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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以回家,他还不能一个人生活。”
“那,你说该怎么办?”爸爸问,“他既不能回家,又不能去住养老院……”妈妈生气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留他在家里一段时间,然后再看看……”
“然后再看看?你以为,以你爸爸的生活方式,他会习惯住我们这种公寓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爸爸耸耸肩,往外走去。
“每次都是这样!”妈妈总结道,一脸悲伤的样子,“如果是他的父母,就什么都可以了……就连那条狗都没关系。”妈妈只要说到福乐皮,就开始生气,一发不可收拾。
我突然有个主意:“我们可以把阿凤带过来啊,这样外公就肯来了。”
“阿凤!”妈妈大叫,“我们要怎么安顿它?”
我说,如果爷爷奶奶可以把福乐皮留在家里,那我们当然也可以把阿凤接过来。阿凤比福乐皮聪明多了。
“没错儿!”妈妈说,“不过,你要和外公一起照顾阿凤,我可不管。”
我向她发誓,我们一定会好好儿照顾阿凤的,她一点都不需要担心。我对爸爸发了三次誓,不过他还是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最后我不得不对他说:“如果阿凤吵到你,你可以把我们三个都赶出门。”最后爸爸终于答应了。
“好吧,那我们就收留那只鹅吧。还好它不是一头牛!”
爸爸有时候也蛮幽默的。
在外公出院的前一天,我和妈妈一起去艾米利欧那里接阿凤回来。我们在院子里找到它。它看到我们的时候,高兴得直拍翅膀,嘎嘎叫个不停。
“它怎么了?”对鹅一点都不了解的妈妈问:“它要跳到我们的脸上来了!”
阿凤看到我们非常高兴。我跟它说,我们要带它去外公那里,它应该先去洗澡,因为它看起来实在太脏了。它完全明白我的意思,走到河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从河里跳出来,抖抖身子,钻进车子里,在后座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真是不可思议!”妈妈叫出声来,“它比那只狗要聪明十倍。”
回家后,我帮它打了个漂亮的红领结,提了一个篮子和一个食盆,带它到阳台。
第二天,当我放学回家时,外公已经在我们家了。他在我的房间里坐着,把阿凤抱在腿上。
“外公,您回来啦!”我大叫着跑过去抱他。
外公笑了,想要站起来,可是怀里的阿凤太重了,使他站不起来。他瘦了很多,而且看起来比以前苍老许多。我知道,他再也不可能爬到樱桃树上去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很难过。“不要吵外公,他现在要休息。”妈妈一边说,一边帮外公脱衣服,扶他上床。
我们在我的房间里放了一张床给他睡,因为我的房间比较大,又有一个窗户对着外面的花园,这样他也可以看看植物,不过花园里没有树木,只有一些玫瑰花和灌木丛。我画了两幅菲丽丝的画——一幅开满白花,另一幅结满樱桃——然后将它们挂在外公床边的墙上。但是那天,外公并没有发现我画的画,这让我有点难过。那明明是外公,可是看起来却像别人。我跟妈妈提起过这件事,妈妈说外公住院住久了,有点神志不清,他得慢慢适应外面的生活。
“对,然后他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妈妈没有回答我的话。
外公整个下午都躺在床上,阿凤就睡在他旁边的篮子里。晚上,他说他没有胃口吃饭。
“您要振作起来,爸,”妈妈责怪地说,“否则我们又要送您回医院去了。”
妈妈刚从店里回来,买了我很喜欢的炸鸡和薯条,还有她喜欢的比萨当晚餐。
“这是给猪吃的!”外公抱怨地说,“你妈妈竟然买这种东西吃!”
妈妈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么告诉我您想吃什么,我做给您吃!”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要回家。”外公顽固地回答,转身就走。
妈妈用力地切比萨,好像连盘子都要切断似的。
“再这样下去,大家准备收拾残局了。这个家、工作、鹅、老爸……”
“我喜欢吃鸡肉!”我大声说着。
“不要用手拿!不过你外公是对的,这个鸡肉比鞋底还硬。我下次再也不买了!”
爸爸这天晚上不在家,所以妈妈可以尽情地讲话,关于那只鸡、薯条,还有比萨、奶奶的厨艺。关于奶奶的厨艺,爸爸认为比妈妈的好得多,我也同意这点。
当我回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外公问我:“你妈妈唠唠叨叨的,到底在骂谁呀?”
