随便用刑?”蓝知县气愤地说:“你是三十年的老贼,拒捕已久,残害百姓无数,太平以治定为效,百姓以安乐为福,不治你这种恶人,就是对苍生黎民的残忍。俗话说,疯老了自死,也是你活到头了,老天让你碰上了我。
“我现在审讯的是贼,不是监生。治盗贼而不用刑,天地间岂有这个道理!”
马鸣山低头不语。蓝知县喝令鞭笞,衙役照着马匪的脚踝处抽了三十鞭,将他打倒在地,又将其拽起,强制他跪在大堂上。
大清律规定:凡有功名的人物,官府不得对其随便用刑。如必须用刑,要事先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