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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将儿子的心愿向姜思柳挑明了,谁知姜思柳乜斜着眼冷笑了一声:“姨妈不怕我这桃花眼将骆哥克死么?”
“你……”蒋氏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恼羞成怒:“柳儿,你从十三岁起就是我养着你的,俗话说一个姨妈半个娘,你娘如今不在了,我就是你娘。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姻姨妈做主就这么定了。”
蒋氏说完转身就走。
姜思柳已由十六往十七数了,这正是出嫁的年龄。自从玉米地之后,随着年龄的成熟,她的心眼儿便如土壤底下深埋的树根,不动声色地发达着,盘盘道道,全转在了对许骆中报复的快意中,虽然她渴望与他亲近,但看到许骆中被自己拒绝时的沮丧的神情更令她感到畅快。初潮时埋下的恨意让她对许骆中变得冷酷无情。平日姨妈有关“桃花眼”的论断也无形中刺伤了她,如今姨妈提出这桩婚姻,令她心绪烦乱却没能力拒绝,况且姨妈已一锤子定音,姜思柳只好听天由命了。
蒋氏与老伴以及几个出嫁的女儿商量婚娶之事,一致认为,让他们独立过日子较为合适,蒋氏的意思是:这婚姻是她极不情愿的,为了儿子才勉强答应,对姜思柳从心里不喜欢,与其住在一起不舒心,不如及早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最后决定将村西头那栋老宅院收拾一下给他们住,那里有三间堂屋三间西屋。
一天,许骆中独自去了老宅院收拾零碎活,蒋氏有意无意将姜思柳喊过来说:“柳儿,你去西边新房看看收拾得怎么样,顺便喊骆儿回家吃饭。”
姜思柳叩开院门,许骆中喜出望外,关上大门,小院静静的。许骆中对她说:“柳儿,这就是我和你的家了,好好看看吧。”
当他们双双站在新房的雕花大床前,望着耀目的红红绿绿的褥被,许骆中趁姜思柳不备,强迫自己暂时收了怜悯她的心,与自己的软弱作了一次抗争,以他前所未有的鲁莽和蛮横,提前将姜思柳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媳妇。
这场战争在两个人的脸上印下的印记,蒋氏是不难发现的。蒋氏的心咕咚一沉,寻思道:“儿子怕是在劫难逃了。”
婚礼如期举行,这是蒋氏身不由己中犯下的第三个错误。三年后,当她抚着许骆中的棺材痛哭时,想到这一切,心如刀绞,追悔莫及。她连叫着:“儿呀儿,是我将你推进了棺材里的呀,娘糊涂呀……”
许骆中娶姜思柳,便注定了他早夭的命运。婚后,许骆中夜夜被女人缠着,搞得元气大伤。过了三年,不见一男半女的面,许骆中得了一种罕见的病“脱阳病”,最终死在女人的肚子上。
许骆中死后,年方二十出头的姜思柳在畅快淋漓的哭嚎之后,迅速地走出被死亡所笼罩的阴影。当人们再看见她时,被她那妖妖媚媚的艳丽震慑住了。俗话道:要想俏,一身孝。姜思柳穿一袭白色衣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狐媚之气,脸上艳若桃花,霜雪般的衣裙下,一对尖尖的小脚一走一咯噔,使那衣裙翩翩然,所到之处,必有男人注目,她不用看也能捕捉住男人的气息。
姜思柳在那张雕花大床上睡了两个月,少了男人的滋补浇灌,她成了旱地的禾苗了。白天再见男人时,少不得故作少女状,搔首弄姿,轻佻地启动着小脚跟,夸张地咯噔出可怜兮兮的孤独悲凉来,将腰肢款摆,胸前便闪烁出扑朔迷离的浪荡来。
那阵子,梨树沟的男人们给姜思柳撩拨得想入非非东倒西歪,男人们只要聚堆,三句话下来,便扯开了姜思柳,满嘴荤荤素素粗细长短,将姜思柳身体细细地品味,会餐似的替嘴过生日。
“那俏寡妇肉皮迎风透亮,真水嫩呀!”光棍二锅头叹道。
外号刘杆子咽了口唾沫说:“那胳赙腿软得跟棉花似地,睡上去什么男人不死哟!”
“我说杆儿,别光说不练,有本事晚上翻墙头进去试试不就结了么?
“那敢情好了她了,管保让她还想下回,要不就不叫杆子啦!”
“杆子,别吹牛,怕你还真不是那娘们的对手,弄不好折了杆子抱头鼠窜。”
“人说刀对刀来枪对枪,你木杆子就别往铁砧上磨,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王三通说得一班光棍直乐,刘杆子说:“你个小舅子王三通真能胡扯!”