我从头给他讲了一遍,他看起来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就像可怜的琳达一样。”他叹息道,“你外婆的性格真是暴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跟肉贩吵架的事?就为了一块牛排少了三十克。那屠夫说是因为包装纸的关系才会少了三十克,可是你外婆坚持说屠夫有意骗她。吵了很久,两边都认为自己有理。你外婆拿了一张一万里拉的纸币,撕了一小角下来,然后用那张缺角的纸币付钱。‘这一小角就是你欠我的三十克牛肉。’”
说完故事以后,外公突然肚子饿了。
“你能不能帮我拿点鸡肉来,最好再拿点薯条?”
“外公,您自己说那鸡肉很难吃的。”
“不是,那只是要气气你妈妈而已。”
我没有告诉妈妈外公说的话,当然也没有跟外公说,我在厨房里遇到妈妈时,妈妈跟我说:“他真是比小孩子还糟糕!”如果我说了,两个人可能整晚都不能睡觉了。
第二天,外公一大早就起来,告诉我们他必须立刻回去,他梦见樱桃树被人砍掉了。
“那是您的幻想,樱桃树自始至终都好好儿的。托尼诺和我两天前才去看过它。”
“真的,外公,它全身长满了新芽,而且很快就要开花了。”可是外公坚持一定要回家,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
“会有什么事发生呢,爸?您不要回去了吧,市政厅的工程计划已经搁置,天知道那条马路什么时候才会盖起来。您还不能一个人过日子,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
“我再也不要留在这里,除非你硬要把我绑着。”外公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跳起来。
妈妈也从椅子上跳起来,而且立刻把手举高。我以为妈妈要打外公,没想到她用手围住外公的肩膀,将他按回椅子上。
“听着,爸,如果您答应我安心地留在这里,我一有时间,一定带你回家。到时候您自己就可以看是不是一切都好好儿的。”
外公点点头,继续喝他的牛奶。
后来当我们要从车库开车出来时,妈妈还非常地激动,把倒退挡当成前进挡,撞坏了两个后照灯。平常送我去上学的是爸爸,但他今天刚好因为办公室里有事要处理提早出门。而妈妈今天得九点钟准时到店里,帮她的同事代班。
在路上,妈妈对所有的事发火,直到她在一个红绿灯前被警察拦下,说她的刹车灯坏了,还开了一张罚单给她。妈妈试着跟他解释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坚持说没有刹车灯不能继续行驶。妈妈勃然大怒。
“去他的刹车灯!如果你有一个刚出院、情况恶劣的寂寞老爸,一个每天一定要准时上学的儿子,还有一对成天只想着他们的狗的公婆,你会怎么样?”
那警察被她吵得不得不开始吹哨子。那一刻,我才知道外公说的是对的——妈妈真的是个强悍的人。我这样告诉她。
“有你陪着我多好!”她含着眼泪哽咽着。
在学校里,老师要我们写关于春天的两个感想。我写了关于外公,关于那辆坏掉的车,还有那张罚单,写了整整一页。老师却觉得这些跟春天没什么关系,在我的作业簿上写下这样的评语。两个月后又来了另外一张罚单,因为妈妈那天又闯了红灯。
这次我什么都没写。我在家里画了一幅画——那警察脚上打着石膏躺在医院里,他的老婆坐在床边哭泣。我把这幅画拿给妈妈看,妈妈却说,那警察只是在执行他的任务罢了。妈妈这个人啊,跟她在一起永远搞不清楚她到底想什么。
外公好几天都没提要回家的事,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但是这种“正常”,就像妈妈和奶奶之间的那种“正常”一样,一点都不像外公以前的样子。他看起来安静又客气,大部分时间只跟阿凤在一起。有时候,他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有时候,他抱着阿凤在花园里散步。他在花园里走来走去,轻声地和阿凤讲话。
“为什么?”妈妈瞪着奶奶,大声问道。
“那些邻居们……”
“抱着鹅又怎么样?那些拖着狗散步,或者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的狗在街上大便的人,又怎么样?他们想干吗?”
奶奶脸都红了,再也不说什么了。
有一天,我问外公他跟阿凤说什么。
“啊,我们无所不聊。我们聊到琳达还在的时候日子多么美好,也聊到那些想抢我的土地的坏家伙,还有好多好多事……”
外公呆呆地看着前方。
“它回答了吗?”
外公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诙谐的笑意,就像以前那样,然后凑到我的耳朵旁。“当然了,它其实并不是一只鹅。”
星期六——外公刚好在我们家整整住了一星期——他问妈妈,要不要陪他去乡下看看那棵樱桃树。
“今天不行,爸,我店里刚好有很多事情要忙,因为路易莎还在生病。也许皮洛可以陪你们去。”
但是外公不要爸爸陪他,爸爸也不想跟外公去。妈妈说:“下星期路易莎一回来,我一定立刻带您去。您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我替托尼诺请一天假,然后我们待在乡下玩一整天,只有我们三个,还有阿凤,就像以前一样。”
外公听了很满足,妈妈也很高兴,而我则是最兴奋的。我知道菲丽丝一定已经开花了,真想立刻爬到树上去。也许外公也可以靠着梯子慢慢往上爬。
可惜,星期一路易莎并没有遵守约定回来上班,她一直到星期四才回来。之后,每当妈妈回想起这一切时,总是忍不住说道:“就因为那三天的延误,那可恶的三天。难道她就不能早一点回来吗?”说完,妈妈就伤心地痛哭一场。
可是爸爸说,很多事总是事前想不到的。他说发生就发生了,也没有办法。妈妈一听到他这样说就很生气,两个人又吵了起来。那段时间,他们常常吵架,后来他们吵得更凶。
妈妈知道路易莎不回来的时候,告诉外公,我们星期四才回乡下。他点点头。星期三那天,当我们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外公。一开始妈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开始铺桌布准备吃饭。
“去花园里叫外公回来吃饭。”她对我说。
但是外公不在花园里。
“他可能在楼上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吧。”
可是他也没有在那里。
“早上我们带福乐皮一起出去的时候,他还在。他抱着那只鹅走来走去的。”爷爷向妈妈报告道,“我们跟他打招呼,可是他没理我们。”
“那他看起来怎么样?很正常吗?”
“是呀……”奶奶答道,“……不过也有一点怪怪的……不过,你知道的,你爸爸总是有一点那个……”
妈妈差一点就把门摔到她的鼻子上去。
“菲丽丝塔,我们能帮你什么吗?这个可怜的男人,真不知道又惹了什么麻烦……”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奶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妈妈坐下,手支撑着头,但随即又跳起来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要她安心地在家等,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每次妈妈很激动的时候,爸爸总是比较镇定一点。他说这是因为他比较理智,不像妈妈总是感情用事。爸爸真不愧是个工程师。
爸爸真的一下子就回来了,然后听妈妈说完一切。之后,他分析说:“我们想一想,以他目前的状况,不可能跑太远的。也许他想散个步,却迷路了。他又不会跟人问路,你是知道你爸爸的……”
我们跳上车,开始在附近的小路上找。
“注意看啊,托尼诺。”爸爸说。
我到处看,可是都没看到外公的身影。当我们把附近的小路都找遍以后,又继续往前走,最后来到了公园。公园其实离我们家不是很远,只要穿过了几条小街道,可是有一条回转道上车流却很多。
“我们下去看一看,”妈妈说,“我有一种预感!”
我们一起走进公园。公园里树木很多,一些树长满初生的叶子,一片绿意盎然,另一些则开满小花。有一棵树开满粉红色的小花,树下聚集了一些人,每个人都仰头看着。离树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救护车,妈妈一看,就用手捂住了嘴。
“他在那里。”爸爸说。我们走到树下。外公就坐在一根晃动的树枝上,两手抱着阿凤,两脚晃来晃去。树下站着一名警察、两个穿白衣服的人,还有四五个人在那里议论纷纷,甚至还有摄影记者在。
“喂,托尼诺!”外公对着我大叫,“你有没有看到菲丽丝开了多少花?我想了整整两天了,今天终于决定亲自过来看看。还好,我下定决心过来,太好了!”
“爸,”妈妈小声地说道,“您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什么?怎么?你不要又那副样子,够了,那些……看见没?那些都是市政厅派来要砍掉樱桃