王三通神秘兮兮地说:“咱天天张口闭口‘那娘们’多乏味儿。我给那娘们另起个名,专供咱哥们乐的。你们想想,那娘们像不像一样物件?”
“啥物件?”
“你们瞧。”王三通边说边学姜思柳小脚跟走路,直胳膊平掌,屁股乱摇:“白衣白裙一穿,像不像一只大白鹅?大白鹅这名字怎样?”
大家哄然大笑,光棍二锅头跳着脚骂道:“娘的个龟孙子王三通,你他娘的真想得出。”
从此,“大白鹅”取代了姜思柳的名字,十里八村的,没人不知道大白鹅的。
2
布告贴出的第二天,县衙外来了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拉住一个衙吏说要见知府王大人,有急事相告。衙吏便将老头引入后堂,老头见到王耀宗,跪拜说:“拜见大人。”
“你是何人有何事秉报?”王耀宗道:“请起,看座。”
差役搬过一只骨牌凳,老头大模大样:“不敢当不敢当,多谢知县大人!”坐下之后方说道:“草民乃湖莲村宋复安家的仆人,与梨树沟邻村。”说着两只细眼皮飒飒的往左右瞥忽瞥忽,迟迟不肯开口。
“有话直说,无需多虑。”王耀宗鼓动道。
“是这样的,前天夜里,我家主人宋复安从外面回来,是我给他开的门,当时我问:少爷回来啦?……”
“等等,这宋复安有多大岁数?怎么一会儿主人一会儿少爷的混叫?”王耀宗打断老头儿的话。
“这话若说起来便远了,长话短说吧。宋复安今年二十二岁,是我现在的主人,我这主人里里外外光棍儿一条。我是他爷爷在世的时候给他家当仆人的。他爷爷当年是个进士,他家门楣上现在还挂着进士及第的匾额呢。当年宋家很是兴旺风光过许多年月哩。到他父亲这一辈就不行了,家业都给抽大烟抽空了,他父亲四十来岁抽死在大烟灯下,他母亲不久也随即跟着去了。宋复安从小失教,叔叔大爷也不管他,他便自暴自弃,吃喝嫖赌,放荡无度,将数百亩田产卖得只剩几十亩。我们几个老仆人,因受他父母之托,继续留在宋府伺候他。多年称呼少爷惯了,因此我对大人您说时,便称他主人,到他面前,我们称他少爷。主人他……”
“那晚宋复安回家是什么时候?”王耀宗打断老头儿的喋喋不休问道。
“鸡叫了几遍了,大概接近五更天吧。”
“嗯,接着说,你给他开门,问他什么话?”
“我给他开开门,黑灯瞎火地看不清,影影绰绰地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我问他少爷回来啦。他不说活也不吭气,喉咙像被痰堵了,齁喽喽响,我纳闷哪,心想少爷今儿怎么啦?我就开始留意起来,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点亮了灯。灯光下,我再一看少爷,吓得我心猛跳了起来。”老头儿说着捂住心口,似乎心又猛跳起来了。
“怎么回事?”王耀宗问。
“只见少爷满脸是血,鼻青脸肿。这都不吓人,吓人的是,他那根油黑闪亮又长又粗的辫子……”
“辫子没了?”王耀宗急问。
老头儿大腿一拍:“哎,对!辫子没了,让人抹根齐截截给铰了。大人您是知道的,咱大清朝男人最值得骄傲的是什么?是辫子。男爷儿们丢了辫子,人就知道不是奸夫便是淫棍。我当时想,八成我们这活宝又摸哪家女人门鼻儿,给人捉了奸,剪了辫子。我问他,‘少爷您这是怎么啦?辫子呢?怎么变成个二刀毛啦?’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我,眼泪就哗哗地流将下来,光张嘴不出声。我看他那样子又不由得可怜他了,他一个劲‘呜呜’用手指嘴,我给他倒了碗水,他一把打翻了水碗……”
“他喉咙究竟怎么啦?”王耀宗企图栏住他的话头。
“后来我又给他打了盆水,给他将脸上的血污洗净了,又问他‘少爷您这是怎么啦?’他就是说不出话来,又捶胸又跺脚,又拽那被剪成二道毛子的头发。不拽还好,一拽发疯了一般,拿头往墙上直撞。我拉住他说,少爷呀,咱今夜啥话都不说啦,啥事也莫想了,睡觉吧?”
“他睡啦?”王耀宗问。
“睡了。”老头儿两手一摊。
“他到底说话了没有?”王耀宗大着嗓门一声吼,把老头吓得从骨牌凳上跌坐在地上。
“起来说话,别绕弯子啦?听你说话要急死人了。”
“是,大人。”老头儿从地下爬了几爬方站起来,复又坐在骨牌凳上。
“主人他从此没再说过话,想必哑了嗓子了?我们几个老仆人都纳闷了。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们老哥儿几个心里都挺畅快呢。大人你要问了,为啥主子落难奴才畅快,人家平日拿饱饭给你们吃,难不成喂狗了?不是的,你是外人不知道内情,我们这个主人哪,实在叫做万恶,平日也就是还没掐掉咱老哥儿几个饭食,除此之外,我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伺候他,连屁股都要我们给他揩,他却从不把我们几个当人待,对我们没称呼还不说,喊我们做事跟唤狗差不多,要么拍巴掌要么跺脚,一不顺心张口就骂‘老混球’。你听听,你要是摊上这么一个主人也叫你‘老混球’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么?”
“那么,你今儿个来……”王耀宗一句话没问了,老头儿嚷嚷道:“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人要找的杀人凶手肯定是他。告示上面不是写着嘛,寻找杀人嫌疑犯,男子丢辫子的吗?再说,邻村大白鹅被杀时间,正是这小子头发被剪嗓子变哑那夜。”
“既知如此,为何迟迟才来举报?”王耀宗道。
“这……”老头儿迟疑了一会儿,脸上闪着一丝羞涩,屁股便离开了凳面,膝头接着就软溜了下来,直撅撅跪在了王耀宗面前。
“大人,小的有罪。小的确实在大白鹅被杀的第二天便知道了与宋复安有关联。小的也曾到梨树沟去看过,当时仵作正在验尸,我挤到面前看到了那根辫子,正是宋复安丢的那条一点没错。当时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我回去与老哥儿几个商量了半天,老哥了几个都说这小子活腻歪了,也是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这小子经常不回家过夜,还往家里带野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出尽花样,连门有时都不关,弄得我们老哥儿几个不敢睁眼不说,还心里不得安宁……噢,说远了,老都老了,还有时看不透。前几天,这小子不知何故,左手的小拇手指头短了半截。我们老哥儿几个打趣说,咱这主子可好了,不丢东也不丢西,单丢身上的物件,不知裆里的货色还齐全不?大人,我今儿来是举报的。这小子虽说恶,有他在一天,却有咱老哥儿几个热饭碗端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有吃有住,猛不丁举报了他,我们哥们几个怕不好办。”老头绕着,话说得含含糊糊。
“你有话照直说,别吞吞吐吐,呕不出屙不出的。”
“大人,说出来你莫怪,还不都是见告示上写着的那话‘知情不报罪加一等,知情举报赏银三百’我们老哥儿几个又商量了,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蝼蚁尚且贪生呢。这三百两银子也够做个小本生意了,晚年糊口活命算是有指望了。大人,小人就是为这来的。如今我这报也举了,您看……”老头儿说到正题上了,拿一双眼直直瞪着王知县,半张的嘴角挂着一丝口涎。
“大人,小的不摸着白花花的银子是不能起来的。那老哥俩还眼巴巴等我拿银子回呢。”
“嗷?我这白花花银子就这么随便让你拿走了?你也想必知道这么个理儿:不见兔子不撒鹰。我这边人犯还没见影,八字不见一撇,就凭你这空口说白话,银子就给你拿走啦?你当这是银库呀?”王耀宗调侃地笑说着:“说不定你来举报这功夫,宋复安早逃没影了呢。”
老头儿一听乐了:“我早想到这一点了,临来时,我就叫他们看好大门了,再说,他顶个二刀毛子的头往哪边跑?这小子如今是死鳖难鼓盖,飞鸟落笼中,大人您哪,提溜人犯好比是探囊取物,手拿把拤。”老头儿作了个骑马蹲裆式,两手一比划。
王耀宗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便收住话说:“这样吧,我这就派两个捕快与你一起去将宋复安缉拿归案!”
3
裴嫣从恶梦中醒来,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她再也睡不着了,刚才梦里的情景萦绕在脑际:大白鹅手中舞着那根辫子,向她直嚷“我不要我不要,快给我解下来。”然而那辫子像活物一般,自动缠紧在她雪白的胳赙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自从大白鹅事发后,这些天,这里一直熙来攘往人流不断,惊官动府热闹非凡。裴嫣却不敢出去观看,有时隔着门缝往外看看听听,总是心惊肉跳,对面的血腥味直冲她的脑门。她奇怪看热闹的那些人怎么对此无感无觉的,而她自那天夜里便一直被这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